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纪长篇反腐小说]精准扶贫(第一章满头雾水)
第一章满头雾水
余诚出了自家的门向西走了29步。这是村委会大门的正中线。余诚最近一年对数字持别敏感,也许是流年不利,那一天在北京同仁医院复查,上次复查已经四年,他的主治医生张舒心说,你要小心了,这只好眼局部静脉有阻塞迹象。他想妈的我怎么没感觉,虽然他也知道视野缺损是青光眼患者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但他脑子里总是出现从来广营到东直门路上那始终走在26路公交前面的44路。走出医院时他脑子还对印象中的44路骂了一句“妈的”!
29步,29是个吉利数字,这段距离他踱了N次,离开学校回到家视力不济无所是事的时候他就在门口踱。有一回对门宽宽问他你站在这村委门口干什么,他说,我在企盼党的光芒,说完,宽宽笑了他也笑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村委会两边暗红铮亮的门柱上有些耀眼,门正上方是长四米宽八十的游飞字幕屏,一溜红字正在阳光下飞快地流动,阳光下虽无光彩但很真切,内容是要18岁以上的学生青年完善自己的网上征信资料,几个月来这句话一直在上面白天黑夜地流,只要不停大电。
城内的门店广告都用这个,醒目,余诚一直想搞一个高考辅导中心,当初他问这屏的安装工,小伙脱口说四千,说完低下眼扫了一下村委办公室“一平八百”然后就低头干自己的活。后来到韩城他问广告公司,另一个小伙说,球,一平三百。
近来余诚感到自己眼前总有一片雾,这雾不是因为他是青光眼,而是看不清人看不透世事了。他怀疑自己教了二十多年的书一离开学校思想却还是那么单纯甚至幼稚。有世界级教育专家认为,中国新生代九零和零零后的脆弱情感均源自格林和安徒生童话的危害,因为他们的世界全是童话。有时余诚想,五十岁的我是不是也才十五岁?
这次从北京回来他最闹心的是后面那个院子的确权问题。古老的农村习惯是一个儿子一座院,余诚两个儿子,那年他家后对一个空院基主人儿子移民国外就把这个院子“转让”给他,说转让是哄土地局呢,其实他掏了一万二,因为国家不允许土地和宅基买卖,但在靠河屯这是见怪不怪,村长的承包地就卖出了六个宅基地,对土地局称是责任田对换,换的哪一块几亩几分狗都不查。
余诚当年买这个院子是想先放着,小儿子考不上大学就得娶媳妇盖房分院另过,但后来这小子发愤努力竟上了个重点,所以这院子直到前年他才盖了三间门房,不豪华,本意是母亲跟大哥过,哥那边有了媳妇孙子,他把母亲接过来年龄大了和谁都不合灶受气少。
余诚的大儿子在北京,专科毕业,内弟给找了份工作很低调地于着,后来娶妻生育又拖上老婆北漂,家里便只有离开学校的余诚空对四壁形影相吊了。
前一向他去北京住了一段,家里打电话说宅基地确权。母亲三番五次托人打电话说县上的人不盖章,余诚以为人家认定这是买的院子,他只好干方百计要了村长电话,但村长说他也无能为力。后来据说同族的一个弟弟出主意在工作结束时让母亲坐到办公室不走余,办事的小伙才说“我给你把章子盖了,你可不能给人说”。
余诚回家以后到村委去过,他想说几句谢意的话,但了解后方知道,这次确权不论是什么性质只要是有住房的都给发证。余诚奇怪,那为什么不给盖章?他就去问村长,村长翻出统计表,他看到自己那所院落的建筑面积一栏填的是“无”。
余诚有些火,忍了忍问村长,这是理由?村长说是。余诚“啪”地一声右手把桌上的一个空白瓷缸拍得一跳:“羞他先人,谁统计的,他妈的眼瞎了腿到没断,有房没房到我那个院子看看!”余诚教高中语文,上了课堂他能之乎者也标准普通话但回到村里曰爹骂娘什么话都出口。村长满头黑线:“有房?”“三间朝后面那条巷!”余诚说。
因为他的这边院子在村委会斜对,,后面的院子朝另一个巷,中间有后门连着平时那边是不开门的,再说他一家几口不在这前院母亲一个人还住不过来,那后院平时没人去。村长挠着头。村长比余诚小叫余二,因为他大哥也是教师且与余诚要好所以一直对他很尊重,因为不在一条巷住谁家有房没房他肯定不知道,
“这个一一”村长嗫嚅。“谁统计哩?”余诚问。“是咱党员代表带土管局的人测量登记的”
余诚不由一惊:“谁?几个人?”
余二拧着眉不语。他看到余诚瞪大了眼想要杀人,满头黑雾。
村长低着头开始踱步,口道“唉一一这事闹的……”
许久,余诚愤愤转身,“我不问了,靠河庄的个别党员他妈的连狗都不如,这样的素质给共产党丢脸!”余诚撂下这句话余诚甩门而去。
余二站在门里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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