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文昭,如喝了一杯毒酒,明知有毒,却迷恋他的味道。只是这毒酒,并未立即致命,如扎了输液管在我胳膊,眼睁睁看自己的血一滴滴流出体外,料想会血尽人亡,却没有一丝丝回旋的力气。如吸了毒品,万蚁钻身,万箭穿心,可生命终究如此顽强,末了还要加上凌迟。我忘了,是三百刀,还是三千刀,一刀刀割着我的肉。我宁愿自己昏迷,宁愿自己麻木,但头脑却更加清醒。钻心的疼,疼到骨子里,疼到灵魂里。我一次次在心里暗骂自己,木木,你就这样贱吗?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吗?你就偏偏爱上文昭。他有那么好吗?他值得你这样吗?没有答案。我依旧默默付出,如追日的夸父,如填海的精卫,如绕着地球的月球,一切似乎有了惯性,爱他成了习惯。 与文昭第一次相识,是在那一年的夏天。那是个炎热的季节,也是个悲哀的季节,一直无雨,地里种的玉米都没有出土,就这样荒了一料庄稼。我是在明月镇到县城的521路公交车上遇到他的。说也奇怪,这么热的天,公交车上人却挤得实实的,如满载了动物笼子的货车,而一个个人只是笼子里无奈的小动物。我算幸运,上车早早占了个座位,虽然也不舒服,但比起那些站着的人,还是幸运了许多。好几次有老太太上车,我都在让与不让的煎熬中最终没有起身。不光是在这车上站着更容易被小偷光顾,更主要的是这么热的天,坐着都如此难受,站着就不用说了,那架势,估计比蒸桑拿还要热吧。 在站着的人群里,有一名男子,中等个子,穿着雪白的短袖,左手拿着一本《国家司法考试法律法规汇编》,右手抓在车顶的拉环上,随着拥挤的人群“随波逐流”。他就站在我的旁边,我扭头又看了一眼,发现这男子并不帅气,眼睛却清澈明亮。我看见那书的侧面,写着“郭文昭”的名字,料定这是一个学法律的孩子。 车行至清风湾,我已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胳膊上一凉,有一滴东西掉了下来。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滴血。紧接着就听到了“对不起,木木”的声音,抬起头已发现旁边的白衣男子右手捂在嘴和鼻子上,用大拇指和食指轻捏着鼻子,血顺着手心缓缓往下滴。左手慌乱的在右边裤兜里掏着什么,却没有丢下那本法律书。周围的人冷漠的看着或者不看着他,仿佛并没发生什么。他却因流鼻血而发窘。我很吃惊他竟然能根据我钥匙链上写有“木木”的饰物猜出我的名字。我猜想他一定是在找卫生纸,就找了卫生纸寄给他。他感激的看着我,想说谢谢,却发现因为鼻血流得厉害,口里也含了血。他好像想咽下那血,却咽不下去,想吐出来,却不想吐在车里。车子因为颠簸,他站的并不稳。我就站起来说:“你坐下吧。”他好像不太愿意,却又无奈的坐了下来。血已经染红了好几团卫生纸,他塞在鼻孔里的小纸团,一会儿就被血浸透了。换了好几团卫生纸,止血并不明显。我有一刻调皮的想,如果我拿出包里的卫生巾给他用,肯定能止住那血。止X血的东西,用来止鼻血肯定没问题。我就是这么有才的女子,但车里人太多,我还是没好意思实施我这伟大的想法。 “要不你下车找个地方洗洗吧,或者找个医院开点药。这血流的太大了,肯定对身体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心生怜悯。 “谢谢你,不用了,我就快到了。”他摇了摇头。 我发现他把刚才用过的那些沾血的卫生纸紧紧攥在手里,没有扔在车里,也没有抛向窗外。雪白的短袖上,也没有染上一丝的血,刚才却偏偏有了一滴血滴到了我的胳膊上,莫非,是上天安排我们认识的。我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真的并不帅,但也绝对不丑,眉宇间吐露出一股子书生气,白皙,干净,安静,坚定。 车子很快到了县城的南山幼儿园门口,我下了车,却发现郭文昭也要进幼儿园。我说,郭文昭,你也到幼儿园吗?他吃了一惊,说,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却笑着说,我是这所幼儿园的老师,所有小朋友的名字我都知道。他笑了一下说,我是来找兰墨妍的,她是我高中同学。我就和他一起进了幼儿园,兰墨妍是我们南山幼儿园的老师。 因为兰墨妍的关系,我和郭文昭慢慢熟悉了起来。知道他在县城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是西北政法大学读法律的男子,主攻刑法。我们三个吃过三次饭之后,郭文昭约我单独去龙凤山吃农家乐,我问他兰墨妍不去吗?他说,你知道的,兰墨妍快结婚了,这几天正忙着呢。我想了想,他说的没错。十天后就是兰墨妍结婚的日子,我和郭文昭已经收到了结婚请柬,兰墨妍这个鬼狐子,她已经发现了我和郭文昭有点意思,就在我们昨天陪她买请柬的时候给我们写了一张。她笑着说,第一张请柬就是写给你们的,看你们在我心里位置多重要。我们争辩说,应该写两张的,分开写。兰墨妍却说要低碳生活,建设能源节约型社会,节约用纸。还说我就是不写请柬,给你们直接说一声你们不是还得来吗?我保留了那张请柬,希望有一天,我和郭文昭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纸上,不是请柬,而是结婚证。 我和郭文昭吃完农家乐的时候已经9点了,天不再那么热,风呼呼吹着,如搔痒痒般舒服。 “木木,我们去爬山吧。”郭文昭突然提议。 “现在?”我有点犹豫。 “对,就现在,现在多凉快呀。白天热死了。”郭文昭说话总能找到理由。 “那好吧。”其实我心里不愿意去,我不喜欢晚上冒这个险。可只要他想去,我宁愿委屈自己陪他去,我知道自己是个愿意为爱去做一切的女子。 郭文昭就是在那天爬山的时候牵我的手的,我清楚的记得。他的手不大,但温暖而舒服。我们在夜里爬山,如寻找一段梦游。天是黑的,唯有星星的亮光,忽明忽暗。其实,我的心也是忽明忽暗的。我在问自己,木木,你到底喜欢这个男人吗?他有哪一点值得你喜欢呢?那时候我已经发现郭文昭任性,懦弱,自私,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竟然给我讲他以前的女朋友。以前暗恋过的女子。我心里难受极了,他却不曾发现。我想骂他,想打他,却最终说,你原来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他却淡淡的说,快奔三的人了,谁没谈过几次恋爱。没谈过的都不正常。 是谁说过, 爱情和仇恨,二者皆盲目。我明知道郭文昭的种种不好,却莫名其妙的爱上了他。是的,爱上了他,我觉得这是件荒唐的事情,但现实却让我走不出这段迷雾。我开始有事没事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我会因为他接电话态度不够好而生气,也会因为他回给我的短信只有一个字而哭泣。 我知道,郭文昭是不爱我的。至少不够爱。所以我从不问他爱不爱我。但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他会对我说,木木,我其实一直都很爱你。嫁给我吧。我傻吗?我一点都不傻。虽然这好像只是一个梦,但我愿意认真的把它做完。我其实很喜欢做梦。因为年轻,我们还有做梦的权利。 我开始故意在电话里对郭文昭说你女朋友怎么怎么,他就纠正道,我还没有女朋友呢。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直到有一天,郭文昭说,木木,你就是我女朋友。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女朋友。真的。我掐了掐自己。是的,我不是在做梦。虽然我对他说的现在只有一个的说法不满意。现在只有一个,莫非,将来会有许多个。 但我已经有点满足了,我不再去计较那么多。因为郭文昭说过,木木,人都要懂得知足,知足常乐。你就是想要的太多了。 屁。我想要的多吗?我想要的一点也不多,我只是想要他的爱,而我,早已把一切都给了他。是的,一切,包括生命,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几天,我和郭文昭终于走到了尽头。事情的导火索,竟然是一条短信。是的,一条短信。就彻底毁了我的所有愿望,让我看到了事情肮脏的本质。 那天晚上,已经11点了。我睡不着,就给郭文昭发短信:“干什么呢?我想你了。” 不到三秒钟,短信就回过来了:“娜,我到了,晚安。” 娜?娜是谁?我的世界突然黑了。再傻的人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娜,叫的这么暧昧,真他妈的恶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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