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琐忆
初中琐忆三月的家乡,金灿灿的油菜花铺满了七沟八梁。我驱车从印象洋州广场一路向北,沿着新开通的五岭观花线,经傥河水库,过西岭胡家湾,在漫天的花香中,来到了田岭小街。车子往右一拐,停在了大栎树下的田岭学校大门前。
树还是那株老树,可树后的学校却早已不似从前。合金的门窗,明净的玻璃,粉墙黛瓦,灿然一新。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四十年前的母校。
1977年至1979年,我曾经在这里读初中,这里便成了我人生最初的伊甸园。如今,两鬓已秋的我,久久伫立于母校的面前,不禁感慨光阴荏苒,逝者如斯。我的思绪不由得穿越漫漫岁月烟尘,回到了几十年前的菁菁校园,回到了那时的老师和同学们中间。
随手写下记忆里的一些琐事,算是对远逝的青涩少年时代的纪念!
一 、割柴
家乡说“割柴”,是指普通话“砍柴”的意思。初二的时候,学校以“勤工俭学”的名义,给我们布置一项任务:放假一天,进山割柴,每人必须上交学校一担柴禾。我和班上同学们从家里带了干粮——用手巾包着的一团米饭,拿了尖担(陕南农村一种挑柴的工具)镰刀,沿着田岭梁一路北上,直奔十几里外一个叫偏崖的大山里,每人砍一担杂木硬柴,汗流浃背地挑回学校。至今都不明白当时学校为什么让学生们割柴。除了形式上的劳动教育外,实质上会不会是为了给教工灶供应柴禾?对了,说起教工灶,就想起了教工灶上那位唯一的炊事员“哑巴”。当时学校从南边的大门或东边的小后门进来,一共有两进院落。头一进院子是所有初中班的教室,第二进院子主要是老师们的宿舍兼办公室。教工灶就在第二进院子的东北角,做饭的是个老实憨厚的聋哑人,老师学生都叫他哑巴。哑巴勤快又干净,除了做饭还负责打铃,他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有点象《红岩》中的华子良和《巴黎圣母院》的卡西莫多。不过他要比华子良壮实,也不似敲钟人那般丑陋。别看哑巴又聋又哑,可厨艺当属一流,因为每次放学的时候总是从哑巴的小厨房里飘荡出浓浓的油香菜香,这可把我们这些成天吃红苕喝苞谷糊糊的农村娃娃馋坏了。
初中的校园一定发生过很多的故事,今天之所以单说割柴,实在是因为当年这件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事情给那时15岁的我留下了太深的记忆。
二、同学
初二下学期,面临中考,为了考个好成绩,学校除了为马道、孟浴、塔浴等大队的远道学生常年提供食宿外,还为其他离家相对较远的同学提供住处。我家在学校对面那道梁上的腰庄村,与学校遥遥相对。上学的路虽然坡大沟深,但徒步却只需二十多分钟。不用住校的我,常常下晚自习后赖着不想走,跟同班“死党”杜明儒泡在一起,在第二进院子的西南角小阁楼上,在那个铺满稻草的“学生宿舍”里,光着屁股与杜明儒同滾一床被窝。
不过,住校的好处是我结识了一帮同学中的“名流”。首先是杜明儒,明儒最大的特点,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讲义气,够哥们,所以那时至今我们已做了几十年的朋友。另一个就是女生张小霞,那时我虽然与张小霞不在一个班,接触不多,但张小霞的漂亮得到了初二男生的公认,享受着校花一般的地位和尊崇,一时间名动校园。第三位是一个具有游侠般传奇色彩的古灵精怪的男生,他就是充满无限神秘感的人物张太胤。
张太胤家住石槽河村,应该大我两岁左右。这家伙有一绝技:扎鳖。他经常提一布袋子倘佯在学校旁边的后头河坝里,大白天倒也很少见他弄到鳖,传说他多是在漆黑的夜里,打一手电筒,独自在河坝里扎鳖,而且一整就一夜。我不仅由衷地佩服他独行侠般的胆色!有一回他亲口告诉我说,某天夜里他在后头河坝里弄到了十几只鳖。“简单的很,你只需要用手电光一打,水底下的鳖就一溜溜地乖乖爬上岸,你张开口袋捡拾就是了。”说话间,这哥们眉飞色舞,脸上放射着兴奋的光芒。那一刻,我对他的羨慕和崇拜,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差五体投地跪拜面前的这位大神哥哥了!
1979年后我与太胤再未谋面,也几无他的消息。只是前一半年隐约听村里有人说他很早就去了宁夏。也不知这些年他过的怎样?但可以确定的是,如今的河流里,再也见不到当年那么多的野生甲鱼了。
三、老师
初中时教过我的老师中,如今印象最深的还是初二时的四位主课老师,这也许跟初二毕业班面临中考有关。
梁振宇,高个,瘦削,背显微驼,四位当中年龄最大,教我语文兼班主任。梁老师说话讲课,有板有眼,声音宏亮,写得一手漂亮潇洒而遒劲有力的板书,一节课下来,往往能写多半块黑板。为此我曾经暗地里专注过他的手:细长,红润,手背手指青筋暴突,显得十分有力,心想难怪梁老师写这么好的粉笔字呢!梁老师算是我十几年求学生涯中难得一遇的恩师,他对我十分器重,常把我的作文作为范本在全班宣读,这是对我巨大的鼓励和褒奖,它影响了我一生对文字的自信和兴趣。有一回他让我代表田岭学校参加全县初中生作文竞赛,上百位选手,我得了全县第七。竞赛在县城举行,赛程两天,我当时就吃住在他县城南街的家中。我得了奖,名次不错,算是给他老人家也争了光。梁老师高兴坏了,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顿炸酱面吃。
数学老师是杜时忠,本地四郎庙人,长得黑而瘦,却透着精干,有着一副沙哑的大嗓门。他讲数学课,会扯长了声调,听上去就象在唱歌,两百米开外的操场边上都能听得真切。我常私下猜想,一定是杜老师经常扯起喉咙上课,所以才把嗓子给喊破了。杜老师当时虽是民办教师,但在我心目中,他的数学一定是全校讲得最好的老师。我当时数学科成绩同样优异,深得时忠老师偏爱。经常的情形是,当满教室同学齐刷刷举手回答他的提问时,大多时候他都会点我来作答。我注意到他讲课的目光几乎总在我的脸上停留,仿佛数学课是在为我而上,为此心里常常有暖流通过。
教物理的是江敬汝老师,江老师多才多艺,弹的一手好风琴,从他宿舍前经过,常常能听到他那悠扬悦耳的琴声。然而一身艺术细胞的江老师却沉稳斯文,话语不多,似乎总有一种淡淡的忧郁与他如影随形。终于在夏日的一个午后,江老师出事了。他在去教室上课的时候遽然晕倒,而且随即竟小便失禁。学校意识到情势的危重,就迅速组织了毕业班几个大点的学生和几位青年老师一起,匆忙扎了简易的担架,师生们抬着昏迷不醒的江老师顶着烈日徒步赶往20里开外的县城医院。但据说到了土门下坡的地方,抬担架的人奇怪担架怎么越抬越重,旁边人急忙朝江老师鼻子跟前一摸,发现江老师已经没有了气息,老师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静静地作别了人间。悠悠苍天,何妒英才啊!
化学老师叫周学儒,20多岁,年轻,白皙,印象中似乎还略带羞涩。周老师教给我的元素化合价歌诀,至今我依然记得滚爪烂熟。在此背一回,请君为我侧耳听:“一价钾钠氯氢银,二价氧钙钡镁锌。三铝四硅五价磷。谈变价,也不难,二三铁,二四碳,二四六硫都出现,铜汞二价最常见。”
我敬爱的恩师们,如今你们在哪里?生活得可否安好?岁月的筛子纵然过滤掉我生命中无数的遇见,可你们却永驻我心间!
使我不能释怀的是在工作岗位上英年早逝的江敬汝老师。我知道,江老师已然化作天边的云彩,就让我仰望那深邃的天空,轻轻地道一声“老师,您好!”
作者简介:赵万宏,男,陕西洋县人,本科学历。陕西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院办主任,助理研究员,汉中市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现居汉中市汉台区。先后有四十多篇论文和散文发表于《汉中日报》《齐鲁人物》《陕西理工学院学报》《陕西教育学院学报》《电化教育研究》《教育探索》等纸媒和学术期刊。
欣赏佳作!遥祝问好!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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