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叶刚随笔】 闲评旧式文人之人生困局
旧式文人的主流生活圈,不外乎两个,隐者之圈与官者之圈。两者之间,最多有个半隐半官之圈。 这种千年定式的生活圈,非约定俗成,而由至高思想者如瀑布式自上而下,力推而成。此人即亚圣孟子,其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独善其身”,隐者之生活圈;“兼济天下”,官者之生活圈。两者的先后顺序,因人而异,交错而行,如白居易《琵琶行》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旧式文人,不论处于何种圈子,隐要隐出名,达要达出声,都不甘寂寞,掷地亦要有声。如此心志,旧式文人千古相同。如中唐白居易,亦不出孟轲之两圈。以贬官江州为界,之前之白居易“兼济天下”,之后之白居易“独善其身”。前后之境,天差地别,尽在“大道之存废”,大道存,贤人进,大道废,明士退。如唐太宗开贞观盛世,得意其科考喜云:“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官家与文人之间,永远在进行一场游戏式博弈,其间充满诱惑、反诱惑,圈套与反圈套。 白居易少年志得,中年失志,如此变故,人生悲情自不可免。其亦欲脱此困局,隐其天下才,一变其残生,顾怜自家独影。白居易与官家博奕之法,亦是用文人“独善其身”之旧招。 旧式文人“独善其身”之招,其模式同一,可花样之多,如山阴道上,目不暇接。如陶潜“独善其身”,纵情美酒与菊花,李白则纵情“壮游天下”,苏轼则纵情“夜游赤壁”。《论语》中的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亦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其安贫乐道,纵情“古道之学”而“独善其身”。这种味道,与《论语》中孔子“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一脉相承,其安贫乐道,亦是纵情“学问”而“独善其身”。大概孟子亦是从儒家宗师身上,悟出文人的那两种生活圈吧。 亦有人“独善其身”之余,谋“兼济天下”之情怀,如蒲松龄。其在聊斋中,静心于“志怪小说”而“独善其身”,又于科考之年屡试屡败、屡败屡试,终在七十垂暮之年,摘取“贡生”虚名。此亦可见官家科举“赚得英雄尽白头”。 亦有文人反用孟子的人生模式,欲脱人生困局。如在安史之乱时,王维被俘而入安氏伪朝为官,无奈之下,其采用“达者独善其身”之生活方式,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在辋川别墅半隐期间,他纵情佛学,不问朝堂事。如此“独善其身”,亦是别出花样。 王维官高名重,遭俘而逼入伪朝任职。偏偏安史之乱,另一位被俘而官小遭释之大诗人杜甫,亦走上另一种人生模式。其采用“穷则兼济天下”的生活方式,过着寄四川节度使严武篱下依旧心忧天下的生活。杜甫“穷则不独善其身”,等严武病死,其亦困死于江中小舟。 旧式文人妙用孟子之法,花样多,方式怪,真是无不至其极。如纵情“山水、学问、美物、美事”时,有人出官场,有人欲入官场,有人半出官场,有人半进官场。 白居易贬官江州而欲“独善其身”。从《琵琶行》中“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亦可知其“独善其身”之法,是纵情“美乐”。其另有一诗,亦可佐证。如《夜闻歌者,时自京城谪浔阳宿于鄂州》:“夜泊鹦鹉州,秋江月澄澈。邻船有歌者,发调堪愁绝。歌罢继以泣,泣声通复咽。寻声见其人,有妇颜如雪。独倚帆樯立,娉婷十七八。夜泪如真珠,双双堕明月。借问谁家妇,歌泣何凄切?一问一沾襟,低头终不说。”此诗,早于《琵笆行》。此两诗,如雪泥中的鸿爪。读诗之人似乎以此尚可遥望白居易这只飞鸿远去的旧影。 文人欲“独善其身”,必有“可善之物”,否则亦陷空悲之中。以今观之,如有可善之物,必如陶朱公更有味。陶朱公,即古越范蠡,灭吴功成,退官隐五湖,以商谋私财而不谋天下义。如此“富而独善其身”,岂非出人生大困局之举。孟子之谋,看似脱困局,实则入更大困局,陶朱公之谋,才是真正脱局之人生大局。 全唐最狂人李白有诗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李白之必有用,亦是如韩愈语“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未破人生困局。如改李氏诗句两字,其人生困局即可破除,即“天生我材自己用”。陶朱公,不正如此。 【简介】楼叶刚,钱派再传弟子,“讲文堂”创办人,浙江独立作家,《西部文学》作家协会成员,中华楼氏宗亲理事会秘书长,杭州萧山儒学学会会员。欣赏佳作,赞 欣赏老师佳作,点赞! 提读学习!问好您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