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叶刚随笔】 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和风流才子
江南古镇的山水,似乎处处都沾染着古寺庙的佛气。即使是古寺庙的一块砖、一片瓦、一焦木,也会处处漂浮出山水的灵性、江南人的韵味。走进江南古镇的一些寺庙,到处可见凝固的佛像、佛画,以其有形的姿态,传递着它们特有的文化味道。佛像和佛画的神圣佛光,一聚焦到来访者的视网膜上,就能唤醒不同文化目光的世人所特有的精神味觉。江南爱佛的人,有两类人很有风味:一类是世俗老人,另一类是风流才子。江南爱佛的风流才子,步入古寺庙,偏爱的会是明净的佛心。他们深懂佛教有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小乘佛教走的道路,是以天地万物为人师,用天地万物来自度人生。大乘佛教在自度人生之后,继续望前行走,度化天下的苍生。他们到古寺庙来,是来习静和度化灵魂的。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进入古寺庙,偏爱的会是祈福的世俗佛事。他们到古寺庙来,是来祈求身内之福、身外之物和身后之泽的,也会指点前来烧香的香客礼佛的规矩。他们对烧香祈福的礼佛事情,对佛祖的一个秘密特别感兴趣。这个秘密,可能佛祖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个承诺。他们在私下里,会偷偷地跟想祈福的亲朋好友说:“在佛事开始的日子里,想到佛祖面前祈福灵验的话,那就要点头香。谁点到头香,谁就能得到佛祖一年的庇佑。”可惜,点到头香的香客只能是一个,就跟一场科举考试,状元只能是一个一样难得。可状元的荣耀,总是让祈福的香客们神往不已。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的话,就像主考官的话一样有分量,深入到香客们的内心。在佛事盛行的时候,香客跑到寺庙一看,佛像前空无一人,也无人残留下香烛的痕迹,那时燃烧香烛,会很激动,甚至还会产生飘然成佛的神秘快感。如果香客赶了一夜夜路,见到佛像前早有燃烧的香烛,心里的小疙瘩也会神秘得难以言说。落晚的香客们,常常会暗暗勉励自己,下次好好地跟那些香客较劲,非点上头香不可。香客们都这么一想,佛祖享受烟香的时辰,就越提越早。甚至有些香客欣欣然点完头香后,突然听到子夜响起的钟声,才大叫后悔。原来他们点了柱最晚的脚后香,下面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面来的人把头香抢了去。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见到点不上头香的香客,就会安慰他们“心诚自然灵”,也会劝他们参加一下热热闹闹的佛事,也照样能得到点佛光的恩泽。江南古镇爱佛的世俗老人,也会做点水陆道场。他们做水陆道场前,挺像寺庙里的居士,要沐浴、吃斋后一段时间,才会出现在水陆道场的各个角落。他们念经时候的声音,像莫扎特的《安魂曲》一样有效果,似乎能抚慰在阴间颤抖的亡灵。如果他们中哪个忌荤菜的日子不够,是不会来参加念经诵佛的水陆道场。他们在没有预约做水路道场的空闲日子里,也会吃点肉,喝点酒,就跟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佛教徒一样洒脱。似乎他们到佛教的诞生地培训过一样,比中国古代的僧侣还正宗,似乎有着与佛祖一样洒脱的天性。佛祖当年也很洒脱,人家布施肉,就吃肉,人家布施菜,就吃菜,人家不布施,那就不偷不抢。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与佛祖也有不同的天性。他们似乎喜欢过水乡的悠闲生活,享受生命的乐趣。佛祖似乎整天在冥思苦想,甚至要坐在菩提树下绝食好多个日子。这种累人的活,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是不干的。佛祖追求心灵的宁静,似乎在他们身上还有点踪影。他们也有着佛祖一样的定力,似乎不是跟佛祖一样通过绝食训练出来的。他们的定力,与江南人的早起而作、早睡而眠有关,更多的是吃斋吃出来的。孔子三个月不吃肉,就嘴谗得吵吵闹闹了。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一年半载忌着口,坚持念经诵佛,是大有人在。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似乎有组织,也似乎无组织,随机组合性很强。他们在这一点上,似乎跟道家的“顺其自然”思想很接近。道教产生,有种说法是四川的原始巫教和江南的原始巫教融合的结果。大概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也身兼着道教徒的身份吧!他们身上染着道家的风味,那他们的随机组合,就是江南人闲适生活的另一种风味。江南爱佛的世俗老人,就像个复杂的生活之谜,没有江南爱佛的风流才子,来得干净利落。江南爱佛的风流才子,爱佛不是来祈求佛祖的福佑,而是来熏染明净的佛心,得到舍利子般通体明净的灵魂。他们也确实像舍利子一样受到世人的喜爱。最爱舍利子的江南风流才子,可能就是李叔同吧!喜爱李叔同文采的人,都会很遗憾他出家皈依到枯灯古佛旁,也会想不通昔日的富家阔少,他何以会甘心过清贫的日子呢?他出家做和尚,是他的心本身就是佛心,就像一轮高挂夜空的明月。他跟佛祖一样会绝食,会为冬日丢失棉衣的穷学生,绝食七天。他不当众训斥大声关门、随地吐痰的学生,而是会等无人的时候,冷静地提醒他们。那他呵护和关心世人的灵魂,又何以要到虎跑定慧寺习静、到虎跑寺出家呢?与佛祖的佛心有缘的人,佛门可能就是他的灵魂栖息地吧!也可能红尘的世俗污垢太多了,他想去佛门静地消化、吸收和释放吧!要不,夏丏尊见到他吃粥时仅有一盘咸菜,心酸不已时,已是一代高僧的弘一法师却说:“咸菜自有咸菜的味道,粥自有粥的味道。”他逍遥佛门的洒脱和风流,也是一种独特的滋味。这种洒脱和风流,岂能是红尘中人所能消化的!如果风流佛门的帝王梁武帝和钱镠王重生,也将惭愧自己爱佛的底气了。南朝的梁武帝,晚年四次到南京的同泰寺出家,那也算出够做和尚的风头了吧!他出风头,可急坏了朝廷里那批吝啬的大臣们,只好忍痛掏腰包替他买单,把他从寺院里赎身出来。他第三次会玩爱佛的游戏,把整个江山布施给了同泰寺,又让吝啬的大臣们出高价把它们赎出来。最后一次,把龙体藏进寺庙里的时候,大概是吝啬的大臣们实在受不了梁武帝和佛门之间的交易了。开始趁他在风流佛门的时候,动他江山的歪脑筋了。五代的钱镠王大盛佛事,大兴寺庙。杭州成为东南著名“佛地”,那他算是爱佛了吧!可那些寺院和佛事,难道不是替他的江山和子孙祈福用的吗?他爱佛,大概是爱佛的庇佑,庇佑他实现“十四州”变成“四十州”的梦想吧。同是爱佛地,似乎江南帝王的皇族利益味浓厚些,江南古镇的世俗老人世俗味浓厚些,江南的风流才子灵魂味浓厚些。当然,三类人爱佛,也像三类画。江南帝王爱佛,就像凌烟阁里的人物画。江南古镇的世俗老人爱佛,就像粗线条的素描画。江南爱佛的风流才子,就像超凡脱俗的写意画。可能,三种爱佛,后两种更能见出江南人的独特韵味。 简介:此文本人写于十年前, 2007年8月10日前后发表于“心路中文”,当时的笔名是“魔鬼手”,如今笔名为“萧然东楼氏”。当时,此文转载众多,转载者也不署名。今日,整理旧书稿时,发现此文,睹文思旧日。今日,重发旧文,以做怀念当年之“心路中文”。同时,也感激“西部文学”网站,给大家一个展示文章的平台。欣赏佳作!遥祝问好!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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