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帅小说】 《折叠青葱年华》
多少时光里，张可都被那一丝柠檬的味道搅扰，伙同如影随形的惦念，带着惶惑不安，但又旁若无人的督见课余时间趴在桌上默默咀嚼小心思的展青柠，以为那就是青春最清晰的注脚，点动着内心深处的悸动，像一款亮白的月光把张可的视线擦拭干净，不留下一点灰尘。偌大的阶梯教室，她总是如约而至的出现在张可的眼前，投进纸笔间的幽静目光，时不时的瞻仰一眼周围稀疏零落的座位，还有窗外的熟悉的风物，以此捏合她侧脸颊上白皙的光，经过她脸摸过的光，墙壁的颜色像是被漂洗的光彩动人。她的眼神中总透着一股子平和的接纳，安然的诉说，诚挚的聆听。发梢上带着一种灵动而又自找清静的韵味，闲适而又安逸。展青柠习惯坐在后排高处靠窗户的角落，黑色的外套愈发衬的她温柔，让她的影像简单而又深刻。而这个位置，恰好处在门的方向。只要一走进门，就能被她纯真的个性吸引，又有一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张可每每这个时候，索要一眼，又尽快的躲开。他觉得自己的话语权好像被剥夺了，却总是不自觉的在她的凝视中停留一会，仿佛这样的停留，可以在她的视线中将浮躁不安都冲刷掉，然后安心的坐在那，静静地随着时间和灯光游走。 绿色的墙裙似乎有意呈现着这种满足而不张扬的个性，张可不自觉的俯视课桌间的阶梯，随着他肚子的气息韵律，他的眼前成了另一幅模样，好像有一款深情静流的水，从阶梯上湍流而过，铺陈着一缕细而柔的意味，而这种直觉似乎都是从她那里冒出来的。 张可时不时的会看一眼展青柠，她轻抿嘴唇，对着摊开的书本自顾自的揣摩，有时也会打量他一眼，然后又回到她那个安分守己的小世界中。张可的心思就这样被她揪着，似乎稍有动作，就可能把他的耳膜给拽过去，听她的声音给自己说些什么……而她的表情总是淡然处之，如同一个人在心里描摹了几十遍的铅笔素描、只是经她手握橡皮，轻轻一挥，就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痕迹。 大抵所有的好感，刚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无论形式多么缤纷多彩，而那种轻轻漾动的感觉,总是伸着敏感的触角，逼迫你的勇气尽快抵达引力的核心，同时又让你担心自己的勇气是否会造成一种后怕的破坏。 张可也不能免俗，他不是一个停留在欣赏角度的人，他的内心愈加强烈的喜欢生根发芽，把自己尽可能的缠绕，从而走向他美好的期待。喜欢总是能让人不由自主变的含蓄，同时又胁迫着你的好奇心，兜售自我的存在感，其实都是为了得到展青柠的注意。可往往因为如此，展青柠仿佛早就看穿了张可的小伎俩，反而对他总是熟视无睹，这可能源于女性在情感方面的早熟，或者是她的矜持。 不管怎样，对于张可来说，这无疑不是一种折磨，他反复在心里想象那个邂逅的契机，还有那个美好的过程，却担心一不小心，就进入失恋的境地。磨叽，啰嗦，单相思，他在心里数落自己，机会稍纵即逝，他甚至在看见她的时候变得紧张，不知所措，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霜花剁碎了整个校园的温暖，在慵懒席卷的宿舍，他并无睡意，胳膊肘里夹了一本手，往图书馆里走，因为来的早，门上还挂着锁子。手表提醒他还没到时间，索性肚子坐在门口的铁质长椅上，用缩肩搭背的方式问候冰凉。 在空旷而又高的楼层角落，安静将张可归拢的清明自守，由着窗外的雾霭青青笼罩，铅灰色的树影，群居在黑嗡嗡的烟囱周围，如一幅水墨画，勾勒出鱼和缸的意象，甚是飘逸潇洒。倏尔间，一个影子从柱子后面探望而出，脚步轻盈的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张可的影子和这个影子碰撞了一下，两个影子顿致有措的搁在地板上，抬头看见这个人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如电影画面一般凝重而贴切，有一种非常触动人心的不真实感。然而，张可愣住了。展青柠点动着顿号一般的步调，侧身出现在他眼前。 因为光线的暗淡，那款长发让她有一种朦胧的美，他的视线一直跟着她挪到玻璃门前，她稍稍扭过头注意到椅子上的张可，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停顿着，谁也没有说话，但实际上，张可已经把他的心思暴露殆尽。 展青柠首先切断了这种眼神交流，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玻璃门上的U型锁，闪了进去。张可觉得那不是图书馆的门，那是展青柠内心恪守的那个晶莹剔透的心房，顺着半扇空缺，似乎就能邂逅他内心长时间企及的美好，仿佛就可以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她本想跟进去，可是已被方才那种情景搅的惶惑不安，他努力摆脱内心的迷乱，坐在椅子上等待恢复平静。 少时，她握着拖把走了出来，她的头发都收到了脑后，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带着梨花的笑问道：“来这么早看书啊？！”张可多么想这一刻停住，就那么面对面，可他顾不上回答，她已经走到洗漱池边去涮洗拖把了。 落地窗的那溜冬阳，收容了她背影上的冷漠，而那水花声又伴奏者张可的结巴和展青柠的话语。
坐在图书管理员位置上的展青柠，抹布在她臂膀的指挥中不胫而走，春葱一般的手指，在张可的眼前轻敛而过，鼠标上红色的斑点衬着她的脸，烫红的面颊，如同一枝嫣红的花瓣。 其实在大学里很多人以游荡图书馆作为掩护，实则是因为周围的人有一个女朋友，从而心中瘙痒而动，想借此想象并实现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张可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那仅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笑之后就抛之脑后了，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无道理。 张可立在借书台前，迟迟不肯挪动双腿，展青柠望了他一眼，静掬恬润盈柔的眼神，似乎在等待他的疑问以作解释。张可说了自己想要的书名，展青柠收拾着手头的书本，让他稍等片刻。 也许就是这一片刻，让张可觉得他来的这么早是值得的，那一宛长发静柔的从她的脸颊上泻落下来，如同一只乖巧可人的白鸽子，静悄悄的诉说着她的倩容，不温不火，不咸不淡，恰如其分的轻柔感让张可欲言又止。壶缝里的水汽袅袅弹动，有一种温白如初的恬静，似乎还有一落婉约不曾解释清楚，她把这个空间一下子净化的很单纯，但是不单调。 以前，他觉得看一个人久了，这个人会住进一个人的心里，现在他觉得看一个人时间长了，眼睛是会怀孕的。书本的名称在她跳动的指尖和淡然的解释中准确无误的搜罗到，张可想借机搭讪，无奈展青柠的注意力全部被电脑屏幕给叼走。他找了一个离展青柠最近，看的最清的位置，呵护着他自以为是的喜欢。 书本的纸张配合着细嚼慢咽的字迹，落地大窗躺进来的阳光，还有展青柠的身影，让张可持续等待着故事里的叙述者，演说自己的结局，如果真的有可能，他希望慢一点，时间长一点，最好只有他和展青柠两人。 因为图书馆的造访者较多，他不再偷偷摸摸的窥伺展青柠，而是大胆而又直白的欣赏她的举手头足，这种感觉不再满足静观其变。张可直接上去应付那些嬉皮笑脸的男同胞，故意拖延时间和展青柠说话的人，都被他视为眼中钉，他帮忙整理书本，安放新来的书刊。张可一再声明自己是搭把手，展青柠推却不掉，只是由着张可的热情照顾书架上的空缺，两人处在书架的两边，面面相觑。张可总是逗展青柠笑，展青柠却说好好干活，但是展青柠若是不笑，他就继续说笑话，展青柠拗不过，笑着把书都递给张可，作为惩戒。
如果时间是一只消逝的光晕，张可希望这只美丽动人的光晕是一只戒指，可以在某一刻戴在展青柠的无名指上，他常常做这样的遐想。 他经常会自觉的因为这样的遐想而笑出声，而展青柠每每这个时候很疑惑的看着他，他盯着展青柠看，想搜罗到一些被喜欢的证据。展青柠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低下头佯装不知，又好像在等待他开口。他多少次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就这样被捂在心里，他希望捂的再热一点，再真挚一点，再自然一点。他太在乎，也很认真，但他就是不自信，他只要想到被展青柠拒绝，就会满腹狐疑。这些矛盾而又混乱的思绪，缠绕着他。 阴冷的天色不见了阳光，图书馆里的明亮戳着光洁的地板，地板上折射的光转嫁到展青柠的脸上，展青柠脸上的光在刺进他的眼里，他从未这样安静而清澈的感受一份喜欢，就像走进了一片梨花之中，轻松，舒适，安详，甚至还带着一种清零旷远的辽阔。 雪花杨絮一般在窗外落坠而下，像云彩的碎片一样，抚摸着冬季的孤单。提醒下雪的展青柠，欣喜的走到玻璃窗前，手掌的根部曾过水汽朦胧的玻璃，她把上身全部伸到窗外，伸着两只臂膀，掏着棉柔的情绪。 高兴是能传染的，尤其是喜欢的人。张可被她的欣喜拽了过去，两个人趴在窗户上，在飞扬的雪花里张可的手搂着展青柠的头，漫天雪花也抵不过这份温暖，贴面而笑，屈指捞雪。展青柠不知道是迷恋下雪的诗意，还是冷风的缘故，还是没发觉，她并没有推开张可，也并不觉得不自在。张可却比展青柠显得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默许，至少在这一刻，展青柠看起来多么像是他的女朋友，他把这份在乎搂的更紧。 展青柠的手上握了几只雪片顺手丢在张可的脸上，嬉笑不止，那绝不是挑逗，也绝不是轻浮，而是因为下雪她的确很开心。张可没有躲，他也不想躲，看着展青柠的笑，他觉得自己内心的那份在乎很突兀的跳将而出，他揽过展青柠的臂膀，郑重的吻了展青柠一下，展青柠的手停在烁烁的雪花之中，细微的风在她静若处子的脸庞上一扫而过，一切都像是停止了。展青柠头发上毛茸茸的雪花，清冽的扎着她的头皮，眼白与眼黑同时绷紧，尤为强烈的凸显着张可的面容。望着张可炙热的眼神，还有那张深沉的脸。张可把展青柠的手从窗外收回来，展青柠低着头想挣脱，可她却还是在张可的坚持中妥协了。展青柠说不早了，该收拾卫生了。张可的手却不松，她看着垂着头的展青柠，深呼吸了一口，镇定而又真挚的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长时间了！” 张可等待着，展青柠抿紧了嘴唇，两个腮帮子红艳艳的，惹人怜爱。借书台前有人咳嗽了一声，要还书。展青柠急忙扯出自己的手说：“我知道！”张可像个等待礼物的孩子看着展青柠在借书台前忙活，他怪自己是不是有些冲动，可他又惴惴不安的抚摸着自己内心的喜悦。静待情愫开花结果。 张可立在窗户前，盯着梨白的款款姗姗，那些花搁在房檐上，耷拉在树梢上，掉在枯草丛中，但都带着一份喜悦心情……
在所有的话语撞破那一丝含蓄和矜持之后，张可反而庆幸自己当时的鲁莽，那可能是青春里特有的一种冲动，也许按耐下去，就可能永久的把展青柠搁在心上，直至把她放的发霉，那样的话，他的大学生活将会失去绝大部分的快乐。 在和展青柠恋爱后，许多人都以为是张可的运气好，因为一个漂亮姑娘有所归属，总会让一帮想得却不可得的男生，望洋兴叹。但张可从未因为众人的眼光，这么看待自己的爱情，他们可能明白一个人恋爱时的心情，却很难明了他的感触。在校园牵手而过，使他倍感满足，倒不是什么旁人艳羡的目光，而是那种握着的感觉，感觉自己进入了另一片明净可爱的世界。 展青柠那种惜字如金的陪伴，淡悠悠的步调和那种默然不语的温和，绵软的稀释着琐碎时间的无聊，从而发现无聊中的快乐。恋爱中的人相依而坐，在星星的簇拥下，尽可能的享受浪漫。被月亮闻着，说着图书馆里那些细小的快乐，晃荡着慵懒的双腿，有时她会因为张可说错话，俏皮的捏一下他的鼻子。张可觉得她的确像一只温顺的鸽子，只是在温顺之中突然又伸出那一只尖锐的爪子挠你一下，让张可倍感亲昵。 在图书馆值班的时候，因为不能大声说话，两个人经常用小纸条传递悄悄话，两个人捂着嘴把头埋在桌子底下，使得周围的人以为两个人在嘲笑品评他们其中的一位。 而这样的快乐里也有不快乐，张可因为自己过生日，不想打扫卫生，非要拽着展青柠离开，可展青柠却非要打扫卫生，还要收拾书架。两个人一下僵在那，展青柠觉得张可矫情，张可见识到了展青柠的原则，不，应该说是温柔色彩里的那份固执。 每每因为一些类似的问题，张可因为碍于面子，展青柠又不给他台阶下。他总是盯着窗外那棵枫树，红彤彤，在阳光和风里炙热的燃烧着，他会捻起一片，写些俏皮话，让人帮自己送进去，哄生气的展青柠。听到笑声，他就讪讪的笑着走到借书台前，帮她折叠修补那些残缺不全的书籍。 这个方法实际上还是展青柠交给他的，只不过展青柠是当书签用，他是为了那些不愉快的小插曲而标注心情。展青柠说这些枫叶她都收藏着，如果她发现这些枫叶太多了，她就再也不理张可了。 张可听她这么说，内心其实很是不快，可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展青柠把枫叶折叠好，收在自己的日记本里，看了看张可心想，其实这不快乐都是被那些快乐的时光折叠着，如黑夜与白日，一半深刻，一半明媚。想到这，张可那只黑白分明的瞳孔正在书本里忙活…
作者简介：魏帅 2006年开始小说创作，2007年在起点网表第一篇小说《绿色阶痕》，其后发表《我们逗留的年华》，2009年在起点网签约长篇小说《紫城魇》，2011年签约长篇小说《没有缘分的缘分》，2012年散文《梨花》入选中国散文大系,2013年获得华文作家杂志社短篇小说一等奖，在红袖添香，飞卢小说，起点网均有作品发表，之后开始现实主义尝试，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杂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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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老师来访，谢谢您的问候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8-1-6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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