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uyegang 发表于 2018-1-3 10:37:45

【楼叶刚随笔】闲评金庸和徐悲鸿眼中的“练功习惯”

                   闲评金庸和徐悲鸿眼中的“练功习惯”   对于“练功习惯”,阐述得最有味道的,大概是金庸《雪山飞狐》中一场雪中决斗。这场旷世比武,相持四天,对决双手金面佛苗人凤与辽东大侠胡一刀,两人不相上下。两人对决时,最揪心的自然是旁观者胡夫人,她抱着胡斐在雪中观战,真是“雪中情”不绝。胡夫人连观四天决斗,终于看出苗家剑法的破绽,就在最辣手的“提撩剑白鹤舒翅”上。       《雪山飞狐》原文如此描写两人对话:“胡一刀忙问:‘甚么毛病?怎么我没瞧出来?’夫人道:‘他这毛病是在背后,你跟他正面对战,自然见不到。’胡一刀沉吟不语。夫人道:‘你跟他连战四天,我从头到尾细细瞧他的剑路,果然门户严密,没有丝毫破绽。我看得又惊又怕,心想长此下去,你终有一个疏神失手的时候,而他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但到今日下午,我才无意中瞧出了他的毛病。他的剑法中你说哪几招最厉害?’胡一刀道:‘洗剑怀中抱月、迎门腿反劈华山、提撩剑白鹤舒翅、冲天掌苏秦背剑——’夫人道:‘毛病就出在提撩剑白鹤舒翅上。’胡一刀道:‘这一招以攻为守,刚中有柔,狠辣得紧啊。’夫人道:‘大哥,你用穿手藏刀、进步连环刀、缠身摘心刀这些招式时,他有时会用提撩剑白鹤舒翅反击。但他在出这一招之前,背心必定微微一耸,似乎有点儿怕痒。’胡一刀奇道:‘当真有此事?’夫人道:‘今日他前后使了两次,每次背心必耸。明日比武之时,我见到他背心一耸,立即咳嗽,那时你制敌机先,不待他这一招使出,抢先用八方藏刀式强攻,他非撤剑认输不可。’胡一刀大喜,连叫:‘妙计!’”            苗人凤最强的招数,也他是最弱的招数。胡夫人眼光厉害,一眼看到。胡夫人厉害,自然是金庸眼光独到。胡夫人与胡一刀“谈武”,如话家常,其乐融融。如此“谈武”,真是百看不厌。幸好像胡夫人这样的善于,助夫破敌的“谈武女高手”,金庸笔下另有两个:《射雕英雄传》中的黄蓉,算一个;《天龙八部》中的王语嫣,也算一个。像苗人凤这样的旷世高手,招数上有点瑕疵,顶尖高手也未必能察觉。但这种高手最怕的,大概就是碰上不会武功的““谈武女高手”。如胡夫人、黄蓉、王语嫣三人,武功并不是一流的,其中王语嫣甚至不会武功,但她们精通拆招、破招之理论本领,确是一绝。有如此看破绝世高手招数中破绽的人存在,是苗人凤这种绝世高手的幸运,也是大不幸。像胡一刀、郭靖、段誉三个江湖大侠客,身边有如此可爱之红颜知己,自是羡煞读书之人。武人有如此可“谈武之伴侣”,如文人有“红袖添香之人”,如此殊途同归,真是金庸先生之妙思。然而苗人凤如此大侠,金庸没有给他如此福分,似乎是本书之一大遗憾。此种遗憾,或许与苗人凤的苗家绝招“提撩剑白鹤舒翅”一样,有种遗憾之美。如此之遗憾美,或许就是金庸做大学问的一个秘诀,即“练功”不可以留下“习惯性破绽”。         苗人凤最终略逊胡一刀,就在此绝活上的瑕疵。金庸写胡苗两人第五日的比武,似乎在形象演绎“习惯性破绽”的弊端,以警世人。两人上午对决,苗人凤未使出“提撩剑白鹤舒翅”时,胡夫人知道,胡一刀有大侠风度,心中不忍,不用夫人相帮。于是,胡夫人摔哭怀中胡斐。胡一刀这才明白,如果此次比武失手,他的儿子将失去父亲。午后两人交手,胡一刀在夫人咳嗽声中,逼苗人凤使出“提撩剑白鹤舒翅”,再用“八面藏刀式”罩住苗人凤。苗人凤大惊之下,回剑假自杀,胡一刀相惜对手,苗人凤剑柄反弹,点中胡一刀胸中穴道。两人战成平手。苗人凤对胡一刀也是英雄相惜,在比武第一天断去剑头,故回剑自杀,不伤己身。金庸先生写打斗是一绝,绝在斗出智慧,斗出人性,斗出真情。如此有生活味的打斗,妙在金庸笔下的人物,如在大师指尖跳舞,轻松自如。如果删去胡夫人观战、谈战等细节,此场破敌战似乎大失大侠柔情。《笑傲江湖》中令狐冲斗败冲虚道人,就是令狐冲自个儿发现冲虚道人剑阵中的破绽。令狐冲的侠骨,是大显的,但他大胜之后的幸福指数,是远不及胡一刀的。因为胡一刀此战,侠骨和柔情,两两毕现。如果此次大战,苗人凤的绝招“提撩剑白鹤舒翅”没有破绽,就没有胡一刀夫妇私下破招之妙戏。私下评论他人之破绽,生活中处处有此影子。此种生活常事,在金庸笔下,就成一出好戏,而且他对这个问题,谈得栩栩如生,谈得委婉曲折,回味无穷。         有“战”,就有“和”,正如《三国演义》的妙语“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样。胡苗两家本是世交,后因误会而成仇敌,最终此战如一场感情大戏,两家和好。此时,金庸写胡苗两人“谈战”,似乎写得非常理性。苗人凤谈到“提撩剑白鹤舒翅”的破绽,在于少年时练剑,有虱子钻入脖子,因惧怕其父严惩,不敢用手抓痒,最后还是忍不住,耸了一下后背心。自此,每练此招术,他都会不由自主往上耸背。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尚且难改旧习,常人如一有此弊,则更是难改,最终会积习难返。或许金庸先生在此处隐传“练功”的首印效应,对于武术如此,做其他学问也是如此。         对于“练功习惯”,阐述得最干脆的,大概就是徐悲鸿。在徐悲鸿眼中,“素描为一切造型艺术之基础”。1917年他在《中央大学讲座演辞》中如此说:“素描在美术教育中的地位,如同建造房屋打基础一样,房屋的基础打不好,房屋就砌不成,即使勉强砌成也不牢靠,支撑不久便倒坍。因此,学美术一定要从素描入手,否则是学不成功的,即使学会了画几笔,也非驴非马、面目全非。”十年后,1926年在《中华艺术大学讲座演辞》中仍然说:“研究绘画者第一步功夫即为素描,素描是每人基本之学问,并为绘画表现唯一值法门。素描拙劣在于物象都不能认识清楚,以言颜色更不知所措。故素描功夫欠缺者其所谓颜色如何美丽,实是放滥,几与无颜色等同。”素描是绘画者的入门基本功,如果一个绘画大师练功练到瓶颈状态,就要回到最初练功的原点,重新练习素描,这样他才会有效突破瓶颈。徐悲鸿也是如此而做,他似乎用自己的一生,在显传“练功”的终生习惯。绘画如此,做其他学问,在理论上与绘画理论也是相通的。    两位大师一隐一显如此说,自有大师的独特理由。毕竟,每一门学问,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武功”,都有属于它自己的“素描”。不管怎样的“武功”,不管怎样的“素描”,最终在“练功习惯”上殊途同归。                                                            2018.1.1
〖简介〗    楼叶刚,学界泰斗钱钟书再传弟子,“讲文堂”创办人,浙江独立作家,西部文学作家协会会员,杭州萧山儒学学会会员,中华楼氏宗亲理事会秘书长,香港文联作家协会终生会员,《语文报》杯特等奖指导师,名列“互动百科”全球华人名人百科。

长风 发表于 2018-1-3 10:5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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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8-1-3 21: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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