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语梦散文）烘笼儿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2-7 22:21:38

在我的记忆中，儿时的冬天奇冷。似乎有一大半时间霜风刺骨，水田里、池塘中结了厚厚的冰。上早学的孩子拿着棍棒一路叮叮当当敲打冰块，取冰块玩，甚至表演冰上飞奔。
那样严寒的冬日，最能给人温暖的就是烘笼儿。那时，川北人家几乎都有一两个烘笼儿。
中国人造字大多形象。烘，有火才能供暖。笼，是用竹子编制的笼状物什。将一瓦钵固定在竹编的笼子里，笼子上下是圆的，中间向外鼓起，有一提把方便携带。冬天将炭火或柴火放在瓦钵里，方可取暖。
爷爷会做一些篾活，每年农闲的时候便砍了竹子，花了篾条，精心编制烘笼儿、背篼儿、筲箕等篾货。有的送给亲朋好友，有的拿到集市上去卖。这样小打小敲竟然也能保证一冬的油盐酱醋，难怪有头脑的父母总要让孩子学一门手艺。爷爷编制烘笼儿的时候，我们待在旁边帮着递篾条、篾针，偶尔趁爷爷离开的时候也学着编一会，但次次都被爷爷毫不费力地察觉，拆了重编。一个个烘笼儿在爷爷眼里就像艺术品，弓腰驼背，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用心。
平时家里的“大柴”---一些树枝、树干、树根都舍不得烧，等到过年过节、办酒席或特冷的时候才派上用场。逢酒席，家家都拿了烘笼儿去主家装木炭火，主家自然也乐意。这雪中送碳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严冬，家家的烘笼儿不会熄灭。大妈大婶烤着烘笼儿纳鞋底，爷爷奶奶烤着烘笼做家事，婴孩的尿裤靠烘笼儿烤干。
烘笼儿最好的搭档是围腰（围裙）。即使是严冬，年迈的老人总惦念着地里的庄稼，在家待不住。于是，将烘笼儿挂在手腕上，两手藏在彼此的袖筒里，再掀起腰间的围腰（围裙）盖住，田间地头、东院西院到处走走看看，那围腰里的小世界便是温暖的春天。
我那时只有一双黄胶鞋，每次从家走到学校就湿透了，干脆脱了打赤脚。看着有棉鞋穿的那些同学，真是羡慕嫉妒恨呀。更有甚者还提着个小烘笼儿到教室。于是，一下课，那烘笼儿就成了大家取暖的宝贝。这个烤烤脚，那个暖暖手，有冷麻木了的竟然把脸都搁烘笼儿口去热热。
放晚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奔进屋，取出妈妈藏在被窝的烘笼儿，让冷得失去知觉的手脚复活。晚饭后再烤着脚做作业，昏暗的油灯下，一家人围着烘笼儿，爸爸讲故事，我们唱歌、讲学校的趣事，温馨、和谐的气流氤氲着整个冬天。
爸爸是村里的能人，双手同时打算盘都不会出错。每到年终，村里办决算都要请爸爸出山帮忙。严冬的夜晚，烘笼儿温暖着爸爸的全身，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如一曲美妙的夜曲常常伴我们入梦。很多时候醒来爸爸还在忙活，那时常常觉得爸爸很了不起，大概我们读书的领悟力不错，冥冥之中还是传承了爸爸的基因。
周末，院子里的孩子漫山遍野疯跑。打沙包、跳格格、跳绳、躲猫猫儿，寒冷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回到家里看到烘笼儿才觉得饿了，冷了。于是抓了花生、胡豆什么的放烘笼儿里烘烤，兄弟姐妹这屋撵那屋抢着吃，吃得一嘴的灰。往脸上一抹，像一只贪嘴的小花猫。
夜晚的被窝里也总是妈妈提前用烘笼儿烤暖和了，钻进去热热的，暖暖的，保准睡个好觉。村里有户人家把烘笼儿放被窝里烤着，迷迷瞪瞪睡着了，把烘笼儿蹬倒了，房子都差点烧起来，幸好人醒了没被伤着。所以爸妈总要守着我们睡熟了，睡暖和了，把烘笼儿拿出去才肯放心休息。世界上还有谁能像父母爱孩子那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呢？
虽然很多年都没用烘笼儿了，农家用烘笼儿的都少见了，但每到严冬，我依然会想起烘笼儿和那些伴着烘笼儿度过的暖暖的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