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河水 发表于 2018-1-27 21:38:10

【程社涛散文】寻亲记

本帖最后由 灞河水 于 2018-1-27 21:39 编辑



笔者按:
    生活中有很多值得铭记的事。一段旧事,谨以记之,聊慰吾心。遥祝远在安徽的程老师安康!


寻亲记


    2015年四月下旬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工作,忽然QQ提示有新好友申请加我。通常情况下,我几乎是不加陌生人的。在经过一番“审查”后得知,申请加我的是一位来自安徽桐城的退休教师程旭先生。加我的目的是因为宗族续修家谱,为了寻找二百多年前迁居到陕西蓝田的宗亲而于程氏网上搜集到了我的信息,所以为此寻求帮助。得知缘由后,我不假思索地通过了好友申请。对于这样的事情,我向来是感兴趣的。何况是一位同为程姓的长者,一位为了宗族家谱而积极付出的前辈,我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在和程老师简单寒暄后,程老师告诉我,他们有一支宗亲于乾隆年间迁居到陕西蓝田大龙庙将军岔村。民国十四年(1925年)宗族第五次续修家谱时曾经派人前往陕西蓝田还探寻到了自己的宗亲,知道了这边宗亲的情况,也于家谱中进行了增补记录。时隔九十年,这次是他们宗族第六次续修家谱,修谱委员会特此委派他前往陕西、湖北寻找失去联系近百年的宗亲。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后,我告知程老师,他所讲的大龙庙将军岔村应该是灞龙庙将军岔村,如今叫做灞源镇将军岔村。同时又告知了关于灞源镇的历史渊源和一些简单情况,最后又通过网络对蓝田境内近似的地名排查后确定程老师所说的地方就是灞源镇将军岔村。于是程老师告诉我,他将于五月中旬左右来陕寻亲,并询问是否可以得到我的帮助,我愉快地接受了他的请求。各自留下电话后,我们便结束了当天的聊天。从那天起,我便殷切地期盼着与程老师的会面。
    时间在不经意间来到了5月9日。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程老师的电话。电话那头,他告知我,他已于当天下午抵达西安,下榻在尚德门内的尚德宾馆。为了便于第二天的灞源之行,我决定当天晚上和程老师见面。一来,相互之间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同时也能缓解程老师初来乍到的陌生感;二来,有朋自远方来,我这个东道主是一定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同样也能打消程老师对我这个“无事献殷勤”行为的顾虑。让程老师知道,我是发自内心地来协助他的,让他知道西安乃至陕西甚或是西北人的热情和友好。想到这些,心里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此刻的我俨然成了整个大西北的代表,即将要代表西北人民接待来自安徽的朋友。这,万万是不能马虎的。
    下班后,按照约定,我准时抵达了尚德宾馆。宾馆一楼餐厅,我和程老师相对而坐,几盘小菜,一杯淡茶,一切就像提前演练过似的,欢快轻松,畅所欲言。虽然程老师和我父亲基本同龄,然而,我们却十分投缘,天南海北,侃侃而谈。一个多小时的交流,让我们甚至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了。在商议了第二天的行程后,程老师上楼就寝,我也驱车返回。
    5月10日一大早,我按约定到了尚德宾馆门口。接上程老师后,我们便迫不及待地上路了,第一个目的地——蓝田许庙。之所以没有直奔灞源,而在许庙停留,目的有二。其一,早上出发较早,火车站附近基本上没有物美价廉且可口的早餐可用,到许庙也就四十分钟,美食一条街上不光有同学许少强的豆腐脑和油饼馍,其它吃食也是应有尽有。不仅可口,而且物美价廉,尤其是少强的豆腐脑和油饼馍,管饱还不要钱,还最能代表蓝田特色。其二,叫上少强和我们一同前往灞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在我开车时不能完全“接待”程老师的情况下,少强可以达成,而不至于让远方的客人坐了冷板凳。
    而对于少强,在路上我也向程老师做了初步介绍:许少强,我的初中同学兼同桌,在老家的许庙美食一条街经营小吃生意。虽说在家排行老四,但由于小时候上学晚,年龄也就长于大多数同学,大家都以四哥称之,基本上算是大家的官四哥了。四哥是一个极其热心的人,对于这样的事,他和我一样,肯定是非常乐意的。
    四十分钟后,车子驶进了许庙街。美食一条街上,四哥的豆腐脑、油饼馍热腾腾地端上了桌。简单的介绍并说明来意后,四哥欣然允诺,就着豆腐脑和油饼馍的余香,我们又一次上路了。车行沪陕高速,进入了倒沟峪。我和四哥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程老师的“导游”。歪嘴崖、王爬岭,万军回、灞龙庙的故事也就娓娓而出了。我和四哥倾尽所知,程老师听得津津有味。我们恨不能将家乡的一草一木都讲给这位远方的客人。程老师对我们的讲解频频点头,对于蓝田也是赞不绝口。
    初夏的天说变就变,进山的时候还是一派风和日丽,在快到灞源时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云雾在一座座山峰之间缭绕,风云际会,气象万千,壮观也不同于往日。老天似乎也在用自己的与众不同欢迎着远方来客的造访。十几分钟的路程显然有些短了,一众人谈兴正酣,车子却已经驶出了灞源收费站。
    鉴于程老师此次来访的重要性及时间和天气的因素,我们没有在灞源街停留,出了高速便沿着九灞路直奔将军岔村而去。车至西河寨村右拐上了一座简易桥,过河,再向前穿过宁西铁路下穿涵洞便来到了将军岔村。只见一排房屋背山面溪沿着山沟一字排开,目之所及,整个村庄便尽收眼底了,山里的村庄几乎都是这个样。适逢村口有一户人家正在下庄基地,一帮匠人正忙得不亦乐乎。我们三人下车,移步上前,递烟点火间便聊了起来。得知了我们的来意后,一位师傅喊来了另一位和他们一起干活的本村的师傅。经过一番打听,将军岔村目前根本没有程姓人家。至于以前有没有,师傅们也不得而知了。得到这样的结果,程老师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我和四哥也有些不知如何安慰他了。或许近百年之前,程姓人家所居之地并无名称,只是临近将军岔村而已,于是这仅有的将军岔便成为了安徽本家对于宗亲唯一的记载,并延续至今。循着这个思路,我们又向师傅们打听起附近是否有程姓村庄,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我们豁然开朗。告别了将军岔,按照师傅们的指点,我们向着九灞路沿线一公里外的陈家院驶去。
    几分钟后,车子驶入了陈家院村。凑巧的是,村口也有一户人家正在砌墙筑屋。得知了我们的来意后,工人师傅们随即便给予了我们肯定的答复——后面山脚下几户都是程姓人家。说话间,一位师傅便带着我们一行人穿过村巷,向着山脚下一户人家走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天空依旧浓云密布。初夏时节,尽管山外已经有些燥热难忍,然而,山里面却在阴雨的叨扰下凉意阵阵而来。穿过一片不大的场院,我们抵达了山脚下程姓人家门前。老旧的三间大瓦房里,只有两位年逾花甲的夫妇和一位约摸四十多岁的儿子守护着空荡荡的家,其他儿孙们都外出打工了,儿子言语不多,看起来有些木讷。相对于沿公路而居的人家,这家人稍显贫寒。我们开门见山地向男主人说明了来意。老人家回复到:“是的,我们这一户族的人是乾隆年间从安徽搬过来的。”老人家的回复让我们瞬间便雀跃了起来。程老师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还没有做下一步询问便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老家家谱委员会负责人的电话:“找到咱们的宗亲了,是在陕西蓝田灞源镇,找到了,找到了!”我和四哥也有点激动,毕竟我们的付出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挂完电话,程老师取出了家谱字辈表递给了老者并询问到:“老人家,您看看这字辈,您是哪个辈分的?”老人家手持字辈表,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扫描着那一行行诗文一般的文字。大约一分钟后,老人家慢吞吞地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这个不是我们的字辈,对不上呀!”虽然声音很小,但程老师却听得很真切。
    听到老人的回话后,程老师眼里露出了几分迟疑:“您再仔细看看。”
    “确实不是的!”老人肯定的回答道。
    “您的族人是不是从安徽迁来的?”程老师问到。
    “是的,是从安徽迁来的。”老人答道。
    “是安徽桐城吗?”程老师追问着。
    “我大概记得是安庆府附近,具体啥地方我也记不清了。”老人回答道。
    “安庆府附近就没有错,桐城就在安庆府。”程老师说到。
    “我有一个侄子,他在灞源街居住,他那里有一册前些年整理的族谱,是老家修谱时整理的。他也回过老家,他知道的情况比我详细,我老了,很多事情记不清了,你们可以去问问他。”老人说到。
    “他在灞源街哪里?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他?”程老师追问着。
    “他在街道卖肉,从镇政府向东大约一百米,你们过去了问姓程的,大家都知道。”老人回复到。
    “好的,那我们去找他问问。谢谢您!”程老师向老者道谢的同时眼神里又一次充满了失望。
    告别老者,我们一行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灞源街。
    在车上,程老师长吁短叹:“可能性不大了,对方前几年修过家谱,还回过老家,显然不是我们的宗亲了。”
    “过去看看,即使不是,我们看过了也就明白了。”我和四哥安慰着程老师。
    车过镇政府大约一百米,一家肉铺进入了我们的视线。老板约摸四十多岁,着一身蓝色大褂,手持一把锋利的尖刀正在把顾客选好的肉分解装袋。一撮稀疏的八字胡和稍显凌乱的头发,怎样看都是地地道道的蓝田人,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一点南方人的特征。稍事,我们便攀谈了起来。经过确认,这位正是陈家院老者所说的侄子。得知了程老师是从安徽远道而来的寻亲者,肉铺程老板便热情地请我们进了屋内,几杯热茶随即便端了上来。正如陈家院老者所言,程老板家族也是乾隆年间从安徽迁过来的。同样是安庆府,不同的是他们祖籍在望江,而并非程老师所在的桐城。虽说两地都属于安庆府,却有着一百公里左右的距离。据程老板讲,他们家族是在最近几年因族中一位晚辈上大学期间于网络上和原籍宗亲取得了联系。联系上不久两地就有了互访,而且已经把他们这支族人增补进了家谱。说话间,程老板安排的人从家里送来了他们的家谱,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年逾八旬的老父亲。老先生得知有安徽来的客人,也兴冲冲地赶了过来。程老师仔细地看了望江程氏的家谱后,眼神里再也没有显现出失望的神情,反倒生出了一种老乡见老乡的感觉来。看来,来的路上他已经预测到结果了。又是大约三十多分钟的攀谈,从老先生父子口中我们又得知了在灞源街往西大约九公里的倒沟峪曹家山村和灞源街往北大约八公里的北川连二坪村也有程姓人家。这两条线索对我们来说就像黑暗里的一线曙光,让本来有些沉闷的心情又一次兴奋了起来。正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肉铺程老板父子,向着街道西头镇政府的方向又出发了。跑了一个上午,我们三人也都有点饥肠辘辘了。想着还有两个村子要走访,于是我提议先吃了午饭再行动,程老师和四哥欣然接受了我的提议。镇政府广场东侧戏楼旁停好车,我们便步入了正对戏楼山墙的五一饭店。
    三人刚刚坐定,天空就又一阵子响动。伴随着几声响雷,倾盆暴雨瞬间就稀里哗啦地泼了下来。视线穿过饭店的玻璃橱窗,只见街道上雨水汇成了一条汹涌的河流向地势较低的镇政府门前流去。三人不禁庆幸了起来,幸亏没有赶得太紧,否则也只能坐在车里避雨了。几道地道的蓝田菜伴着灞源特有的豆腐干和一杯淡茶,我们三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餐罢,暴雨戛然而止,似乎老天爷也在无时无刻地关注并成全着我们这次的寻亲之旅,晴雨转换间气候也便十分的宜人了。
    九灞路上,又是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我们来到了位于倒沟峪中部的曹家山村。曹家山村背靠天明山,隔着倒沟峪河与三峰山相望。新建的沪陕高速沿着峪道洞穿山岭横亘于河道上,九灞路贴着村前蜿蜒而去。和其它山村一样,静谧,安详,村巷中几乎看不到人影。停车,入村。一位约摸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背着手踱着步子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老人家,你们村子是不是有姓程的?”说话的同时我递了一根烟给老者。
    “有,有,我就姓程,我们这一片都姓程。”老者回复我的同时点着了手中的烟。
    “那你们祖籍是哪里的?”程老师迫不及待地插话到。
    “听老人们讲,我们是从山西大槐树搬来的,具体何年何月已经没有了记载。”老者说到。
    “那你们这里有没有从安徽搬来的程姓人家?”我又追问到。
    “没有的。”老者说到。
    “这位程老师是从安徽桐城来的,他们家族续修家谱,特此委派他到咱们这里寻找乾隆年搬过来的宗亲。我是咱们山外的,我也姓程,这次专门协助程老师寻亲的。”我给老者说明着来意。
    “哦,你是山外的?山外哪里?我们这一户族和山外的前程后程是一脉。”老者得知了我们的来意后,显然来了兴致。
    “哈哈,老人家,我就是后程的,看来,我们是一家子了。听说还有一支本家在商州铁炉子,他们从我们那里拿走了家谱。”得知我们是一家子,我和老者聊起了自家事。
    “对,就是的,有这么一回事。”老者话语更加亲切了。
    “哈哈,今天给程老师没找到本家,给你却办了个好事,找到亲人了。”四哥在一边笑着调侃到。
    “恭喜你呀,老弟,你找到本家了。”程老师得知了我和老者是一家人之后,眼神里充满了羡慕之色。
    “我们这离得近,想来就能来,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帮你找到本家,我这是意外收获,就是不找,家里的老人应该都知道这里有宗亲的。”我向程老师解释到。
    又是一番寒暄,鉴于时间的关系,我们没有在曹家山村过多的停留,告别老者后又马不停蹄地往下一个目的地连二坪赶去。
    车过灞源街时,天空又一次飘起了蒙蒙细雨。沿着蓝洛公路,我们循着手机导航的路线一路向北驰去。过了青坪村大约一公里左右,手机提示连二坪村到了。公路左侧恰好有一条新修的水泥路蜿蜒而上,这应该就是通往连二坪吧,不加思索,我们就驱车拐入了水泥路。前行大约二百米,水泥路呈“V”形向左后方的山坡上拐去,坡度大约三十多度。雨天、路窄、坡陡,加之众多未知因素,我们不得不将车停靠在路边徒步前行。蒙蒙细雨继续飘落着,身着短袖的四哥感到了一丝凉意,我顺手将挂在座椅靠背上的外套递给了他。安顿好车子,三人沿着蜿蜒的水泥路出发了。因了雨的缘故,空气格外清新,山坡上也是一片葱郁。路随山势,迂回向前;物因程异,移步换景。触景生情,我们的话题不由得就说到了桃花源,想必桃花源也不过如此吧!
    谈笑间,三人越过了山梁最高处,一个小村落出现在了前方大约五百米处沟底的开阔地上,看上去也就十几二十户的样子。我们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脚步。蜿蜒的山路随着地势将我们一步一步带到了村子。看到路旁第一户人家门开着,我们便走了过去。女主人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带着一个孙女,子女们都外出打工了,家里只剩下了老两口和小孙女,男主人有事去了灞源街。和之前一样,我们说明了来意,得到的答复是村子确是程姓人家聚居的村落,只是来龙去脉已经没有了任何线索。在老人的指引下,我们穿过半个村子,来到了本组组长家里。组长年约四十多岁,举手投足间,一个地地道道的灞源人的神态便呈现了出来。组长告知我们,这个村落叫做开子沟,属于连二坪行政村。村子百分之七八十都是程姓,至于从哪里来的也没有确切的记载,隐约听老人们讲大概是从商州某地搬来的。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任何有效线索了。望着程老师失望的眼神,我和四哥的心情又一次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表的状态中。看来,今天注定要做无用功了。
    出了开子沟,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能打听到的程姓村落也已全部走访。可惜并没有找到程老师的本家宗亲,不得不说这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我和四哥安慰着程老师,同时提出在灞源多呆一天,继续寻找,程老师谢绝了我们的提议。按计划,程老师还要赶往湖北继续寻找迁至湖北的宗亲,行程紧,是不敢随便耽误的。
    返回的路上,程老师一再地感谢着我和四哥,感谢我们的热情帮忙,还让我们有机会一定去桐城逛逛。他还要向他的族人们讲述这次寻亲的经历,讲述他在灞源度过的这愉快的一天。
    其实,这一天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人生中有意义的一天呢?
    萍水相逢皆缘分!


                                          
                                                               2018年1月27日 西安



罗凤霜 发表于 2018-1-28 00:59:54

真切实感,文笔细腻,故事娓娓道来!拜读佳作,学习问好老师安好!

罗凤霜 发表于 2018-1-28 01:00:09

推荐首页赏读!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8-1-28 22:53:36

欣赏老师佳作,点赞问好!

灞河水 发表于 2018-2-2 22:43:19

罗凤霜 发表于 2018-1-28 00:59
真切实感,文笔细腻,故事娓娓道来!拜读佳作,学习问好老师安好!

问好老师!提前祝您春节快乐!

灞河水 发表于 2018-2-2 22:43:51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8-1-28 22:53
欣赏老师佳作,点赞问好!

问好老师!提前祝您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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