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山迪克 发表于 2018-7-4 08:49:39

【商山迪克散文随笔】父亲的脚

本帖最后由 商山迪克 于 2018-7-4 08:52 编辑

父亲的脚
    终于把父亲拉到了车上。因为半年里我也回去了三四次,可每次都未能如愿,父亲一句“不去”,转身就钻到田地里去了。我也似乎就尽心了,匆匆返回。这次还是姑姑的电话催我:“你爸连拌汤都喝不进去了,人都瘦干了,你快把你爸拉去检查一下!”我吃了一惊,预感大事不好,从下乡的路上直接返回故乡。                                                                          父亲坐在副驾驶上,瘦得就像一个皮袄蜷缩在那里,头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我几次提起话题,父亲总是哼哼应付,脸一直转向车窗,目光始终盯着窗外。回到家里我特意让媳妇熬了点稀饭,但父亲没有吃,媳妇猜疑是不是不合父亲胃口,我也在纳闷,总觉得有一种不像的预感。睡觉前父亲喝了两口白开水,其实只是润湿了嘴唇而已。    第二天陪父亲作食道拍片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食道癌,而且是晚期,医生说症状明显清晰,没有必要活检。我强打精神把父亲拉回家里,不知道编了个什么慌就出门了,来到州城北环大道边,忍不住的眼泪就哗哗流下来。总以为父亲不说话,爱寂寞,总以为父亲一个人生活得很畅快,看来父亲并非如此。天黑了,一包烟抽完了,我才打起精神开车回家。父亲端坐在客厅里,就像一座神。“回!”见我回来父亲说。“还没全面检查里,急什么。”我回应。倔强的父亲呀,都这时候了你还装硬。记得我上初中三年级,正播连续剧《霍元甲》,伙伴们忍不住就悄悄溜进学校电视室观看,谁知被老师发现了,老师让同学通知家长领人,原因是中考在即,紧张的气氛都快要冒烟了,竟然还有学生去看电视。5名同学都被家长领走了,父亲是最后一个领人的,出了学校大门,父亲“滚”字刚出口,一脚把我踢倒在地里,头也没回就回家了,那一夜母亲让我住在了同伴的家里,因为母亲拗不过父亲,父亲是村里又名的犟人。后来村里还传出一句话:看人家,一脚踢出个中专生!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父亲的脚,原来父亲还穿着多年前给他买的皮鞋,于是我拉着父亲到街道洗脚店,想给父亲洗一次脚。父亲还不知道咋回事时,我已经将他按在座位上,鞋袜给脱了,生怕父亲不听劝说。曾经让我生畏的脚就像两块山沟里的麻子石一样呈现在眼前,黑糙黑糙的,脚背能看见脚骨和鼓起的血管,紫红色的肉皮趿拉着。脚趾丫如同枯干的柴火棒,几乎全是灰指甲。脚板僵硬发黄,四周全被茧子包裹着,脚后跟还有点龟裂。原来就是这双脚撑起一个家呀!本来我想自己给父亲洗,可觉得不专业,还是叮咛服务员给父亲好好泡泡修修。    也许父亲是没有一点力气了,他坐在那里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我坐在旁边耐心等候。记得父亲盖老家的房子时,土坯全是父亲自己一块一快打出来的。和泥是最艰辛的,先担几担水倒在土堆上浸透,再一撅头一撅头挖开,然后敷上麦秸作泥筋,用脚齐齐踩一遍,将麦秸踩进泥里,然后用铁锨隆起,再用脚踩,如此反复数遍才开始起坯。吃饭的时候,父亲也顾不上洗脚了,母亲递给一碗饭,父亲就坐在房檐下吃。姐姐看见了说:“爸,腿脚脏成那样能吃进去?”父亲笑笑“这咋了,离碗远着里,划不着洗,吃了接着干。”父亲硬是靠双脚踩出了一座新房子。    经过泡洗修整,父亲的脚有了红润之色,就像陈年的两块腊肉,有了血色生机,父亲看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笑我见过,那次和父亲一块上山砍柴,一个竹签从草鞋下刺进了父亲的脚里,父亲忍着剧痛拔出来,晕倒在地上。当他醒来时叫我,我才跑过去看,那场面吓了我一跳,父亲脚下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而且伤口还在流,正当我束手无策时,父亲嘴角勉强露出微笑,“没事的,搀我回家吧”,我胡乱地用背心裹住受伤的脚,一步一步拖下山。洗脚店还兼卖鞋袜,我挑了一双新拖鞋、袜子给父亲换上。    在医院、老家,医生、亲人的忙乱间,我和父亲度过了一个月,父亲走完了他的一生。多年来,我总是梦见父亲那双脚。
    商山迪克,真名:段开瑞,男,陕西商洛人。大学学历,中共党员,教育工作者,文学爱好者。有近百篇散文发表于《商洛日报》《商洛教育》,主持编写《商洛市中小学安全教育读本》系列丛书一套,《西部文学》2016年十佳。

长风 发表于 2018-7-4 10:10:19

情真意挚,赞

倪素之 发表于 2018-7-4 23:57:50

欣赏老师佳作,真情人间在,祝幸福安康。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8-7-5 00:5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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