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今年的秋来得准时,来得扎实,尤其是这密密麻麻的细雨更是惆怅了好多个时日,老屋屋檐上的滴答更像是怨妇一样抽噎了立秋,抽噎了七夕,湿了老墙,塌了老屋。
胡麻收了好多天了,让这一根头子的秋雨留在了地里,黑了根杆,芽了颗粒。好不容易等到天懒洋洋的晴起,老哥便急急忙忙将胡麻拉上场,其实,场里还是很湿,颗粒容易压进场,按平时,可以晒两天,但这雨下得让人害了怕,不敢等了。“抓紧摊好,碾了,少芽点,减少损失,庄稼人眼盼兮兮就等着颗粒归仓了,可不能到口的庄稼打水漂了……”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一边念叨,一边不停地摊着胡麻,我总想说“妈,你歇歇”,可是终究没说出口,看着佝偻着背的母亲忙来忙去,心里真不是事儿,那背让我一下子觉得担负得太多、太多!幼小的时候趴在母亲的背上是多么的幸福,摘一枚青杏,放在嘴里,夸张的叫酸,踢踏着胖嘟嘟的小脚,那个时候妈妈的笑容很美、很美,总是嗔怪着“馋鬼!”日子就在这样的幸福中流淌,我慢慢长大,妈妈的背也背不起我了……
妈妈背不起我了,还在背着,一刻也没有停,此刻,她又背了一捆胡麻,往场里摊,我赶紧追过去扶住,生怕妈妈打趔趄,妈妈回过头似乎感激的看了看我,捋了捋鬓角的银发“不中用了,腿脚也不行了!”妈妈有点失望的叹息,我倒不知说什么好了,是劝妈妈歇着,还是说妈妈身体硬朗,总觉得都不对,只能超妈妈笑笑,这一笑很勉强,似乎掩盖不了我内心的不安与惭愧……
妈妈依旧,瘦弱的身材在场里穿梭,一刻也没有停止,我的思绪又飞到了那年冬天,那时,我刚上高中,学校在县里,离家三十多公里,我们是周末骑自行车回家,背面背油背干粮,妈妈烙的馍馍很好吃,给我还要另外的加一些油,说是不容易发霉,其实,我知道,妈妈是为了让我吃着可口,香香脆脆,哪里还有比妈妈烙的好吃的馍馍呢!那天周末,下雪了,我没有回家,下午正在睡大觉,忽然听到房东在和谁说话,“给孩子送点吃的……”对!是妈妈的声音,是妈妈的声音!我一轱辘爬起身,推开门,雪花飘飘,一个瘦弱的身影扑进我的眼帘,头巾上落了厚厚的积雪,肩头也是,眉毛凝结了一层白霜,我不知道说什么,赶紧把妈妈让进屋里,妈妈的布鞋已经湿透了,我不知道,小脚的母亲是怎么把三十公里路程丈量过来的,等妈妈卸下肩头的布袋时,我忙不迭的接过来,太重,太重,泪水打湿的不是我的脸颊,是我柔嫩的心……
场摊好了,三轮车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碾完了,摞好了柴杆,我和妈妈一起扫胡麻,场里果然压进去了好多,好多……妈妈跪下身子,一把一把的用手拨,头几乎着地,背佝偻的厉害,如弓似月像彩虹,妈妈用一世的辛苦,佝偻着背给儿女搭起了一座桥,彼岸是儿女的成功与幸福,此岸是妈妈殷切的眼神,充满了渴望与念想。
我在妈妈的背上长大,妈妈背负了儿女的太多太多,我不争气的泪滴可否湿透了苍天的脸颊,可否湿透了地母的心田,让我温厚慈祥的妈妈健康长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