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ishuai 发表于 2017-9-5 15:02:49

【魏帅小说 】无人打扰(上)


    (1)
       宋颐的两腮鼓出一只汽泡,两片小嘴唇揉搓着将其吐到空气之中,似乎能将下班时间的毛躁抚顺。她踮着不安的脚,站在红绿灯的人行道前,摁上了手机屏幕。她由来已久的反感下班前一刻的通知,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不当回事的职场,呼来唤去。“加班!真烦人!”这句潜台词是从心底骂出来的,就像刚刚从蜗牛脚式的地铁口钻出的人流一样。
       公司的微信群里发了一大堆牢骚,宋颐没有跟帖,也没有参与讨论,像吐泡泡那样不情愿的嘟哝着嘴唇,盯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她给男朋友季平打了一个电话,他本来是想听季平说几句安慰话,可是季平却理智的说了句:“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宋颐还没来得及吱声,季平已经挂断了电话。本来季平说句好话,或者说加完班能带她吃个好东西,她的想法就会转变,可是她到底失望了!失望感有时候不是因为大小,而直接是失望本身而已。
       她朝人群如流的街上索望一眼,把手机屏幕的辐射揉搓成一团,让他们自行在空气中流散。
       电话的铃声响起了,是郝鸽!
      “你在哪呢?!”
      “深陷浮华都市,心情不可安放。”
      “嘁!……我想去做指甲,去不去?!”‘’
      “不去!”
      对话在拖音拉桑之中嘎然而止。其实宋颐是想去的,但她不喜欢郝鸽的霸道,她故意与唯命是从相抗衡,她觉得自己应该给郝鸽点颜色。
      宋颐瞅着剑拔弩张的微信群已然成为说客嘴下的牺牲品,她有些庆幸自己这个露网之鱼,可以潜藏水底,望风而逃。沉默可以是有用的,也可以是无用的,有时候却在有用和无用之间。
      关机前一刻她发了一个朋友圈,说自己的主管领导犯了严重超时的雇佣症。
      她决心小性子使到底,不给自己的顾及和软弱腾开一点空隙,以免在自己安然享受私有时间,却惴惴不安的担心自己单方面的决定是否会让她和部门主管陷入僵局。
      离开写字楼的电梯时,酸辣粉的味道就在她脑子里不停勾引味觉。通常在哄好胃之后,她会随性的晃在街上,目睹那些如甜品一般搁置在纤尘不染的玻璃橱窗的服饰,她不会用钱包与经过渲染的品牌进行谈话,她只会如一只小蝴蝶,两只眼睛就着压榨的时间,以光线美学进行蜻蜓点水的抚摸,绝不参与实际的占有和收藏。
      宋颐想象半小时前自己架构的下班时光,被微信圈的一纸通碟搞得面目全非,她觉的自己的兴致很脆弱,刚开始有点恼怒,现在有点矫情的伤感了。但是这样的情绪转变,她自己无暇顾及,她又鼓了一口气,很快的吐了出去,就像下意识的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没了专于手机的注意力,宋颐不确认这样做行不行,也许是过马路的那一刻,她看见那个面容灿若日出的小女孩,那双黑白分明到极致的眼睛,还有洋洋洒洒甩手的欢快,把她的心思全都揪过去,她觉得顽皮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东西,她如戳穿皇帝新装的那个孩子一样,把街上的人和物衬托的很通透。
      宋颐觉得眼前的车辆满载而归,那里面全然沉浸在手机的卖弄和痴呆的张望,甚至是拖沓的无聊与惯性的疲惫在喇叭里大喊大叫。
      那些明亮的广告牌几乎费尽雕刻,裸露着司空见惯的吸眼之肤,用尽办法不被灰尘侵袭,却还是免不了风吹曝晒的褪色。
    那些精明的商场里堆砌了一碟精美的外壳,里面搁满西装笔挺的餐勺,等待舌头的垂怜,还有音箱在灌输鲜美的汁液,随时准备将一串阿拉伯数字打在眼前的电子屏上。
      宋颐的脚停在了一处临时举行促销的活动现场,主持人抄着麦克风在那里兜揽人气,好像是什么保健产品,但是那些人已经面对手帕纸的勾引,趋之若鹜的跟了上来!
   “你们知道今天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主持人说。
      有人喊:“钱的时代!”
      又有人喊:“女人的时代!”
    宋颐前面的一个人喊到:“什么他妈也不是的一个时代!”这个回答引起了一大群笑肌奋勇者的喝彩!
   “这是一个关注健康的时代!”主持人大声喊着。
      宋颐一向反感保健品,她觉得总会跟骗人的传销扯上什么关系。但是主持人的话引起了她的兴趣,她不想知道是什么时代,她只是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
      宋颐心里盘算着,手机既然夺走了注意力,我就少用,或者允许的情况就不用。不受网络新名词的影响,以此标榜浮云般的时尚,在选择物品方面,她尽量让炒热的盘子晾一晾,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同流合污。总之她要过一个不一样的周末,不受外界影响和驱驶的周末,至少在内心寻找本能欲望为所欲为一把!
2
      一向疲于走路的宋颐,从来不会认可脚和地面的绵密。在她看来,那样无异于浪费时间,更何况她反感距离上的压迫,也忌讳美丽的脚踝会被镀上一些惨不忍睹的茧,而她绝不会带上诗意的目光去品评。
      今天她不想坐公交车,也不想找什么人打发时间,更不想买一大堆零食对着电脑,看那些一直喜欢的电视剧,因为这样的生活节奏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太缺乏新鲜感了,她甚至有点排斥。
      在这个霞光优美的午后,她反而想走一走,她有意识的背剪手,放慢了脚步,把促销活动现场的声音丢在身后,望着东南方向那栋大厦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好像那是一个颇有希望的启示,暗示她这个过程是美妙无穷的。
      从冬寒脱臼而出的新芽,让道旁的柳条多了一份萌宠的味道。宋颐的眼睛好像从素描铅笔画的大背景中,先一步感受到了一阵小清新,她有点调侃的想到,看来不止自己喜欢打扮成成动画片的样子,这是钟情自然的一种体现,尤其是在这样的季节,还很合诗意呢?!
    她在马路旁绿化带的空隙里督见一个遛狗的人,狗的毛色是烟灰和雪白掺夹成的,兜兜转转,把那个青年手中的狗绳弄的很不自在。宋颐本不喜欢狗,尽管它很可爱。但是现在看见那个青年用手撩拨狗头,她突然非常想去摸一摸,她的这一想法很快获得了青年的允许。狗很配合,温热的小舌头舔着她的指头,脚极不安分的钻在她身下钻来钻去,惹人怜爱。宋颐还想继续逗它,但是青年接了一个电话,使这样的好玩到此为止。
      宋颐的兴致被打断,她觉的有点意犹未尽。她看着那只小狗始终尾随那个面貌俊郎而且精神的青年身边,她觉得季平简直有些不负责任。
      她刚才的行为是不是一个搭讪的好时机,可能一不留神,会发生一段感情。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青年接到一个电话,可能他们之间会交换电话号码,互加微信,说不定还会吃一顿晚饭,但她不会跟他发生任何事情,像好朋友那样不为别人所知。
      宋颐觉得自己的猜想很大胆,而且非常符合电视剧的情节,还有点为自己的创意兴奋。直到围巾被风撩起,抚过她的脸颊,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在胡思乱想。
      她以前也走路,那是因为加班时间误了末班车,她能把头埋到手机屏幕里,跟朋友瞎扯一通,或者跟季平这个凡夫俗子计较晚饭的时间和内容。可现在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平静的体验,不知不觉进入时间的咀嚼,是一种缅怀时间,靠近自己的会晤,但绝不是自顾愜意。
      有两个女孩迎着宋颐走了过来,拘谨认真的询问宋颐,说她们来这打工,但是钱花光了,回不去,想跟宋颐要点钱。宋颐抿紧了嘴唇,思忖了一下,掏了一张十块,递了过去,两个女孩感激的点了点头,还没等谢谢说出口,宋颐已经和那两个汉字的声音擦肩而过。宋颐不确认自己是否受骗,也不认为自己是好心,只是很大程度上因为心情还不错,她给自己的理由是,就算是帮助人吧。若放在以前,她会扭头就走,绝不会从自己的钱包拔一根毫毛。
3
      胃是个难缠的东西,不满足它,它就咕咕乱叫。就像定了闹钟,不按时起来,就折腾的人不得安生。宋颐不想去光顾那些常去的食物,她的心里跳出一个想法,她要为自己做一顿饭,就她一个人。
      她给季平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他自行安排,不用带饭回来。在过往的时间,宋颐总是拥被而卧,然后等待季平拎着自己爱吃的东西,开门走进屋子,非常累的叹息一声。这样的情形,在宋颐看来,自己会不会像一个等待哺育的婴儿。有时候她会跟郝鸽去吃一些小吃,走街串巷,打发空闲时间。
      她平常因为懒,不怎么会做饭,也不想按照菜谱照本宣科,像鹦鹉学舌那样,讨厌模仿,更加讨厌雷同,她就想做自己会做,并且喜欢吃的东西。
      她的步子配合着脑子里新奇的想法,向街的另一端走去,因为另一边的人少,店铺也少,那样的安静足以让她平心静气去勾勒一顿晚餐的全景。桌布应该是粉色的,而不是现在那张发黄的硬塑料,色彩和料子的质感会大大削减食欲。而菜应该是简单的,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或者一盘酸辣土豆丝,外加一碗稀饭。既有生活的简单,又有满足的概念。不应该是稚嫩的五颜六色付之油火。而是像一个熟络的掌控者,出于本能的将每一丝食材,透过专注的内心和灵巧的刀工呈现,最重要的是享受简约而精致的心思。
      想到这,她又不得不翻阅自己曾经憧憬的一些东西。宋颐心中早有一个理想化的饭馆,她甚至把开餐馆列为有钱后实现的第一目标。
      她的餐馆应该是用‘’吃东西‘’三个汉字组成的,主色彩应该隶属东方红,全都用落地大玻璃盖成,客人随时能感觉自己和外部世界在一起,但心情是放松的。里面的餐桌全是做成各种器皿的形状,菜单是各种树叶雕刻而成,蔬菜必须是客人自己租种,自己施肥,浇灌,采摘。做饭也是客人自己亲自下厨,吃多少摘多少,吃不完也不能兜着走,而是要接受物质处罚。她认为吃东西本身应该是一个传递自我修养的地方,绝对不是现在餐馆那种只顾赚取利益,对其他不管不顾的交易场所。
      她的想法曾经被季平取笑为天真烂漫,可她觉得季平的思想深陷现实泥沼,完全不能明白她的初衷。
      现在要做的的是去买炊具,还有必备的佐料。其实细想,即便是再简单的愿望,最小的要求,要实现起来,不比脑子里筹划的轻松。
      她进了一家超市,像一个家庭妇女那样仔细穿梭于日用品,调味品,杯盘碟碗,挑挑拣拣。她不大喜欢这样故作的精致与优雅,捧着一根青笋,贵了,贱了,老了,嫩了。又或者被时尚的词语和娴熟而出的介绍搞的晕头转向,看起来这是服务意识的到位,实际上就像推车里的孩子,被人无缘无故的牵着鼻子走,总是像困在一个笼子里,被所谓的周到细致,温文尔雅的喂熟,实际上心智却钝化了。
      宋颐立在电磁炉前,找了一个最廉价的,面对超时人员的推荐她礼貌的笑了笑,算是斩断了一通推销理论的苗头。她径直走向餐具货柜,对着色泽鲜艳,瓷质细腻的盘子和碗,找寻心仪的器皿。她虽然喜欢粉色,但更加希望小菜能放在青花瓷里,素雅和嫣然的搭配,就像男人和女人,才子和佳人,阳光与花木……重要的是和谐,和谐就是无缝对接。
      出门后,她的手沉甸甸的,但是就像微温的春风,早已卸掉寒冷,身心是自由自在的。
      虽然只是需要一两件小菜,但她还是决定去人气十足的菜市场去逛逛,而不是拿着超时那些保鲜膜里的宠儿。
4    经过菜市场的洗礼,宋颐混在习惯做饭的人群里,她觉得自己很新鲜,是别人注意不到的新鲜。笨拙的讨价还价,跟细致的中年妇女实属两个级别,还有对蔬菜的鉴赏能力,跟老大爷比起来,简直是个生瓜蛋子。论起分斤拨两,不及老太太来的游刃有余。就连那种想在秤上占顾客便宜的苦恼,也不是轻易就能做出菜摊老板那种委屈的。宋颐算是彻底的感受了一把接地气的菜市,像一个看起来不规律的世界,实际上每个人都认真的吐纳着自己的小伎俩。
      从菜市场出来的一截路上,宋颐一直揣摩着自己的菜兜,还有另一袋调味品。她感觉自己已然变成了季平的妻子,这或许成为今后某个时间段的常态,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杵在灶台前,等着丈夫的前奏!但幸好她在做这件事之前,已经设定好了前提,这只是一个俏皮的自我想法,是独立的,不受任何传统观念的侵袭,尽管行为上和一个妻子的做法相似,但实际上有着天渊之别。
      细数手里的蔬菜,半斤五花肉是别人切剩下的,她趁着不耐烦的商贩刚好捡了一个漏。三个大个西红柿是跟着软磨硬泡敲定低价的老太太之拾的便宜,至于那两个土豆和两根葱,是老大爷匀给她的,老大爷的价钱很合适,为此她还把老大爷送上了公交车。
      宋颐的脚有些疼了,她想不起来有多长时间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了。她把手上的东西都拿了下来,在一个小广场上坐了下来。天色已经暗了,也许是因为走路的缘故,还不觉的冷。出于习惯摸出手机,她看见郝鸽发了一张图片,是一双在她看来炫耀的手,染了酱红色并且撒了盐白粉粒的指甲是画面的主题。按她一贯的做法,会竖一个大拇指积极点赞,但她今天没有,那太有违自己真实的意愿。她有点后悔自己对手机的依赖,她绝不是嫉妒,而是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倒不如放首音乐,看看影影绰绰的街景来的舒心。
      实际上,在做这样浪漫诗意的解析时,她的眼睛飞快的从街上掠过,那只是一种意识上的浏览。肯德基餐馆玻璃上的朦胧的水汽,妈妈握着孩子的手指画出可爱的笑脸,对着妈妈的鼻子来那么一下,看的宋颐直乐。她用一种孩童的目光看着相搂而过的恋人,那种只有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似乎把世界上叫嚣的杂质剔除的很干净。
      宋颐很享受这种静悄悄的遐想,她很不愿意尽快走出来,或者进入另一种状态。
      熙熙攘攘的一群人从宋颐身后走到她的眼前,是一群老太太,穿着滚烫的红缎衣服,手里拿着粉荷色的扇子,她觉得眼前是一抹绚烂的晚霞,火红的燃烧着,让人激情澎湃。宋颐不确认自己的情绪是如何转嫁到这种赤色当中,若是以前肯定会离这种自认为俗不可耐的色彩越远越好,可是现在她乐于沉迷其中。
      老太太们扭的是秧歌,腮上涂满了红,精神面貌虽不及解放时那种浓烈,可是都很开心。其中一个老太太握着扇子在比划,却把扇子弄到地上了,她张着掉了门牙的嘴,很不好意思的冲同伴们笑了笑。宋颐觉得老太太的害羞,让人觉得时间有时候是可以打道回府的,会逗一逗这个曾经的少女。
    宋颐起身帮老太太拾了扇子,而且还要跟她们一起跳秧歌,老太太有些发怔,宋颐踩着节拍自顾自的跳起来。其他人,包括路过的行人似乎对宋颐的加入很困惑,那眼神里各种疑问都有,有个老太太说:“我们还是很年轻的!”大家的笑声混成了一团。
    宋颐离开的时候,老太太们要宋颐吃饭,还要宋颐经常来跳。宋颐推却了吃饭,答应有时间一定会来跳舞。宋颐离开的时候,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笑,也许是过早的体验了自己的五六十岁,也许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接触。她把自己的东西拎起,像一个天枰那样里在一片火焰当中,和老太太们合了一张影。
         宋颐看到这张照片时,她觉得如果断臂维纳斯也能这样照一张,指不定会是另一番模样!

5 初春的天气,像是热恋中饱含娇气的少女,一旦没有了阳光,便有着一丝冷,加上方才跳舞出了点汗,经寒冬遗留的西南风一吹,身上抖机灵的打了个寒颤。但是手还停留在血液加快循环的温度上,两堆东西把她纤弱的手勒的通红,两只肩膀好像在做拉伸运动。脖颈上的围巾脱落了,她重新抚弄好,不让她的整体形象和季节脱离的太多,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让她在路面上走动时,有一种轻熟,独立,沉静的斯文之气,要把她当做一首诗,或者一首歌词,会是令人青睐的文学作品。    已经七点钟了,宋颐的耐性在退化,她怕自己刚坚持不久的行动,在懒惰养成的娇弱中彻底被击溃。可是当她的步子停住时,他看见一个穿着短袖和短裤的中年男人带着蓝牙耳机从自己身边跑过,宋颐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放弃,她需要继续往回走。这点时间是自己逃出加班时间赚取的,不能因为一点负重,便付之东流。    插上耳机,放一首《非洲日落》的轻音乐,虽然已经没有了太阳,她全凭想象那金色的沙漠被阳光照射,沙痕上有着漂亮的波纹,甚至有一只骆驼载着波斯商人的物品。那商人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黄而卷曲的胡子干裂的挺在下巴上,大口的喝着水,水从胡须滴在沙漠的缝隙里,从他的脚面上蹭过,他用手遮着阳光,看着蔚蓝的天,还有红色的云霞,仿佛即将躲进山谷的太阳是一颗滚烫的心,磨砺了众多有志之士,鼓励他们走向目的地,他们心中虔诚的祈祷,挨过常人难以克服的弱点,成全了他们自己。    宋颐的脑海随着音乐节奏的变化,在脑子里将其翻译成具体的画面,校正自己疲软的脚步,越走越有兴致。她瞅着街上昏黄的路灯,叶子飘在光晕中,被染成了褐色的梦,她觉得飘零的叶子像一纸笺,在告白路人和春天。她甚至想靠在路灯的铁杆上自拍一张,宣布自己曾经路过此地,这一秒钟有着特别的意义,尽管细小甚微,不值一提,可它终究属于自己的坚持,不可掠夺和忘记。   照完相,宋颐粗略的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路程,还有五站路就到家。此刻月明星稀,月亮成勾状,像是自己安放在阳台的摇篮,不可诉说的停在在那,晃着一弯少女的梦。而星星像是一条条射线,拽着她的头,像凝聚了瞳孔里的白,放大了夜里的深邃与黑暗,潜伏着磁性的魅力。    宋颐并不着急,可能觉得这种停留,这种观望,这种突然超热物外的灵魂出窍,撇弃了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路出很多平常不曾留心的细微之美。她的步子变得沉着了,像是有意识的进行寻找她直觉上认为缺失的东西,那种东西是什么,她能感觉到,但一下子难以全部说清楚。    一辆电动车像是拖着驾驶者两条断掉的腿,那腿的最上端有一个声带喊道:”摩的!走不走!”宋颐本不想理踩,可是却故意回了句:“我这不是走着吗?”那个驾驶者不知道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把头扭了过去,蹿进路灯深浅不一的链条里。 无人打扰(下) 租的房子在这个时候基本上是黑漆漆的,宋颐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的那一层,只是觉得亮白和漆黑相间的格子,像从指间划过的一席美丽的群裳,如同按键上迸发出美妙的音乐,和她现在听得这首《爱尔兰画眉》俏皮乖张的节奏很相宜。如果把这件布料做成衣裳披在身上,她觉得自己会变成一个魔力十足的魔术师。在这样的装束中,会显得神秘莫测,再加上一点西域民族的装饰品,在舞台上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技惊四座,在大家赞美的言辞中,还保留着一个汉人的血统,把他们都当大傻瓜骗一次。        宋颐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屋子亮的时候,会在整个画面中形成什么样的效果,他只能回想自己猫在床上,手指舔动手机屏幕,至于具体都干了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她快速爬上楼,进了屋子,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锁上门,重新回到楼下。        自己的卧室处在楼身的拐角处,显然是一小块被边缘化的图案,容易被时间磨去棱角,甚至大部分都在另一侧,还有一个粗实的法梧桐挡着。她在目睹自己房间的位置,看到那一挂秋黄弥漫的窗帘紧贴窗户,在审美方面完全扭曲变形。她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恨不得马上将其抚平捋顺。        她的想象在这一刻被电话的铃声又一次打断,是公司主管耳熟能详的质问声,她吞吞吐吐,就像被人猛的揭开面纱,猝不及防之中露出破绽,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小职员,不是什么挑逗人心的艺术家。
宋颐的幻想,就像一个绮丽的美梦,把她平日里的默默无闻彻底的丢到九霄云外,对着灯火和墙壁,把他们折叠成一种自我的调侃,在这调侃当中呈现着巨大的精神向往,同时塑造者颇有魅力的人格。        小区楼下的一件发廊里,灯火通明,那个有点可爱的胖子坐在沙发上被一点一点卸去头发,圆嘟嘟的脸鼓动着腮帮子,就好像口腔里藏了一件美味的东西,不忍有片刻的停歇。他总是左右查看自己的发型,好像说了什么很有趣的话,理发的小伙子带着乐,在胖子的指手画脚中反复修改自己的作品。        宋颐不大光顾这间理发店,因为她一直觉得长发能显出自己的美丽,这样的观念大部分的来由不是基于自己的脸型,而是一种同化后的产物,因为郝鸽也留长发,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跟随。当她挠着瑟瑟发痒的头皮时,她觉得自己必须换一种发型,得来一点跟自己趣味相同的表现力,太知道自己太需要一点个性了。      她有点佩服那个胖子,不怕事多,而且难说话,按照自己的喜好,尽管理发师的建议是好意,可他还是坚持要把额头前的那点乖巧给去掉,使额头尽显本色。从宋颐的角度看过去,额头前的头发去掉后,会显得很男人。7    宋颐觉得自己的装扮也该换换,全身都是灰不拉几的冬装,一点靓丽的颜色也没有,就好像一个少女还没经过年轻靓丽,直接奔着中年的成熟风韵而去了,视觉和年龄的反差会让人觉得很不相宜。烟灰色的上衣其实并不配她,白色的毛衣显得太面,把她的肤色比下去很多,还有那颗怎么看怎么别扭的深蓝色耳钉,那双沙漠色的登山鞋感觉脚后跟上粘了一个累赘,很蹩脚。她从上到下打量自己,觉得自己有些陌生,不知道是手机像素的问题,还是她在服装搭配上出了问题,反正从手机里看不出一点自己原有的痕迹。        主管在微信群里对宋颐进行了通报批评,宋颐瞅了一眼,没有回复,只是甩了一把长发,好像这种方式会推掉太多不必要的烦恼。她本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坐在理发店里换一个造型,可是心情还是因为罚没奖金而大打折扣。        这件事情她不会告诉季平,从生活基本需求的方面讲,季平肯定会指责她简直没有脑子。她才不在乎季平对自己智商的评价,她本就不想干多大的事业,也不想功成名就,她就想着别给自己安排太多事,三点一线,尽可能将空闲时间由自己安排成度假,旅行。至于说收入问题,她不想攀比,有多大锅就下多少米。快乐是不被打扰,快乐是按着自己的习惯。可季平总拿将来的一大堆琐事针锋相对提出质疑,她对此不置一否。        宋颐不去想这些,这与她要求的主题不符合,她的两只脚啃着台阶上的灰尘,一节一节的台阶被踩到身后,往屋子里去。她不怎么走楼梯,虽然只是在三楼,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走过楼梯了。墙面上尽是些小广告,什么洗头妹,枪支迷药的电话号码,宋颐不免暗问自己,这就是当下人们另一面的需求吗?        她不禁想起公司里的私话聊吧,基本上就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的一件事被传播的地点往往就在楼梯,他们觅食一样分享着悄悄话,似乎那些浅尝辄止的信息能从楼梯下爬上来,又能从楼梯里滚下去。不像电梯,上班高峰因为抢时间顾不上,而且属于公共场合,既不想露出自己低俗的一面,也不愿意被人耻为是非制造者的白眼。        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钥匙链的撞击声,她以为季平回来了,这种匆忙之中不乱阵脚,直奔主题的风格跟季平很像。她走的很急,可能是因为太累,她滑了一下摔倒了,扶着栏杆站起来。从栏杆扶手的缝隙看见有人拿东西在桶钥匙孔,她随后听到一阵响亮的口哨,那个捅钥匙孔的人迅速的下楼了。        她现在明白了,季平放在屋里的笔记本电脑是怎么不见的,自己床头柜上的五百块钱是如何不翼而飞的,她刚开始还以为是季平拿着花了,死不承认。人总是被一些主观因素干扰,难以逃脱。她偏要试着按自己的想法过一天。         8    本来想一个人独进晚餐,宋颐现在改变主意了,她要邀请季平共同进行。她想象不出季平进门时看见崭新的餐桌,餐桌上的东西,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她一定以为自己自己有什么事,会不断的套她真实的想法。结果会发现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自己一同嘲笑。        灶台很久没有用了,虽然房东一再声称用不用都要付那份钱,但是它的模样和先前搬进来时没什么不同。可以说在今晚以前,厨房是一个被抛弃的地界,宋颐从未指望饥肠辘辘时,那里会蹦出什么惊喜。季平曾经建议过吃小灶,但是宋颐觉得这完全是季平的小花招,借着下班迟的因由,想一步到位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她才不愿意窝在有油烟之中,敲击那些金属和瓷器。        她换了鞋,环顾整个空间,灯火之中的屋子透着一个还未完全成熟少女的心思,墙面上的小贴画是跟着季平周末逛街撒娇时强行购买的,还有房东留下来的旧沙发,经过她从网上精挑细选,以廉价养眼的方式重新改头换面,她看见自己床头上那只大熊,觉得那种制作出来的笑很憨,就好像流着哈喇子,一切都无法进入它的内心。        厨房被一层细细的灰尘罩着,像是雾霾之中的灰色沉积物,透着一种不真实的存在,好像是一个长久无人进入的病房,在灯光之中无人愿意进入。蠕虫一般的油烟管道,好像停止了呼吸,灶台上就好像被人匆忙之间打劫了一样,还有灶台上的柜子实在无法辨析,你休想指望从里面拿出什么好东西。带着破碎残角的盘子,好像是房东留下来的遗物,墙角的蛛网说明了时间的备份,窗纱上吹开了一个洞,有什么东西逃了出去似的,洗涮盆带着污染辐射的褐色斑点,把不锈钢的肤色搞得令人生厌。        宋颐不忍继续目睹下去,她决不能凑合的在此种环境中将就的做东西吃,她告诉自己尽快打扫干净,要使用深入皮肤内部的洗面奶,不能是清水加肥皂的敷衍了事。        宋颐登上灶台,把窝藏的蛛网剥掉,那蛛网里掉出一只蜘蛛,从她的前额滑下,笔直的落到地面,宋颐尖叫的狂挥手臂,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扼杀一样。虽然戴了口罩,可是油烟机上积累的麻烦照样很呛人,她极为担心自己一直精心养护的头发会遭到伤害。她用扫帚往窗纱上掸了几下,没想到那网状结构上有那么多坏死的细胞,她赶紧跳了下来,生怕受到玷污。        关上厨房的门,宋颐想找一直皮筋把清汤挂面的头发收拾好,继续去处理自己刚开始挑战的残骸。她扎了两个马尾,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像一个高中生,前面的头发老是挡着眼睛,显得不伦不类。再看看打扫前换的碎花布衫,很不搭调。她自己将两只马尾处理成两条小辫,前面的头发弄成括弧样的刘海。        再回到镜子前打量自己时,觉得猛然回到了80年代,像一个质朴的青年,有着纯净的精神气质。她左右审视自己的样子,像一个小保姆,一个乡下土妞,一个下乡的知青,觉得自己有着变幻莫测的美丽。9    往灶台上泼了一盆水后,整个虚张声势的气焰瞬时被打压下去,红白色彩的地砖上浮出一层隐匿的油渍,整个厨房都有一股灰尘的尸体,腥咸油腻的气味使宋颐的呼吸备受折磨。宋颐挥动拖把,把他们全部归入下水眼,就好像有人不付钱借住了这么久,她必须下逐客令。        灶台上蹦跳的水滴,溅了好多在宋颐的裤腿上,虽然这身衣服基本上归纳进不出门系列,但她觉得那些水滴不是水,是感冒发烧时流出的鼻涕,很恶心。额头上已经出汗了,弹跳的刘海在她脑门上扣动,就好像思考问题时,不停弹动的手指,告诉她抓紧想办法。        宋颐有些累了,她的两条小臂撑着拖把的手柄,看着街上那些鱼一样嗖嗖穿越的车,吐着泡沫的喇叭,还有闪烁的LED灯,她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忙呢?静一静,停一停,难道不好吗?        拖把滑了一下,宋颐打了个趔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止她的发呆。撕开灶台上的黄漆木柜,有一个豁脚的勺子掉了出来,”丁玲”一声掉在地上。里面还有一个面容憔悴的铁丝团,一沓碟子不踏实的颤颤微微,好像他们有多可怜。深浅不一的碟子好像被掏空了好久,缺失了太多真实的味道,还留有侍奉去者的痕迹。那条弯曲的油渍,在宋颐看来,和一条干涸的泪痕无二,那枚黑色的痣使它的宠爱减去很多,就连地上的勺子也是背朝上,好像不屑与之为伍。        宋颐感叹自己洗碗,竟能洗出这么多的伤春悲秋,本来想丢掉这些东西,可是她却抱着他们去了洗涮盆,让他们在自己的手中便的光彩熠熠,她会仔细琢磨适合她们的职务,盛水果,放零食,或者能端出一盘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        她如揣摩婴儿一般,将他们放进澡盆,眼神却在窗外晃荡。她看见十字路口上有一道靓丽的红色,那是一个女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好像在自拍,又好像在筹划什么事情。        此刻的天桥,显得很优美,桥身架满了水晶白的灯光,像一件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放在黑色的夜中,盛放自己骨干的美。就像你不经意间目睹了一处,发现了一个空中楼阁的天梯,你不知道她通往何地,但是它透露着吸引人力量。        宋颐的视线重回男女身上,她们正在点一盏孔明灯,女人似乎很兴奋,她红色的衣服像一支跳蹿的火苗,而那男的很可能也是她的男朋友,在不停拿手指逗她的鼻子,好像她的鼻子是火苗的燃烧点,有一种燃烧情愫的诱惑,使他不能自拔------        火苗被搂着,他们见证那只孔明灯金灿灿的心透过白色的斗篷,映着周围的黑暗,亦步亦趋的往空中腾挪,似乎在远去的过程中,随时能破茧成蝶,把他们之间的许诺载入某个无人知晓的时空。      10        宋颐甩着手上的水渍,上身探出窗户外面,把那一对倩怡的背影收进手机之中,她觉得自己好长时间没有扑捉过这么美好的画面。真正的见证和粗略的浏览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因为以前不确认它的真实性,现在发现是因为自己太过仓促。        她由着内心的意愿发了一张朋友圈。她接着给季平打了一个电话,季平说自己要到晚上12点,宋颐不情愿的说了声:“好吧!”但她心里决定,要给季平送一回饭。        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收拾一番,然后不熟练的架上锅,干练的刮去土豆的粗糙外表,让本身脆而坚韧的肉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琢磨的刀工模仿前行。烫去西紅柿紧张的肌肤,临下锅前,才去隔壁邻居家讨要了两只鸡蛋。随即开动电磁炉的按钮,蒸烹煎炒勉强还能应付,只是对于出锅后的味道还缺乏自信。        等待锅上的米饭,从玉粒变成柔软的质地,她就算大功告成。        清洗过的厨房,还未完全干。趁着蒸米饭的时间,宋颐趴在床上又自拍了一张。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留小辫的模样,素雅的花色,映着紧贴镜头白皙的脸,像是和一份虚幻的时光突然邂逅,流露着清新可爱的韵味。           她还嫌不够,未能尽善尽美。索性将朋友圈的封面换成了街灯下的那张自拍照,她拍的照片没有故作无病呻吟的孤单,也无惯常见到的那种渲染出来的怅惘,更不是搔首弄姿,传递自恋,或者性感的魅惑。她只是被一束喇叭式的光好好呵护着,让人感觉好温馨-----          朋友圈里有人对那张天桥里的男女评价,说什么晒幸福,故作甜蜜装,电影看多了-----等等。宋颐什么也不说,也不往心里去,她只是觉得现在这个世界让人相信一点东西比怀疑更难,他们宁愿在怀疑,攻击,按常规的套路揣测阴谋诡计,也不愿意相信事情有着好的一面。        郝鸽打来电话,宋颐只是”喂!”了一声,郝鸽便开门见山的评价宋颐换的头像,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别装嫩。宋颐想发火,可是忍住了。郝鸽接着滔滔不绝的点评宋颐需要怎么样,应该怎么样,怎么样会更好。宋颐习惯了,她一直觉得郝鸽说的很有见解,时尚前卫。但是现在她不这么看,她开始反感郝鸽,反感郝鸽跟她在一起是为了让别人看起来她自己比较漂亮。           宋颐的沉默把郝鸽的耐心弄得遗失殆尽。宋颐最后说了句:”先不聊了,我正做饭呢!”郝鸽”嘁!”了一声,挂上了电话。           宋颐把饭盒收拾妥当,去给季平送饭,她想象不出季平在电脑桌前受到如此待遇时的表情,想到这她美美的笑着出门了,现在又有多少人会给自己的男朋友送一碗饭呢?!

洛沙 发表于 2017-9-5 22:10:09

欣赏!问好!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7-9-6 09:46:18

欣赏老师佳作,问好!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7-9-6 09:50:11

给老师合并在一个帖了,方便欣赏!

weishuai 发表于 2017-9-17 21:06:38

洛沙 发表于 2017-9-5 22:10
欣赏!问好!

谢谢老师来访

weishuai 发表于 2017-9-17 21:07:10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7-9-6 09:46
欣赏老师佳作,问好!

恳请老师指导,批评

weishuai 发表于 2017-9-17 21:07:54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7-9-6 09:50
给老师合并在一个帖了,方便欣赏!

谢谢老师,我会尽快学好编辑文字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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