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叶刚随笔】 闲评段祺瑞与晋文公的两场“政治秀”
鲁迅在《记念刘和珍君》一文中，写到刘和珍、杨德群两人在段祺瑞执政府门前遇害，同时有两百多人死伤。这些人不是遭卫队枪伤枪杀，就是遭棍棒击伤击杀。鲁迅对刘和珍枪伤和棒伤如此描绘：“但竟在执政府前中弹了，从背部入，斜穿心肺，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但她还能坐起来，一个兵在她头部及胸部猛击两棍，于是死掉了。”鲁迅西医出身，后弃医从文，区区枪伤棍伤，自不会看走眼。所以鲁迅复原屠杀真相，如在目前。史载段祺瑞下令开枪，才有中国官兵屠杀中国民众之“三一八”惨案。然而段祺瑞在其笔记中，否认其下令开枪，甚至相载，自惨案铸成后，段祺瑞于惨案发生之地，带其家人，下跪忏悔，发誓日后吃素谢罪。 自古人命大于天，区区下跪和吃素，岂可遮掩其丑行。段祺瑞执政府在日本人面前，早已跪得非常娴熟，在民众面前下跪，习惯成自然而已。段祺瑞人前吃素，人后吃肉，亦不免有此可能。即使无此可能，又能如何，能超度亡魂不成？即使能超度亡魂，又如何，能使人复活不成？所以如此忏悔，不过是场“政治秀”而已。用一场“政治秀”遮其丑行，混淆世人视听，亦见其人心机之深，深得可畏。如其不下令，或平时无“格杀令”，卫队会如此残忍，会一路追杀追打民众。卫队杀国人如虎狼，杀外敌如绵羊，简直与段祺瑞之本相如出一辙。 鲁迅在文中写到，他于十八日早晨知道有群众去请愿，下午得到噩耗。估计鲁迅没有参与此次请愿活动，否则不会有此两笔。鲁迅非常清楚，执政府之野蛮本相。对于野蛮者，务必要提防其本相，此类人非“真善美”可轻易感化。所以刘和珍等人斗争经验不足，鲁迅则非常丰富。鲁迅面对敌人围捕时，在文中常常有句口头禅“我走了”。在敌强我弱的情况，给敌人最妙的反击，莫过于让敌人捕空，消耗掉敌人的时间、精力和财力。 段祺瑞的可悲，在于同时代有个鲁迅。他精心设计的一场暴行和“政治秀”，一眼就让鲁迅识破，最终真相大白于天下。春秋时代，有场“政治秀”，就演得逼真，催人泪下，最终还演出个有名的传统节日，即“寒食节”。 寒食节，与介子推有关，可介子推至死也未过上一天寒食节。大凡与文人相关的节日，文人都很难活着过上的，如端午节，本是屈原的节日，屈原也没活着过上。活着能过上自己的节日，大概牛郎织女算一例，但也是在天上，没在地上，所以人间也是想想他们过上而已。名人过不上别人纪念他的日子，就如同人赶不上自己的追悼会一样。世间的事，有时真如龙应台在《目送》中所说：“不可追。”介子推也如此，壮年追随重耳流亡，追随到重耳回晋国当上晋文公，最终因晋文公封官时遗忘他，才带着母亲隐居首阳山。估计介子推隐居，只带着母亲，很有可能追随晋文公时太敬业，连生一男半女的时间，也没有了。 介子推，就是这么个人，追随落难者，忠心耿耿，遭人遗忘时不讨赏，亦不怀恨，悄然退出政治舞台。估计此时的介子推对晋文公的本相，也算是看清楚了。晋文公那日喝酒之时，或许想起介之推的好处，或许觉得介子推还有可用之处，或许想起介子推牺牲生育时间追随他。这一切都是猜想而已，但不管如何猜想，那日晋文公想起了介子推，确实是事实，于是派人请介子推下山。有时过上舒坦生活的人，突然让别想起来，还未必是件好事，如介子推的小命，就是这样丢掉的。大概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封赏，介子推不屑接受，也不愿下山，都在情理之中。史载有人出主意，火烧首阳山，逼介子推下山。晋文公居然同意此策，最终介子推活活火化在松树下，身边还有他母亲的尸体。介子推和他母亲，最终都死了，有他自己的残存尸骸和他母亲的残存尸骸为证。介子推母子死的这一天，估计晋文公愁得吃不下，怕天下人骂他。最终他还是想出个主意，或许是出放火主意的人想出来的。这个主意不管是谁想出来的，他下令这一天宫中不准点火。最后，这种风气，从宫中刮到宫外，于是寒食节就有了，这些都是事实。 晋文公真是聪明人，下令不准点火一天，算是把火烧首阳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场“政治秀”，演得真是漂亮，漂亮得简直无话可说。那天他都不起火，要吃生饭生肉，甚至在吃隔夜饭，世人总该原谅他吧。如果晋文公不搞这场“政治秀”，骂名背上一千年，甚至几千年，也是有可能的。晋文公也算幸运，同时代没鲁迅这号人，否则一篇《记念介子推君》，估计下场跟段祺瑞没两样，真相也大白天下。 两人都演“政治秀”大戏。 段祺瑞的不幸，是碰上鲁迅这样的人；晋文公的幸运，是没有遇上鲁迅这号人。这似乎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段祺瑞把戏演砸掉，是他演戏演给死者家属看。死者家属都在失去亲人的悲愤中，谁肯原谅他，所以段祺瑞怎么表演，都要遭千夫指的。晋文公则不同，他演戏演给观众看，那些观众都不是介子推的亲人。因为介子推全家在首阳山上都烧死了，死者没有苦主，仇恨自然没法代代相传，所以也就没有永久的仇恨。大凡古代君王灭臣子九族甚至十族，估计出于这种忌讳吧。观众与苦主不同，看得感动就落一把眼泪，眼泪落完，差不多也就遗忘干净。所以观众自然分不清鳄鱼的眼泪，还是美人鱼的眼泪，反正晋文公落泪了，那就要原谅他。 萧然东楼氏 2017.11.22〖简介〗楼叶刚，钱派再传弟子，“讲文堂”创办人，浙江独立作家，西部文学作家协会会员，杭州萧山儒学学会会员，中华楼氏宗亲理事会秘书长。欣赏佳作，遥祝问好！祝创作愉快！ 欣赏老师精彩文笔，点赞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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