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戈小说】叶落时分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1-31 13:58:32

本帖最后由蝶雨于 2015-2-1 19:35 编辑

秋天的叶子落下。

   我和莫云坐在前往太白的高速车上，车上乘客稀少，大多数人都在眉县下了车。我安静地牵着莫云的手，眼睛望着道路两边无尽的峰峦。我们还要继续赶路，目的地还在远方，我从偶尔略过的阴影中瞧见莫云的脸，那张脸写满了警惕，仿佛我们是陌生人一般。我有事瞒她，不得不瞒，说了对她并无好处。只是她或许也有事瞒着我，想必我在她眼中也同样阴沉和陌生。天上的云格外洁白，白的都不像是真的云朵，像在照相馆的布景样虚假。希望渺茫，可还得活下去。在阳光下，山阴里，太白山上，呼啸而过的山风声中。那一刻，我悲哀痛楚却不知如何是好，我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可她的手比我还要冰凉。我们清楚的知道，回来时一切都将结束。感情，甚至是彼此的人生。走，继续走下去，除了如此，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正已经被逼到死角，那就突围吧，大不了一了百了。

   我们一路无语互相紧挨在一起，经过最陡峭的弯道时，莫云收到条短信突然就泪流满面，擦干眼泪，随即她将手机关机。她愈发紧紧的抱着我的肩膀。我拍着她的肩膀，一句合适的话都没有。即使现在还未进入冬季，山上的寒风还是像刀子一样。很快车到了。

   太白县城人烟稀少，此时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路灯惨白惨白的照着街道，没人会注意我们这一对陌生男女。都是要死的人了，那管得了那么多。

   星星的脸上坠满了秋霜，白凉凉的地嵌在天上，像首饰店里我只能出起零头的钻戒，生活是如此遥远，如此的不真实，永远悬挂在我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地方。

   开了房，她去洗澡，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迷了会。连日的奔波让我极其疲惫，期间她喊了句什么我也没有听清。哗哗的水声一直灌入我的耳朵，犹如一曲琵琶，就好像走在四月的牡丹园，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四处都是花香。四处都是纯色的花朵，有白色，有红色，有粉色，有黑色，越来越多，渐渐的将我围住。我睁开眼睛，莫云裹着浴巾定定的看着我，像是看着食物。

   我吻了她的唇，没有激情没有欲望。只是蜓蜓点水的碰了碰，我只是想借此证明她不是我做的梦，但是很快她抱紧我的脖子，将舌头伸了过来。我愣了一下，然后热烈的回应，许久之后分开。

   三个小时之后，我醒来了，我看着身边的她，心里更加失落。我们做了爱。我闻着她头发和身体上的味道，飘柔的气味，夹杂着她的体香和我体液的气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一切好像可有可无，和我预想的没有一丝相合。但是，她的身体却温暖，细腻，柔软，直扑进我的心底，无法舍弃。她抱着我的胳膊，吐气如兰，像个孩子。我轻轻的笑了。

      莫云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了，一睁眼就看见我笑，看着我，也笑了。但也就是那么一下。“还没看够?”她笑着说。我笑笑，老老实实地说：“看不够。”“再来一次，”她说。随即一片沉默，只有我们的呼吸声。

   一路的疲惫和满心绝望让我有点疯狂。伤心已经不能诠释我的心境。哀默大于心死，也许只有这样的运动运动才能获得片刻安慰。这次分开之后，即使在宇宙的尽头，这个身体也变得和自己无关。我贪婪的享受此刻，恨不得将她揉进我的身体。在这个年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尚且礼貌性上床，我俩这一趟不合常规的出游，不上床怕是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一切都让人感到绝望。人生下来就必须死去，电视机买来肯定会坏掉，绿叶最终会变黄落下。我讨厌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按部就班。我们的爱情就像是对这一切的反抗。

   事后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痛苦而又依依不舍地抱了一会儿。夜风变凉，我拉着毯子盖住她，起身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夜色，抽了六根烟回来时她已经睡的很熟。

      我们就这样下去吗？有时候我想，干脆将一切都毁了，大家一起去另一个世界才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她愿意吗？我不知道，若是不愿意，我能下得了手？不行的！我看着自己的枕头和她熟睡的脸，暗叹了一声，背过身去。我看着房间中的一面镜子，像看一个陌生人，一只面目狰狞的魔鬼。爱情至此，已经毫无温柔可言，倒像是阴谋家之间的互相算计。我不由得想到我们相识，现在，还有未来，一股悲伤从心底涌出，从眼腺流出。我们的生活真应了那句老话: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永远都无法置身事外，柳青说:人生来就是承受磨难的吗？不，它使人更坚强！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们去外面吃饭，莫云想吃小笼包子，她说:跑了这么多天，特别想吃西安的小笼包子，肉夹馍。

      这是太白，我笑了，海拔2000多米，能吃上熟饭已经要感谢上帝了。

      好吧。她厥着嘴道：人家就是有点想吃了。

   我想起我们单位的同事，此刻怕是在编排我们了？一整天闲的蛋疼，我和莫云带给他们的绯闻能让他们兴高采烈唾沫横飞谈上几年的了，他妈的，我又不是陈冠希，有什么好聊得。

      真正高兴的也许是动画部的主任。三十好几的大龄未婚女青年，比我还大三岁，从日本吉普力工作室高薪聘来，总是觉得我这个老员工对她虎视眈眈，更担心我和她抢主任的头衔。新官上任不到三天，明里暗里给我使的绊子两只手可数不过来，最明显的就是上月月例会上在大老板面前尽数我的不是，似乎《花篮的春天》这部动画没有按时完成全是我一个人的过错。现在她可放心了，我身败名裂自动离职，估计她已经偷着笑了。她一定会落井下石告诉别人：“刘盼太固步自封了，喜欢闭门造车，不过人却是个老实人。”我祝她永远纯洁，永远不食人间烟火。

   吃完饭我们就开始上太白山了。我在手机上插上耳机，这台小米的手机音质还不错，居然还有带重低音效果。我的耳朵里回荡着汪峰的《春天里》。

也许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这春天里

   在音乐声中莫云低着头走在我前面，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我们这算是私奔吗？要是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完了，没人要了。

   我说，别那么丧心病狂，你至少可以当个复仇女神。

   她没说话，我能觉察她打了一个寒战。紧走了几步，她立刻用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我。和床上一样，似乎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证明我不会放弃她。这年头好男人都出轨了，那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男人？我无法给她保证。

      有时候我说不清楚自己喜欢莫云什么？是她风情万种的身材还是她温文尔雅的气质。我喜欢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能经常说一些叔本华名言，诸如“人生实如钟摆，在痛苦与倦怠之间摆动。”她和其他只知道化妆品和名牌的女人着实不同。

      莫云告诉过我：她打过三个孩子。但我不在乎，就是在乎又能怎么样呢？不要她？好姑娘有的是，可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有朋友开玩笑说：二手房不是不能买，只是里面死过人就算了。得了吧，死过三个人又怎么样，房价那么高,有的住就已经更不错了，谁还会在乎里面死没死过人。偶尔能遇到一个对自己不错，性价比贼好的二手房那算是我祖上烧了高香。

      反正莫云就是我在这种情况下捡来的美女，对她我特别满意。

      那天晚上我将莫云和一个男人堵在自家门前，听着莫云在房间里对我破口大骂，我怒火冲天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妈的我哪里还有个爷们儿样。我越想越生气，抬起脚就要冲着房门踹。这还是我心中那个会说叔本华的名言的女人么？门开了，莫云身上套着件我的哆啦A梦T恤，那男人则只用我新买的床单裹着他瘦骨嶙峋的下半身。茶几上放着一蓝一粉两瓶喝了一半的RIO，电脑屏保的气泡弹的正欢，正是张艺谋的《山楂树之恋》。

   那男人不是别人，是我们的老板，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用一种很优雅的姿势一边穿衣服，一边对莫云说：刘盼回来了，我先走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色的人民币，然后他又优雅的跨过我，走了出去。

   胡修成你个龟儿子！

   许久之后，我被这哽咽的一声喊惊醒，这才意识到胡修成早已走远。莫云翘着二郎腿，冷漠的看着我，眼神里装满了厌恶。看那样子怕是一句话都懒得和我说了。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因为表情极度扭曲，我甚至看不清楚她的脸。

   作为一个居然被女友这样对待的男朋友，我实在不知所措。我忽然想到莫云说她打掉过三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我天真的以为她是受害者，现在看来，真正的受害者或许是她一系列前男友也说不定。她从没有想过要欺骗我。但是她如此的理直气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想问个为什么，结果被她一句话堵了回来：你不是男人。

   我看她一眼，她慢条斯理说：你不是我想要的男人。

   我忽然觉得一阵轻松，我说，那好吧。对不起。耽误你了。随即我走出家门。

   走在路上的时候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看着熙熙嚷嚷的行人，觉得他们都在嘲笑我。掏出手机想找人打个电话，通讯录翻了遍，忽然发现没有人可以述说。我什么时候把自己活得这么孤独？

   我抬头看了一眼莫云，她似乎用一种轻松姿态在前方不远处努力攀登，向着山顶的古塔释放青春的力量。我们的身边杂树丛生，不知名的藤蔓疯了一般长满树木之间，途中遇到半山腰的大片结满了瓜子的向日葵。我们到现在仍然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经过那么多事，我并没有和莫云分开。但是我喜欢的，爱的那个莫云，又有多少还留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呢？还是一直以来，眼前的就是真实的她，我理想的那个莫云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停下脚步喘了口气，胸口收得紧紧的。莫云听了下来。她关切地问：累了？要不休息一会？

   不用，我只是想起山顶古塔里雕刻的《道德经》。我故作轻松地笑道：道可道，非常道。那里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登上山顶已经一点多，太阳的温度正好，许多树木在风中发出哗哗的声响，有一颗树上叶子尽黄，不时的落下一页一页的树叶。莫云捡了一片。她开口说：你说人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得到了那么多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什么心理还是空落落的？

   你我不过是活在红尘中的饮食男女，没有这一次的变故，被逼的没有办法，相信不会重新回到这里，世间的事情，不是对就是错。没有追求，也没有那些代表欲望的东西。人类社会，怕是该灭绝了吧。

   她说，原来如此。我们都不过是群可怜虫罢了。

   是呀，没有谁对不起谁，我说，大部分时候，我们只是互相对不起。

   那你还愿意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

   她笑了……

   “时间会给我们答案，我们只需等待。”说完，我一阵难过。我和她看着远处的山峦，任凭风吹过脸颊，枯黄的树叶一片片落下，静静地等待着……

焦红琳 · 2015-1-31 22:23:57

唯美，悲情的小说，现代青年很多都会遇到的，困境与情感的矛盾。欣赏问好。

水菱 · 2015-1-31 23: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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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戈 · 2015-2-1 12:38:17

徐玉虎发表于 2015-1-31 14:50
小说情节曲张有度，在娓娓道来的叙述中，我品出了《叶落时分》的含义。欣赏了。

谢谢徐老师评论，叶落时分，我原本想的是殉情，结果写到最后，怕是殉不了情……现在的年轻人活的太悲伤

覃戈 · 2015-2-1 12:40:32

焦红琳发表于 2015-1-31 22:23
唯美，悲情的小说，现代青年很多都会遇到的，困境与情感的矛盾。欣赏问好。

谢谢版主品评，爱情的结局都知道，无非分手与结婚，可惜现在大多数年轻人只能徘徊在两者之间

覃戈 · 2015-2-1 12:42:56

水菱发表于 2015-1-31 23:23
情感与思维的矛盾。真情与现实的落差，无可奈何的悲凉。
很真实的感觉，欣赏！

谢谢水菱老师观赏，我们这一代人在爱情面前太迷茫，或许是选择太多，或许是现实太无奈，只能徘徊在爱与不爱之间

康楚逸士 · 2015-2-1 16:49:19

来学习好作品！问好

覃戈 · 2015-2-1 18:47:59

本帖最后由蝶雨于 2015-2-1 19:29 编辑

康楚逸士发表于 2015-2-1 16:49
来学习好作品！问好

谢谢陈老师来访

蝶雨 · 2015-2-1 19:48:38

故事的场景在舒缓寥落的背景中展开，舒缓如同谁也逃出去的生活，寥落亦如生活中无力改变的现实。再美的风景里，我们终究会是过客，再高的高处，也无法不朽地保留我们曾经的征服。小说看似凌乱的章节，恰好反映了主人公凌乱的思绪，大尺度心理波动的描写。让一对已经形如陌路的恋人。真实地出现在读者面前。而最后一句，更是巧妙地让小人物的形象生动起来。面对生活的挤压，面对已经如同鸡肋的爱情，面对在变异与不舍中苦苦等待结局的选择。那些无力改变，却试探挣扎着站起来的“小人物”的命运。何尝又不是一片片随风凋零的叶子呀！
小说我从新编辑了一下，帮你改动了一些句子和错别字。以后自己细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