小镇遐想
小镇遐想小镇位于东海之滨的小城温岭和路桥之间。因地势低洼而得名‘泽国’。泽国境内公路纵横交错,水网更是数不胜数,一条大河从南至北穿境而过,温岭至路桥的公路与该河流交叉于泽国大桥。
江南的夏季异常的炎热,天刚放亮,黑夜还没有完全褪去,热浪就随着阳光扑向江浙大地,摇了一夜的风扇像似有些疲倦,还在轻轻地左右摇着头,缓慢地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扇叶,让酣睡的人们心理有一丝安慰,吹了一夜风扇的小陈翻了一个身,身下的竹席顿时出现一个人形汗渍地图,来自遥远西部山区的小陈在这水乡小镇一呆就是六年。现在一家机械加工厂从事钻床加工工作。二十八岁的小陈昭通师范毕业后曾做过仓管和桑拿服务员 和领班,三年前与人合伙开店亏空后又重新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原来的工厂也曾打电话叫他回去继续做仓管,他拒绝了。他告诉那位人事经理,自己想从底层做起,想从车间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重新再来,那经理又叫小陈回去做基层员工,并许诺熟悉以后可以做组长。小陈也拒绝了,有个算命先生告诉小陈,他命中缺金,故此小陈选择做机械加工,机械加工整天跟金属打交道,至少跟‘金’沾边,在一个偶尔的机会,他利用这里招学徒的时候进来了,并告诉别人自己上初中文化,用它的话说‘向别人证明自己并非文弱书生,自己也能弃文从武,’用他自嘲的话说叫‘年年降级’。在这经济高速发展的东部沿海地区,更多的企业注重能力,而非学历,曾有个厂长无奈的说‘找个办公室文员顺手就可以抓到,但是找一个普通的熟练工人却不容易’。很多的管理者都是出自一线,而非院校。小陈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不能走到管理层,自己还可以利用自己掌握的技术来提高自己的待遇,只要自己有过硬的本领,别人自然会看在眼里。或者等到时机成熟,打可以利用自己的技术结合当地的实情吃苦耐劳的精神,买一些旧设备,办个加工作坊,还可以走到工厂的规模,据说很多工厂都是这个模式。按照厂里的意思,叫‘技多不压人’,若按照家乡的话说,则叫‘天旱饿不死手艺人’。小陈原有的文化基础,加上他虚心学习,认真揣摩,见到厂里的人一律叫‘师傅’。
两年后,小陈超过了许多五六年工龄的员工,从看图纸到磨刀具,从调试机器到拆卸磨具,制作产品,检验产品·····一整套加工程序能够独立操作。
最近天气炎热,很多工厂生意淡,小陈今天没有打算去上班,对于已经能够独立操作的小陈来说,组长念在他平时能吃苦和不计较的份上,一般都很尊重。
他顺着大路来到泽国大桥,面向北边站在桥头上,前面是一片繁华的商业街,这片十年前还是工业区的商业街经过镇政府规划,各级十多年以来的苦心经营,已具有了相当的商业规模。来自天南地北的淘金者汇聚在这里开始他们的创业梦。若是在晚上,这里灯火辉煌,好一片热闹的气氛。据说镇政府正以此为基础申报一个镇级市的规模呢!一条无名河穿镇而过,连上无数条星罗棋布的小港汊,形成了一个独具一格的江南水乡。在商业区的北面是一片新兴的工业区一直连到路桥,工业区和商业区被一条叫‘长虹路’的街道隔开。作为工业区和商业区的交界线,长虹路具有得天独厚的天然优势,不少外省女人来到这里租了一间廉价的房屋,做起了自己的营生,她们没有依靠,没有营业执照,没有人生保障,没有医疗保险,有时候还要跟某些行政部门打游击战,对于远离家乡的民工们来说,这里或许能有一丝的温暖,鉴于此。有些部门也睁只眼闭只眼,也算是人性的一面吧!正是这个产业的存在,使得长虹路既不属于工业区,也不属于商业区。
小陈的左边,正是太阳偏西的方向,那是一座叫‘丹崖山’的丘陵,山上树木茂密有许多石阶通向山顶,山顶有座小庙,里面住着几个和尚。和尚们都是本地人,他们早上骑着摩托车来到这里上班 ,穿上工作服后就成了一个个法师。下班后有回到家,要是时间早的话,还可以在小镇上吃吃晚餐和烧烤。
遇上节假日,丹崖山上人来人往,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者们也只有在节假日才能领略‘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尽管很多人都是来自山区,可大家都还是向往爬山。每逢端午节和重阳节小陈都会登上丹崖山往家的地方远眺,尽管中间相隔几千里,可他总是有一种家的渴望。
与丹崖山相对映的是泽国镇的东边,这里也是一片工业区,这个叫‘水仓’的工业区十多年前还是一片农田,不少人放下走街串巷的包裹,办起了加工作坊,继而由作坊到加工厂,再到品牌的转换,也有的人放下镰刀,而拾起锤子。这里的人吃苦耐劳,小陈从心里佩服当地人,都说打工难,可当老板更难。夜晚,万千外来打工者下班回来,忙着买菜做饭,洗去一身汗臭,再洗衣服····完了搬过风扇,边喝着廉价啤酒边聊着无边的家常,讨论着某位经过的女人,有时候还会计算着一天的收获。也有时候他们会在饭后去小镇上逛逛街,打打台球,上上网,溜溜冰·····小陈有时候会去上网,最近他找到了一个娱乐项目----摆地摊。
下班后,冲冲凉,换身衣服,提上一张桌子,再跨上一个包,往街边一摆,把包里一件件廉价的饰品摆在了摊上。这条街叫‘水仓路’离镇上商业街有一两里路,周围全是工厂,四周的工人也养活了水仓的一条街。小陈的话说是‘我们在玩的时候,别人在忙,也许我们在逛街上网溜冰打台球的时候,老板们正在收拾工人下班忘记关掉的灯或者机器,也许他们还在为某一订单返工的事正跟客户沟通,又或许他们正在为寻找新客户而发愁’。小陈深受这种精神感动,故下班后就摆起了地摊,也有人笑他傻。他在休息日,顶着四十多度的高温天气,穿着短袖·短裤和拖鞋,骑着自行车到三十里外的路桥批发市场去批发一些廉价的饰品回来,开始第二职业。
在水仓路大部分都上外地来的小贩,供养他们的也是也是同样来自天南地北的外地人,来摆摊的人,有走路来的,有骑自行车来的,有骑电动车来的,也有开轿车来的。在小陈旁边就有一个在某工厂里上班的办公室主任,下班后开着‘马自达’来,铺开地摊卖起了廉价衣服,尽管在白日里,她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可还是扯开嗓门大声叫卖,俨然没有平日里的淑女形象。在他们眼里‘卖什么无所谓,只要最终达到目的,譬如一个卖老鼠药的人,不可能老鼠药感兴趣。’偶尔在她们嘴里还会流露出‘娘个比’的本地口音。小陈正是被这种勤劳奋斗的精神打动。曾有一次,小陈看到老板娘用一块纸板垫在地上和工人们一起睡午觉。看着平日里那个开着轿车·拥有偌大一个工厂的人都这样,小陈动起了自己的想法。
小陈还沉浸深思中,很多人知道温州现象,可挨着温州的台州也一样有着这种精神。身后大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出刺耳的鸣笛声,脚下正驶过一条装满建筑材料的货船,心里不禁感叹‘水路交通就是廉价,这一艘货船不知要抵过多少辆货车的载货量,可燃料还不如辆大型货车的油耗,在家乡,运一车沙石砖土的费用都要超过这一船的费用’。他不禁再想‘沿海地区高速发展背后的便利。曾有一次,小陈来到波涛汹涌的海边,看着一望无边的海平面,不远处的椒江码头里一艘艘整装待发的远洋货轮以及比人还高的波涛,不得不佩服航海人的胆识。有了开阔的视野便有了开阔的世界,有了开阔的世界便有了征服的欲望。眼见着微风吹起的海平面竟能掀起比人还高的大浪,若是遇上台风,那还了得,小陈曾跟一些出海捕鱼的渔民交谈过,他还不曾有过的经历---晕船,据说有的时候,台风裹挟着大浪辟天而来,海水打湿了身穿雨衣的他们,打湿了被服,打湿了柴禾,但是没有打碎他们的梦·····每每谈到此时,小陈不禁心里想到‘征服海洋比大山困难得多了’。来自遥远山区的小陈在面对大山的时候经常会猜想到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情况,可面前没有大山阻隔时他心里却缺少一丝的安全感,心里没有了依托。感觉自己犹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风浪随时可能将自己颠覆,狂风随时可能将自己卷走。可出海的渔民们却用这种胸怀面对着不可想象的下一个目标。
脚下河流另一端通向南边的温岭,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村庄和农田,身后的这片农田是这里仅存的一点绿意,人类首先学会了打猎,继而耕种-养殖=捕鱼。在这以捕鱼和农耕为主的地区,人们还在守着祖辈留下的生活方式繁衍着,而此时农耕正在慢慢地推出历史,这片农耕田正在被一片片工业区蚕食着,放眼向四周望去,广阔的中华大地无不正进行的产业转型。
身后不远的一片正在建筑的工业园区在漫天的黄尘下无情的吞噬着稻田,青青的稻田在向太阳下的大地申诉着自己的乐园,灰色的天空中偶尔挤出几缕阳光,被‘突突’的工厂烟囱否定了他的存在。
小陈望了望眼前被商业区代替的工业区,偶尔有几只小鸟飞过,在这楼房林立的地方,它们失去了家园,成了这新兴城市的一员,汽车和工厂的轰鸣成了她们歌舞的伴奏。散发着恶臭的河水里已经没有了她们的饵料,如今他们正在垃圾堆里捡着参汤剩羹。
看着这一切,小陈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乡,那素有‘鱼米之乡’的地方,如今正在变为‘苹果之乡’,在重现烟柳的同时,不知又有多少肥沃的农田失去了他原有的功能。
西边的太阳正在依依不舍的往下坠,明天是否还有朝阳升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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