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uyegang 发表于 2017-10-4 07:48:34

【楼叶刚随笔】闲话杭越文化中的“禹墨遗风”

本帖最后由 louyegang 于 2017-10-4 08:06 编辑

做杭越两地的文人,如想道几笔有味的乡情乡韵,必是件不幸的哀事。杭越文化的骨髓,不是被郁达夫写透,就是让鲁迅写尽。杭越文化中最有味的,莫不如深藏其间、千年不绝之“禹墨侠遗风”。“禹墨文化”在杭越之间,源出越中,即今之绍兴,由越中向北辐射至杭地。    如杭人郁达夫,其人体弱多病,其美文多感伤情绪,然其文偏以病态之美愤世嫉俗,反击时弊,亦见其风骨。故其身上,亦不乏与“侠”一脉相承之“禹墨文化”。然达夫身上之“禹墨文化”,又常藏掩于胸中万卷诗书之中,故其文于柔情中亦有几分侠骨,如其名诗“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多情人,亦藏有侠骨,此亦达夫之有味处和惊人处。如品郁达夫的有味处和惊人处,非如达夫藏万卷诗书于胸中不可,否则难至其灵魂深处之妙意,亦难品其写美文如写古诗之妙法。如其文《江南的冬景》中“若再要点景致进去,则门前可以泊一只乌篷小船,茅屋里可以添几个喧哗的酒客,天垂暮了,还可以加一味红黄,在茅屋窗中画上一圈暗示着灯光的月晕。人到了这一个境界,自然会得胸襟洒脱起来,终至于得失俱亡,死生不问了;我们总该还记得唐朝那位诗人做的‘暮雨潇潇江上村’的一首绝句罢?诗人到此,连对绿林豪客都客气起来了,这不是江南冬景的迷人又是什么?”江南冬日暮雨中,乌篷船,茅屋酒客,窗外灯光,此悠闲之境,如古诗之境,不是形似,而是神似。如此江南,文人达夫不免想到江湖侠盗,一种侠骨柔情。达夫此种有味处和惊人处,亦为其累人处。达夫胸中有万余卷他人之诗,然百家诗有百家风味,其间风格有相克,亦有相生,如无控各家风格之驾驭力,必遭百家风格反噬。如金庸笔下《笑傲江湖》中的任我行与令狐冲,两人的一绝,是“吸心大法”。任我行与令孤冲两人,最大的隐病,即别人的内功吸入后,非用自己的功力去压制或内化不可,否则必遭反噬而绝命。可达夫偏偏不怕这种反噬,偏偏爱各种口味的古诗,如其一生偏爱各种婚恋相似。达夫之恋,不分地域,不分身份,走到哪里,相恋到哪里。留学日本,有藤隆子、田梅野、玉儿等异国恋人;回富阳娶富阳女子孙荃,携妻到安庆教书,又结识安庆名妓海棠姑娘;在北京时,他又与妓女银娣的交往过密;在上海,他又与王映霞同居;在新加坡,郁达夫又结识了英国情报部的华籍职员李小瑛;在印尼,和华侨姑娘何丽有结婚。达夫的情种,走一路,播一路。其驾驭各种恋情的本事,与其驾驭古诗词一样,如出一辙,叹为观止。达夫之恋,与文人才多而情多相关,此语似不虚。然此种自由婚恋,更似侠客自由行走江湖,不拘礼节,率性而为。杭越文化中的“禹墨遗风”中有“侠”之基因的,并一直影响着杭越间的士民,故“十字街头”常有禹墨的侠风余绪。达夫之善写、善恋,亦染有此基因的。如日军压近富阳,郁母孤守鹳山祖宅,闭门不出,竟冻饿而死。身在福州之达夫闻之,悲痛肠断,设堂北向拜祭,书对联:“无母可依,此仇必报。”达夫之母有硬气,达夫亦非仅有柔情,其亦不乏侠骨。此种侠骨非平常日常显,非于异常之日不异现。如达夫之富阳同乡孙权,字仲谋,“仲”为其家中排行第二,因其有兄长“小霸王”孙策,然其名其字相合,即为“权谋”。以名字观孙权,文采谋略,为其长处。然孙权在苏轼笔下,有“看孙郎,射虎处”,曹操见孙权文韬武略,慨叹“生子当如孙仲谋”。故旧杭之地,文人虽长于文谋,然崇尚侠武之“禹墨余绪”从未中绝,孙权如此,达夫亦如此。杭人之中,有此遗风的,以“西湖三杰”岳飞、于谦、张煌言最有味。岳飞非土著杭人,然其久居杭地,其师周侗,周倜之师浙江婺州金台。故岳飞亦算半得浙人之侠武精神。于谦固守北京,勇挫瓦刺大军,其武略可圈可点。此三人中,明末抗清志士张煌言,又最有味。其赴刑场时,面无惧然,目望吴山,长叹曰:“大好江山,可惜沦于腥膻!”临刑时,坐而受刃,拒不跪戮,高赋《绝命诗》:“我年适五九(指四十五岁),偏逢九月七。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张煌言闲坐刑台,笑谈之中横刀赴义,如此洒脱,如此淡然,实乃大英雄、大侠客之本色也。此情此境与金庸《倚天屠龙记》中,明教群雄光明顶战败之场景有惊人相似。杨逍、韦一笑,白眉鹰王李天垣等人,盘膝而坐,高唱明教经文:“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士。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侠客之悲,与义士之悲,同源同脉,皆染“禹墨悲风”。   杭人之“禹墨遗风”,固然有味,如宫廷雅乐,庄严肃穆。然越中之人之“禹墨文化”,原汁原味,其味更纯正,如江岸野寺钟声,悠扬悦耳,余音不绝。绍兴周氏兄弟笔下,绍兴之“禹墨遗风”,有大俗之味,完全平民化。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几乎成了小流氓》:“我们曾经说过,十字街头有禹墨遗风,中国古代,‘禹――墨――侠’是一脉相承的。因此,更确切地说,绍兴的市风是承继著禹、墨、侠的余绪的。”“十字街头”“破脚骨”聚众喧哗,快意恩仇,尽显小流氓之侠义本色。鲁迅曾评价说:“这绍兴的‘破脚骨’,倒很有古时候武士侠客的遗风。孟尝君、春申君门下有食客数千,其中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大概也是这些人吧。”(周建人《鲁迅故家的败落》)“破脚骨”者,绍兴之小流氓之俗称也。周作人在《雨天的书·破脚骨》中亦有一解,此类善斗之平民“时常要被打断脚骨”。断手断脚,如“破脚骨”之履历,次数越多,名气越大。如文凭越多者,大凡为善读书者,善斗者亦如此,脚骨断得多,屡败屡战,如曾国藩战太平军,败而犹荣。故越中“破脚骨”如激于义,一呼即有百人应,围战、观战之人四下皆是。此越中乡风,不分阶层,亦不分男女,皆有所染。如秋瑾之学生徐双韵在《记秋瑾》一文有云:“秋瑾发言,力主回国,词意激昂,随手从靴筒取出倭刀,插在讲台上说‘如有人回到祖国,投降满虏,卖友求荣,欺压汉人,吃我一刀。’”秋瑾一书香女子,亦染有此侠骨之风。   越中旧人,有“禹墨遗风”之人,唯此两人最有味:女者,秋瑾也;男者,葛云飞也。山阴天乐乡之葛云飞,血战英军于定海,曾誓言:“城亡与亡,不离定海半步。”壮节葛公,终依崖身亡,亦身犹直立不仆,手擎断刀作杀敌状。《清史稿·葛云飞传》原文:“ 至竹山麓,头面右手被斫,犹血战,身受四十馀创,炮洞胸背,植立崖石而死。”葛壮节公,左眼中弹,右脸遭英寇刀劈,身中四十余弹。若非骁勇善战,岂能身中多弹!野史有云,同乡亲兵夜收其尸,壮节公双手力抓岩石,不松其指。同乡亲兵悲呼之“葛公,家中老母等你回乡哉”,壮节公十指才松于悬崖。云飞母闻子殉国,慨然云:“我今日得子矣。”越中葛母,其侠骨亦不输“鉴湖女侠”秋瑾。    杭韵越风,皆染“禹墨遗风”,故杭越两地亦多“慷慨悲壮之士”。
个人简介:笔名萧然东楼氏,钱派再传弟子,“讲文堂”创办人,江南自由文人。

邓仲祥 发表于 2017-10-4 08:19:34

欣赏佳作!遥祝问好!祝创作愉快!

邓仲祥 发表于 2017-10-4 08:20:13

做杭越两地的文人,如想道几笔有味的乡情乡韵,必是件不幸的哀事。杭越文化的骨髓,不是被郁达夫写透,就是让鲁迅写尽。杭越文化中最有味的,莫不如深藏其间、千年不绝之“禹墨侠遗风”。“禹墨文化”在杭越之间,源出越中,即今之绍兴,由越中向北辐射至杭地。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7-10-6 11:18:44

欣赏老师佳作,问好!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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