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怀禄小说】王二哥提亲
本帖最后由 董怀禄 于 2017-12-8 22:45 编辑王二哥提亲长篇小说《我是啷嘀当》连载之十
自从张大哥被批斗,乐人班子也解散了。我和张大哥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对他那段时间的情况了解也不多。一帮子在牛角塬上红火了几十年、在渭北塬上也享名的喵喵戏自乐班从此遭遇风吹霜打——蔫球了。不久,渭北县新成立了一所戏校。招收身体健康、声音条件好、懂一定器乐的年轻人,通过发现好苗子,培养唱革命样板戏的演员。招考通知在全县散发以后,报名的人很多。只要通过验收,每天就能吃上8两商品补助粮,一个月还有5 元的工资。许多大人都把这看成孩子跳出农门的大好机会。我和爱国、爱民、革命、跃进5个人都报了名。丁先生知道后却持反对意见,理由是我们都还小,应该好好学习,再多念些书。尽管当时上大学实行推荐,读书无用论的观点甚嚣尘上。能上大学的人即使没有面子也得有里子,也就是说,你得县上或公社有人当官,或者是你自己能说会道、有一定的活动本领。丁先生仍坚持认为,年轻人还是要多读书。即使升学不考文化课,书念得多没有坏处。临到县上招考演员那天,丁爱国被他爸拦挡在家里了。我父亲、爱民、跃进他爸和革命他父母都支持我们去闯一闯。那天,我和爱民、跃进、革命4人,骑着自行车,站在北塬的坡顶上,望着通向县城的一条十几里路长的大坡。我问:“敢不敢放开车闸体验一回飞的感觉?”他们三个齐声回答:“敢!”我们4人排成一条线,丢开车闸,像4只喜鹊一样贴着地面朝南飞翔。路上过往的人看见我们,老远处就离得远远的。我听见有人骂道:“这几个二杆子娃,没着过祸!”考试在县剧院举行。第一轮,我们4人全都通过了目测,第二轮试声音时爱民被刷下来了。第三轮自选乐器演奏,剩下我、跃进和革命3人。革命选的是刚刚跟他表哥张八学会的唢呐独奏,我选的是自己拿手戏敲鞭鼓,跃进选的是拉二胡,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拉二胡,不过他还的确能把二胡拉响,甚至还能拉当时的流行歌曲《东方红》和《大海航行靠舵手》,但最后革命通过了,我和跃进名落孙山。原因是,戏校没有招收鞭鼓手的计划,而跃进的二胡的确比猫叫春强不了多少,一开弓就被制止了。革命的唢呐虽然吹得也不怎么样,但人家说有培养前途。去的路上,我们说说笑笑,自行车像飞一样;回来的路上,我、跃进和爱民像死了二爸一样,灰头土脸,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到家,父亲听了我的汇报,趷蹴到门口,前后抹弄了一遍他的秃光头,吸了一袋烟,说:“命么,就是这样,没啥!先把书好好念!”丁革命进了县戏校,丁爱国在他父亲丁老师的严格管教下,也很少在外面胡球疯涨了,爱民、跃进这些天也成了乖孩子,跟着他们父母亲早出晚归做活路。我哥自从前年胳膊断了回家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天跟个活神一样,钻在他睡觉的南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时一天连饭都不吃。我母亲急得只能抹眼泪。好在后来我父亲给队长求情,才在队里给他找了一份到南安沟里看芦苇的差使,他就成天钻到南安沟里去了。让我唯一能够期待的是我考上了高中,秋里就可以到宗山公社去念书了,镇上有集市,热闹。我们五大娃,丁爱民只读了小学,前两年就把念书的摊子收拾了,成天和个游神一样,喜欢到人家念书人屋里逛,蹭人家墙上的报纸看,旁听人家讲故事。没地方去了就随便是个什么地方一站,两手一抄,就在那儿掺瞌睡。他这人一年四季害瞌睡,上学时候,因为瞌睡多,老师把他放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他掺瞌睡和别人不一样,他眼睛虽然耷么着,但坐得端,挺得正,就连脖颈都撑得直直的,不像有些人瞌睡来了就四波怏苫地爬在那儿嘿溜哈水地睡。不熟悉状况的人还以为这娃是最听讲的。村里人给他送了一个绰号叫颇烦神。丁跃进、丁爱国和我,我们三个一同参加了高中升学考试,跃进没考上,我和爱国榜上有名,成了我们村上新科高中生。跃进是我们几个中话最多的一个,他人长得瘦小,喜欢喳喳,就像个干公鸡,走到哪儿叫唤到那儿。没考上高中的喳喳身一下子像霜打了一样,就是和我们在一起,也像谁把他二爸捏死了一样,成了闷头鸡儿。漫长的暑假,我既没有鞭鼓可敲,又不能像爱国那样用心看书,更不能像爱民和跃进一样,跟父母一起把日头从东背到西,到地里去劳动。一日午后,我看到前院枣树上的枣子红了,白花花、红腾腾、一骨堆一骨堆地吊在树梢。我便麻利地爬上枣树,几只正在树巅上啄枣子的麻雀受到了惊吓,扑愣愣飞了起来,不甘心地在空中盘旋了一阵,落到了院墙上,它们叽叽喳喳叫唤着、嫉妒地瞅着我摘了一大捧枣儿坐在树杈上吃。我故意挑拣些大的、红的、圆的、光溜的,一颗一颗塞进嘴巴,一颗一颗地把枣核向它们吐过去。这时,我听见门外当啷啷一阵自行车铃响,接着看见一个熟悉的大个子出现在我家大门口。“王二哥!你来了!”我坐在树杈上向来人打招呼。高杆爷王二哥尽管长得很高,显然不会想到还有人高高地在他头上出现。他手扶着车龙头抬头一看是我坐在树上,就仰着头问:“你坐喔弄啥呢?知道二哥来,给二哥摘枣吃吗?”“嗯,就是得!二哥,你这时候来有啥事?哪里把人死了?是不是叫我跟事呢?”“跟事呢,跟鸡屎。快下来,二哥给你说!你钉锤伯在吗?有好事寻到你门上来咧!”我从枣树上跳下来,塞给王二哥一把枣急忙问:“二哥,你说说到底是啥事吗?”王二哥迟疑了一下,把自行车撑在枣树下说:“叫你钉锤伯我给你伯说,咱大师兄看上你咧!”我有点丈二和尚没不着头脑!“大师兄看上我,他不是早都同意收我为徒了吗?”“这一回那跟以前不一样咧!快去叫你钉锤伯!”我朝屋内喊:“伯,有人找你咧!”正在猪圈里给母猪添食的父亲,听到喊声问:“谁寻我呢?”“是我王二哥!”父亲一听是王二哥喊,急忙扔了手里的搅食棍,从猪圈里弯腰跑了出来:“哎呀,二爷!你可是贵人呀!”“啥贵呀践呀!到你屋里说!”王二哥边说话边朝我们窑里走。正在窑里做针线的我母亲,听见我们的对话,也急忙出门迎接王二哥。“二爷,快往进走,给炕上坐!”王二哥也不见生,把我母亲放在炕边的针线簸箩往旁边拨拉了一下就在炕边坐下了。我母亲急忙拿过竹皮电壶和白洋瓷碗,给他倒了一碗水。说:“二爷,你喝水!爱党到乐人上惹你们淘气了?”王二哥接过水碗呡了一口:“坐,都坐下说话!你们老两口都不要客气了!今后就不要爷长爷短的了!我跟啷嘀当是弟兄伙!那爷嘛,是给外人叫的!再说,如今这社会,叫爷不如让人叫孙子!我今日来,有重要任务!我老大看上啷嘀当咧,让我当媒人说媒来咧!”张大哥要让我当女婿?也就是说,他的独生女儿稞蒌蒌要给我当媳妇?打死我都没朝这想过。我母亲一听直搓手。说:“他二爷,这可不敢!咱穷门穷户的,咋敢攀扯人家张大爷家!”王二哥说:“嫂子,你弄错了,不是你攀扯他,是他要攀扯你!”我母亲回头看着我爸问:“他伯,要不得吧?”我父亲这一回出奇的冷静。也许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半天没回过神。他把自个儿烟袋和烟锅递给王二哥。“二爷,你慢慢说,到底是咋回事?”王二哥就把张大哥想把他女儿稞蒌蒌许给我的话又细细重复了一遍。我父亲听罢:“嘿嘿地笑着说,世上还有这好事呢?”过了一会儿,我父亲又叹气了。他说:“好是好,可咱拿不出礼钱啊!再说,我这老大还没问到媳妇呢,就给老二订婚,大麦没黄小麦就黄了,恐怕也有点不妥啊!”王二哥显然有思想准备,他说:“礼钱,你就不用操心了,人家张大哥那家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根本不缺钱。只要你老两口愿意,啷嘀当和稞蒌蒌两人愿意,其它啥话都好说。至于你家老大的事嘛,你也不用发愁了,县城念过书的人,他聪明的很哩,虽说胳膊有残疾,但腿没麻达,跑得快着呢!不管大麦还是小麦,哪个先黄就先收那个嘛!”王二哥这样一说,我父母再没说什么。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们只有傻傻地享受了!王二哥端过开水碗,喝了几大口问:“我今天来主要就是征求意见来了,你们要是没意见,我就回去给人家回话去呀!”我母亲突然明白了过来:“他二爷,你不急,我给你炒鸡蛋吃!”王二哥摇着手说:“不了,不了,刚吃过饭!”他转向我问,“啷嘀当,你的意思呢?如今新社会,咱不搞大人包办。关键要你和稞蒌蒌俩人同意哩!”我母亲瞅着我的脸,攥着我的手说:“快,快,快给你二哥回话先!就说同意得很!”我说:“我同意咧!”王二哥“咚”地一声跳下炕:“好勒,走咧!我这就给人家回话去!明天在家等我给你们传回好消息!”走到大门口,我去帮王二哥推自行车,我父亲一把拉住王二哥说:“不急,王二爷,你不急,让娃上树给你摘枣!”王二哥哈哈大笑着:“好,把你的枣儿拿上!”作者简介 董怀禄,笔名小河水;新浪博客和微博昵称:长安亦君;微信 和QQ昵称:细水长流。工作于湖北的陕西礼泉人。中学高级教师,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中国中学骨干教师。中国新文学学会会员,作协十堰分会会员,原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乡土文学作家,西部文学签约作家。曾担任《青少年思想教育》(教育部指定中学生读物)副主编。作品见诸多种报刊杂志和网站,多次荣获文学大奖。出版有个人专集《怀念与忧思》、《黄土魂》、《董怀禄短篇小说选》、《家在牛角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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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尊让问好老师,祝安! 感谢各位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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