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黄金酒杯征文】我们曾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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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2479 | 回复19 | 2015-2-12 06:3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水菱 于 2015-2-20 21:55 编辑

                                                          一

        那是一个皓月当空,星辉满地的夜晚。

        劳累了一天的庄户人家,此刻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远处一只“等等”虫发出的永不疲倦的“等等”声,随着山峦的重叠,就像湖中的涟漪那样一圈圈地扩散远去,越发显现得夜晚的空阔,宁静,给人以千真万确的缕缕惬意,使人心旷神怡。这时候,任何人都会感受到,天是那样高,世界是那样大,而我们人却是那样小。
   在这个旷夜里,我与英子相依在那棵歪脖子枣树之下。这里在白天,是村妇们绕舌的绝佳场地。全村的女人,包括那上了年纪的小脚老太婆,都好在这里搅和一个时辰,以知道张家的女人挂了男人,或李家的闺女又随了野汉。说的人眉飞色舞,煞有介事。听的人,如醉如痴,不亦乐乎。好像漫天之下,除了男女媾和之事外,再就没有其它好谈论的了。论到男人们到这里来时,这里就成了夜晚。庄户人家大都吃饭很晚。掌上灯,才能停下手中的活什。有心劲的人,吃过晚饭就趿上鞋,揣上小烟袋,把牲畜安顿好,就都朝这歪脖子枣树下走来。在这里,大丈夫男人们从庄稼的节气,外面的世道以及天时地利等无所不谈,所谈的和女人们想的根本不一样。待这些男人们走后,这里的一天就算收场了。旷夜中,只留下那棵歪脖子枣树,此时,显现得更是那样的寂静,安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与英子就开始了在这里幽会。山里人,没有城里人那种卿卿我我,也不会像书本里讲的那样信誓旦旦。我们起初都是端坐在一旁,开始只是默默地注视。就这还常常使目光相对时,就能把人羞怯的低下头来。后来我们接触的多了,就敢稍微靠近了些。这时我们都能感受到对方心脏的剧烈跳动,但我们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直到再后来,随着感情的升华,我们才发展到今晚这样敢紧紧地相依在一起。
   我与英子坐在歪脖子枣树下的一块草地上,月光下,英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流露着甜蜜地幸福感。一头飘逸的长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脸上凝结着一种专注地深情。
   “我们这也是爱么?”英子有些羞涩的轻轻说。
   “是啊,这就是爱。”我微笑着温和的回答,心里一种温暖漫过,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英子这时的脸上红扑扑地掠过一丝红晕,真是可爱极了。我一时冲动起来,就想趁着我们都高兴,像电影里人那样,搂住英子吻她一下,我刚伸手揽住过她的肩膀,可她却羞涩的急慌慌用两手挡住说:“别,别这样,我害怕……”
   英子简直像熟透了的桃子,馋红欲滴。我不能想像,在我们这大山里,她为何能出脱得那么美?我第一次看到英子时,她还是稚气未脱的时候。那时,她的父亲正在“牛棚”里接受改造,为了不牵连家人,临走时,他断然和家里所有人脱离了关系。正是这样,英子的母亲才带着她,还有不谙人事的小弟小妹们这才迁转到我们这里来。是山里人收留了他们,也是他们给了山里人的爱。从此,我们就有缘在一起相识,在一起长大,在一起渡过那令人心旷神怡的一个个夜晚。
   在果子成熟的时候,在那瓜熟的季节,英子多次邀我到她照管的瓜棚里作客。我不知一天忙什么,总是没工夫。那一晚,我去了。去时,只见满地的西瓜滚圆滚圆,经月儿的照射,每一颗都发着熠熠地光。我悄没声的摸到英子瓜棚前,本想突然出现,让她大吃一惊。可当我看到英子时,她却和她的女友一字儿排开,正舒展着一个“大”字形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月光下,英子那圆圆的脸盘,那高高耸起的双乳,比电影里的张瑜,毫不逊色,真令人心动!我敢说,那晚要不是有英子的女友的存在,我可能会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我记不得我是怎样走出瓜地的。只记得那一晚上我都没能睡着,甚至几次都想着,再去瓜棚里看一回英子,但最终还算理智,这才得以你那一晚的“睡美人”倩影永远甜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在麦子上场的季节,英子家里缺的是劳力。这时,也正是我能为她们家大显身手的时候。我能将那像大山一样的麦垛儿一会儿就收拾的整整齐齐。遇到打场时,我可以在烈日之下一站就是五六个小时,直到把黄澄澄的麦子全部装入布袋里。英子当然在这时也不会闲着的。一会儿送来香喷喷的饭菜,一会儿提来甜丝丝的蜂糖水。最令人心满意足的是,我们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一样,我动木锨,英子就抄起扫把。我赶场儿,英子就拉来牛鞭。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好像事先排练过一样,配合的是那样的默契,自然,酣畅,流利。那种舒心的感觉,不是有情人,那是绝对无法领受的!就这样,年年月月,岁岁年年,光阴如箭,始而往返。我们的情谊随着日月的流逝,也日重一日。我们在最后的日子里,可以说,无事找事。一日不见,如隔千年。我们除了一直在这歪脖子枣树下幽会外,我们还随便找一个借口或一个理由,就可到那黄河边上,还可到那长满庄稼的地里或不见天日的树林子里,也可到远处的集镇上去。总之,在我们的大山里,每一处都留下过我们的身影。可我们一直没有“海誓山盟”过,这也许正是我们的缺憾,我们只是深深地爱着,却不会用那种特殊的方式来去表达。
   终于有一天,也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在那歪脖子枣树下幽会时,英子哭了,我一头迷雾,在一旁慌忙不停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我越问她越哭,弄的我不知所错。
   好久,英子断断续续地说:“我爸的问题落实了政策,我们一家人的商品粮恢复了。我们全家人明天就要回城里去了。”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恭喜啊,苦日子终于可以到头了。”我意外中第一时间的反应自然是发自内心的为英子一家高兴,但旋即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来自心底不安与惆怅,自我感觉我与英子可能无缘走在一起了。
   我从没见如此她伤心过,我忍看着,英子那美丽的长睫毛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那样滚落了下来。这时的我,显现的是那样的局促不安,我不知该怎样去安慰你。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把她紧紧地揽在怀中。是的,我再没有犹豫,英子在我的怀抱里,犹如一只温顺的小鹿子,她将面颊,深深地埋在我的胸脯之中。那一晚,我们就这样相拥着,直坐到东方的天色泛出了鱼肚白……
   此地一别,英子就再没回来。在最初的日子里,还给我来过一封信。后来,我当了兵。我也给英子去了几回信。可不知为什么,她后来一直没给我回信。身在军营的我,白天是训练学习,到了晚上,就各人能想各人的事了。我从我们的相识,一直到我们的离别,可以说,每天晚上都能过一遍“电影”。然这一切,似乎都成了过去,留下的就只能是无边的思念了。
   我不明白,英子为什么不给我回信。难道她嫁人了?嫁人了也不要紧,也得给我打个招呼啊!我想,她该清楚,我是怎样的没黑没明的在那里想她,我真想一夜之间,就一步跨到她跟前,看看她是怎么了?可部队生活,不是咱们在村里,一句话想去哪里就是那里。我真不知道,我在部队的那些年是怎样过来的。后来,我终于在一个同学那里打问到,英子有了工作。先是在一家百货商店当了售货员。由于她那酷似张瑜的模样,被一个来城里拍电视剧的导演看中了,就把她招去当了演员。可她竟毕是从大山里走出的女娃,对表演这个行当相当生疏,文化程度又不高,连台词都记不下来,没办法,那导演只好“忍痛割爱”,把她又退了回来。英子回来后,一时也没个好去处,正好,县医院里需要一个护理员,英子就先干起了护理。再后来,医院里要招护士,就成了一名白衣天使。据说,英子在这里工作的很开心。因为她饱汲了山里人淳厚待人的性格,加上你本来就讨人喜欢的容貌,老人们愿意把她当闺女,小孩子愿意把她叫阿姨,至于年轻人,只要认识了英子,就没病也要装病去看一回她。
   哦!原来英子过得比我好啊!怪不得,就一直不给我回信了!我知道了这些后,不由得妒火中烧。我想:“你只不过才当了个护士,你要是当上个院士,那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揉到你的眼里去呢?”
   妒火可以使人发昏。那一晚,我写了大约有21页的长信,把英子骂了个狗血喷头。我将我在学校所学到的所有词汇,组成现代最恶毒,最下流的语言,任其在白纸上随意飞溅。这些语言,如果变成唾沫,那能变好大一缸的,完全可以把你淹死的。可她最终还是连一个字都没有回。仍以不变应万变,使我妒火中烧又无之奈何。最后,我终于麻木了,也彻底失望了。我敢说,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再也不指望以后还能相见了。
   翌年三月,我复员回到了县城。我不知英子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我一下车,就意外的看到了站在站台上的英子。陕北的三月,还是数九的天气啊,可英子却穿着一袭旗袍。英子看到了我,款步向我飘来。我当时根本就没敢相信是英子,可的确是她啊!英子眼圈红红的,一句话都没说,就接过我手中的行李,也没说去哪里,就在前边先走了。我不知我是怎样挪动双腿的,只觉得浑身奇热,两颊滚烧滚烧的。我趋趋地跟着英子后面走,来到了她的一处独立居室。待我进门后,她忽然反手插上门,回过头就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我以为她大概是要演出一幕我欲行不规的闹剧来。好在,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她就收住了。英子端来亲友们给她送来的糖果瓜子之类的小吃,就算为我接风洗尘了。可我一想到那封伤害她的信,马上就如坐针毡,心里真是打翻了五味瓶!
   这一晚,我们谁也没有出去。谁也没离开房间一步。外面的那轮明月,又高高的挂在了天上。一缕儿月光从你窗子上一处损坏了一点小玻璃的地方钻了回来,疑惑地在我们之间搜索了一小会儿,就放心的溜了出去。
   英子拿出一双鞋垫,郑重地交到我手上。英子说:“我一向不擅于作针线,但看到别人都做,就想给我也做一双。”同时告诉我,为了这,英子几乎跑遍了县城所有的大小商店和小地摊,买回的绣线足够一公斤。可她一连做了好几双,都觉不如意,就干脆都给绞了。这一双,还是经多人指点才完成的。尽管她说她还是不满意,可我已经开心的不得了。英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说:“我的本事也就这了,只是心到了。”
   我后悔我在部队回来时,没能给英子准备一份礼物。因为我没想到事情回来会是这样的。我只想到,英子的心里早就没我了。我们以后再也不可能来往了。我把一切都想到了是最坏的结局。甚至想到了我们如果偶然相遇,一种可能就是互不理睬,形同陌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像仇人那样相见,恶言对峙,最后两败俱伤,分道扬镳。英子却以这样的方式把我带到了她这里,实在令我太意外,让我无颜以对,无地自容啊!
   这一晚,我们说了很多很多。我们似乎又回到了那棵歪脖子枣树之下。我们从认识的第一天说起,直说到最后的离别。我们说到那宽阔的大山里,我们到过的每一处地方。甚至还说到那轮月光下,你在瓜棚里那“睡美人”的倩影。每每谈及这些,英子都“咯咯”地笑个不停。她说:她真还愿意再回到那个大山里去!
   遗憾的是,好戏也就在这里收了场。
   以后,我回到了大山里。因为是农村户口,国家不负责安排工作。我自己又没什么能耐,也不会技术,就一头扎进了大山里,重新开始了中国八亿人都在从事的农桑事业。在那段没有英子的日子里,我常常以泪洗面。常常一个人在全村人都沉入梦乡的时候,去那棵歪脖子枣树下追寻我们过去的岁月。我常常想,我为什么会如此命薄?为什么就和英子到不了一块呢?若说我们没有缘,为什么今生就能遇上你?若说我们今有缘,为什么天各两方难相见?我一直痴痴地想,或许在明天,英子就会奇迹般的出现在我们这个大山里,而且是专程来大山里看我来的。我几乎每天都能在我们那时去过的每一处地方都走一遍,一心想在那里找到哪怕是你的任何一个物件甚至脚印也行。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一切都成了泡影,一切都成了过去,一切的一切,都无踪无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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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06:33: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谢石 于 2015-2-12 06:36 编辑

                                                                          二
   家里人几次三番,都急着给我提亲。我都粗暴地拒绝了。家里人知道我的意思,也知道我的驴脾气。没办法,就请来本家的远远近近的所有叔伯们,满满的坐了一大炕。农家有农家的规矩,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办法。尽管他们认起字来,十个八个都不是我的对儿,可他们说起理来,也还是一套一套的。他们说:“娃呀!凡事都有个掂量,咱是什么主?是山里的受苦汉么。人家娃是什么?城里的公家人么。你就连这也想不转?如果你也有工作,那我们也巴不得你们能成呢!可一眼看着,你回来都几年了,你扑腾不出去嘛,再这样下去,你不是白白地耽误人嘛!”
   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在一片鼓乐声中,我们家按习俗给我办完了他们认为天经地义的,本该就是他们该办的事。洞房花烛之夜,我好伤心呀!我几次都想出去嚎啕大哭一场。我在门外,一眼就看到了那棵歪脖子大枣树。这时,又是一轮明月悬空高挂的时候,我疾步来到那棵老枣树下,不由得“嗵”一声双膝跪了下去。我一把抱住那皱皮累累的树身。将满腔的幽怨都给哭了出来。我哭诉这人世间的不平,哭诉我今生今世的不幸,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
     一年后,我生了儿子。儿子的出生,使我越发的想起了英子。我不知道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她结婚了没有?在我们那没有电话,没有手机的大山里,要知道她的任何一点消息,那都成了痴心妄想。我几次都想着,要去城里看一回英子,可当时的情景是连车路都没有啊!再说,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看她啊?多年的大山生活,我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我了。甚至没人帮助,再也上不到那山一样的大麦垛子上了,再也不会在那烈日下,能坚持五六个小时了。我的手,我的脚,我的人,整个的我感觉就一截树木桩子。而且,我隐隐地觉得,我的腰好像这后来也伸不直了。我不知道,我来到城里会不会首先影响到市容?如果我突然出现在英子面前,会不会吓到她?我真的是不敢再去面对英子了,感觉真的是自惭形秽啊!
   直到那一年,我家发生了一起意想不到的灾难。我母亲在那次灾难中不幸腿部骨折。我们连夜将母亲送到了县医院。就在我们挂急诊的时候,英子却意外地看见了我。她先是一怔,立即就跑了过来,问谁病了?当她了解情况后,马上就跑前跑后,几次往返于一楼和四楼,很快就办完了入院手续,并协调当晚就给我母亲施行了手术。我在跟随英子上下楼梯,跑前跑后的过程中,明显的感到自己的脚步慢了,远远地跟不上她了,心里不由一阵凄然。
   一切忙完之后,英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叫我来到她房间里来一下。我只觉得,我的头一阵一阵的昏,身上一阵一阵地冷。我彳亍着来到你的房间。这是医院里专为她们上班的护士们分配的休息室兼卧室。进得门来,不知是该站还是该坐。我看到她的床铺上,雪白雪白的床单一尘不染。她的沙发上,几个棉垫靠背摆放的整整齐齐。我再上下左右看了一下我的这身行头,由于走时走的急,连一件干净一点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甚至连袜子也没穿。不争气的是,一只鞋子不知什么时候鞋底上竟开了一个洞。每走一步,都能在脚底下留下一个鞋印不说,而且鞋里边的土也会随着就漏出一堆来。那情景,真是令活人难堪。当时要是她那房间里能开出一条缝来,我一定会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英子看着我那不自在的神情,知道我是怕脏了她的沙发。一把过来把我按坐在的沙发上。我本能地让自己的屁股只挂在沙发的最边缘处。英子倒来了一杯水,我伸手去接,一出手,却把她手中的杯子碰翻了。茶水洒了一地,杯子也掉到了地上,随着一声脆响,当时就摔成了八瓣。我一急,驴脾气就上来了,捎眼看见她茶几上的水果刀,就想把自己给结果了。这时,你嗔怒着一把夺过水果刀,反过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一时,竟呆住了,想不起我这是在干什么来了。当英子再冲来一杯水,递给我时,我好像才明白,我是来你这做客的。再看脚底下,那刚才漏出来的小土堆,有好几堆已经被我不小心都踏平了。
   英子说:“大山里还好吧”?
   “好个屁”!我一听这话,不知那来的火气,立刻又气咻咻的。英子“咯咯”一笑:“你吃了枪药啦?那来这么大火气,值吗”?
   我缄口无言了。
   “你生活的很苦吧”?英子望着我的脸说:“看你连边幅也不修修,胡子都那么长了。我给你打盆水洗洗吧”。
   我还没顾上回答,英子就把一盆水端来了。又拿来他们女人家用的那是一种什么“奥丽斯”说叫我凑合着用。就在我笨手笨脚的洗头时,英子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西服,放在我跟前。她看我洗的费劲,就一把把那“奥丽斯”,给她的手心倒了一把,按在我的头上,就给我洗了起来。这时,我的泪水和着洗头水不由得全都流了下来。
   换过衣服,刮过胡子,自觉得身轻了许多。只是觉得,老大的不习惯。尤其,那双皮鞋,一动就“咣哒,咣哒”的直响。使我不敢再在她的房间里随意乱动了。我这时才开始认真注意到英子,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福了,也好像更好看了,只是眉头眼角,也悄悄地爬上了鱼尾纹。
   “孩子好吗”?
   “什么”?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我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我以为我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看来,她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居然还知道我已经有了孩子。可我不明白,那她一定也知道我已经是有妇之夫了,那为什么还这样的待我?为什么还和我们十多年前一样,还是那样的一点都没生分呢?
   你英子瞬间就看出了我眼中的疑问。她用不知是从那本书上看到的话说:“生活竟毕是生活。生活虽然分开了我们,但不管怎么样,我们曾经爱过。人生到世,或爱人或被人爱,都应该是幸福的。不一定只有到了一块才是幸福的,没有到一块就不是幸福的。也没有必要认为,到了一块就是夫妻,到不了一块就是路人,我们没能成为夫妻,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能做夫妻,但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应该还是可以的,为什么就不能彼此来往,彼此关照,彼此了解呢”?
   可我还是一根筋的认为,既然我们到不了一块,那我们连朋友也就没得做了。如果夫妻不成的人,都反过来去做朋友的话,那这个社会还像话吗?可一想起我们这回事,就不由人闹心,窝火!我忿忿地说:“我一想起这回事,我真想去死”!
   英子说:“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了。生活大概就是这样的,你不承认不行,不服也不行。你以为我大概很幸福吧?其实,我也很难。但不管怎么样,我一想到我这辈子至少被一个人爱过,我也爱过一个人,我就满足了。至于其它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在我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后,英子说起了她的生活。她在我当兵回来的那几年里,也一直盼望着我能有一份工作,可一直没有消息。她知道,农村人公家一旦不给安排工作,那就再没有出去的可能了。我在山里,她在城里。社会就是这样的人为的给我们制造麻烦。她当年如果没有离开大山,那么,我们就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以后她离开了,不可能再重回那个大山里了。因为她的户口成了城市户口,农村就再也没她的事了。我们常从书上,从电影里,从戏剧里常能看到那些公子小姐们,为情而死,为情而奔,可那竟毕都是人写出来的啊!细看我们的生活里,我们周围能有这样的几对子哩!她明明知道我们以后不可能了,可她听到我已经结婚的消息时,还是不由人,一个人偷偷地哭了好几个晚上。那么,生活已经把我紧紧地锚固在那个大山里了,我们不各奔东西又有什么办法呢?
   后来,英子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大学生。他看上英子的,完全是她的容貌。她接受他的,完全是形势所在。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找对象。和她年龄一样的人,几乎都有了孩子,再不找个下家,很可能就要加入到大龄剩女的行列了。对她来说,就是再过个三年五载也无所谓的。可家里人不依啊!托这个,嘱那个,生怕把她嫁不了。可当人好心把这个大学生介绍给她们一家人时,除了他的身份能让她们一家人生慕以外,他那像瓶底底一样的眼镜下面,一双猥琐的小眼睛,总是白多黑少。连她的爸妈见了都看不上眼。可她不想再拖下去了。只想着随便嫁个人就结了,再不要叫家里人为她操心了。就这样,她嫁了那个眼镜先生。按说,这也就行了。不管怎么样,能嫁个大学生,当时在咱们那里,也就算高攀了。要是农村的女孩儿,可就没这个福份了
   谁知没有不走风的墙。就在她们结合以后,他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们的事。从这以后,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怎么也放不下。只要是发现有男人和她打招呼,有男人和她说话,回来就盘根问底,非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起初,她也没在意,可时间长了,问题就出来了。最后竟发展到了跟踪,盯梢,甚至开始限制起你的行动来。在一次大吵大闹中,他居然还说出,她婚前肯定不贞这样的话来。当时把英子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英子是一心一意地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可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没完没了的怀疑和找茬寻事外,再也没有她可以和他过下去的一切了。在经过痛苦的抉择后,她无奈地选择了离开,这才又回到了她的这个独立居室。
   你的故事还没讲完,我却忽然觉得胸口上憋闷的慌。好像是要吐什么,就赶忙跑到楼角拐弯处,刚对着痰盂,胸口的东西就都全部涌了出来。我没想到,吐出来的竟是殷红的血块。我不知这是咋了?只觉得头有些晕,看到的是,天地都在旋转,我就下意识的赶紧去用两手托住墙角,心想,站一会就过去了,谁知一下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我醒来时,我竟躺在英子洁白如雪的床铺上。隐隐觉得头后面好像很疼,准备用手去摸一下,发现好像动不了。再细看时,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输上了液,头上还被绷上了纱布。我努力回忆这是咋回事,这时,英子来了。看我醒了,就端来一杯水,送到我的面前。我这时才记起了是怎么回事,不由人泪如泉涌,我好疚好愧啊!
   窗外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音乐声。不知是谁,打开了录音机。一支缠绵婉转的曲子,随着悠扬地琴声缓缓向我们飘来,那首歌是什么歌名,我从没有听说过,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那里面有一句歌词,那歌词正是:“我们曾爱过……”
   这时,英子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了,一下子扑倒在我面前,把头深深地埋在我胸间,嘤嘤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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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06:34:0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家里人几次三番,都急着给我提亲。我都粗暴地拒绝了。家里人知道我的意思,也知道我的驴脾气。没办法,就请来本家的远远近近的所有叔伯们,满满的坐了一大炕。农家有农家的规矩,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办法。尽管他们认起字来,十个八个都不是我的对儿,可他们说起理来,也还是一套一套的。他们说:“娃呀!凡事都有个掂量,咱是什么主?是山里的受苦汉么。人家娃是什么?城里的公家人么。你就连这也想不转?如果你也有工作,那我们也巴不得你们能成呢!可一眼看着,你回来都几年了,你扑腾不出去嘛,再这样下去,你不是白白地耽误人嘛!”
   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在一片鼓乐声中,我们家按习俗给我办完了他们认为天经地义的,本该就是他们该办的事。洞房花烛之夜,我好伤心呀!我几次都想出去嚎啕大哭一场。我在门外,一眼就看到了那棵歪脖子大枣树。这时,又是一轮明月悬空高挂的时候,我疾步来到那棵老枣树下,不由得“嗵”一声双膝跪了下去。我一把抱住那皱皮累累的树身。将满腔的幽怨都给哭了出来。我哭诉这人世间的不平,哭诉我今生今世的不幸,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
     一年后,我生了儿子。儿子的出生,使我越发的想起了英子。我不知道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她结婚了没有?在我们那没有电话,没有手机的大山里,要知道她的任何一点消息,那都成了痴心妄想。我几次都想着,要去城里看一回英子,可当时的情景是连车路都没有啊!再说,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看她啊?多年的大山生活,我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我了。甚至没人帮助,再也上不到那山一样的大麦垛子上了,再也不会在那烈日下,能坚持五六个小时了。我的手,我的脚,我的人,整个的我感觉就一截树木桩子。而且,我隐隐地觉得,我的腰好像这后来也伸不直了。我不知道,我来到城里会不会首先影响到市容?如果我突然出现在英子面前,会不会吓到她?我真的是不敢再去面对英子了,感觉真的是自惭形秽啊!
   直到那一年,我家发生了一起意想不到的灾难。我母亲在那次灾难中不幸腿部骨折。我们连夜将母亲送到了县医院。就在我们挂急诊的时候,英子却意外地看见了我。她先是一怔,立即就跑了过来,问谁病了?当她了解情况后,马上就跑前跑后,几次往返于一楼和四楼,很快就办完了入院手续,并协调当晚就给我母亲施行了手术。我在跟随英子上下楼梯,跑前跑后的过程中,明显的感到自己的脚步慢了,远远地跟不上她了,心里不由一阵凄然。
   一切忙完之后,英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叫我来到她房间里来一下。我只觉得,我的头一阵一阵的昏,身上一阵一阵地冷。我彳亍着来到你的房间。这是医院里专为她们上班的护士们分配的休息室兼卧室。进得门来,不知是该站还是该坐。我看到她的床铺上,雪白雪白的床单一尘不染。她的沙发上,几个棉垫靠背摆放的整整齐齐。我再上下左右看了一下我的这身行头,由于走时走的急,连一件干净一点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甚至连袜子也没穿。不争气的是,一只鞋子不知什么时候鞋底上竟开了一个洞。每走一步,都能在脚底下留下一个鞋印不说,而且鞋里边的土也会随着就漏出一堆来。那情景,真是令活人难堪。当时要是她那房间里能开出一条缝来,我一定会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英子看着我那不自在的神情,知道我是怕脏了她的沙发。一把过来把我按坐在的沙发上。我本能地让自己的屁股只挂在沙发的最边缘处。英子倒来了一杯水,我伸手去接,一出手,却把她手中的杯子碰翻了。茶水洒了一地,杯子也掉到了地上,随着一声脆响,当时就摔成了八瓣。我一急,驴脾气就上来了,捎眼看见她茶几上的水果刀,就想把自己给结果了。这时,你嗔怒着一把夺过水果刀,反过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一时,竟呆住了,想不起我这是在干什么来了。当英子再冲来一杯水,递给我时,我好像才明白,我是来你这做客的。再看脚底下,那刚才漏出来的小土堆,有好几堆已经被我不小心都踏平了。
   英子说:“大山里还好吧”?
   “好个屁”!我一听这话,不知那来的火气,立刻又气咻咻的。英子“咯咯”一笑:“你吃了枪药啦?那来这么大火气,值吗”?
   我缄口无言了。
   “你生活的很苦吧”?英子望着我的脸说:“看你连边幅也不修修,胡子都那么长了。我给你打盆水洗洗吧”。
   我还没顾上回答,英子就把一盆水端来了。又拿来他们女人家用的那是一种什么“奥丽斯”说叫我凑合着用。就在我笨手笨脚的洗头时,英子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西服,放在我跟前。她看我洗的费劲,就一把把那“奥丽斯”,给她的手心倒了一把,按在我的头上,就给我洗了起来。这时,我的泪水和着洗头水不由得全都流了下来。
   换过衣服,刮过胡子,自觉得身轻了许多。只是觉得,老大的不习惯。尤其,那双皮鞋,一动就“咣哒,咣哒”的直响。使我不敢再在她的房间里随意乱动了。我这时才开始认真注意到英子,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福了,也好像更好看了,只是眉头眼角,也悄悄地爬上了鱼尾纹。
   “孩子好吗”?
   “什么”?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我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我以为我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看来,她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居然还知道我已经有了孩子。可我不明白,那她一定也知道我已经是有妇之夫了,那为什么还这样的待我?为什么还和我们十多年前一样,还是那样的一点都没生分呢?
   你英子瞬间就看出了我眼中的疑问。她用不知是从那本书上看到的话说:“生活竟毕是生活。生活虽然分开了我们,但不管怎么样,我们曾经爱过。人生到世,或爱人或被人爱,都应该是幸福的。不一定只有到了一块才是幸福的,没有到一块就不是幸福的。也没有必要认为,到了一块就是夫妻,到不了一块就是路人,我们没能成为夫妻,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能做夫妻,但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应该还是可以的,为什么就不能彼此来往,彼此关照,彼此了解呢”?
   可我还是一根筋的认为,既然我们到不了一块,那我们连朋友也就没得做了。如果夫妻不成的人,都反过来去做朋友的话,那这个社会还像话吗?可一想起我们这回事,就不由人闹心,窝火!我忿忿地说:“我一想起这回事,我真想去死”!
   英子说:“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了。生活大概就是这样的,你不承认不行,不服也不行。你以为我大概很幸福吧?其实,我也很难。但不管怎么样,我一想到我这辈子至少被一个人爱过,我也爱过一个人,我就满足了。至于其它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在我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后,英子说起了她的生活。她在我当兵回来的那几年里,也一直盼望着我能有一份工作,可一直没有消息。她知道,农村人公家一旦不给安排工作,那就再没有出去的可能了。我在山里,她在城里。社会就是这样的人为的给我们制造麻烦。她当年如果没有离开大山,那么,我们就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以后她离开了,不可能再重回那个大山里了。因为她的户口成了城市户口,农村就再也没她的事了。我们常从书上,从电影里,从戏剧里常能看到那些公子小姐们,为情而死,为情而奔,可那竟毕都是人写出来的啊!细看我们的生活里,我们周围能有这样的几对子哩!她明明知道我们以后不可能了,可她听到我已经结婚的消息时,还是不由人,一个人偷偷地哭了好几个晚上。那么,生活已经把我紧紧地锚固在那个大山里了,我们不各奔东西又有什么办法呢?
   后来,英子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大学生。他看上英子的,完全是她的容貌。她接受他的,完全是形势所在。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找对象。和她年龄一样的人,几乎都有了孩子,再不找个下家,很可能就要加入到大龄剩女的行列了。对她来说,就是再过个三年五载也无所谓的。可家里人不依啊!托这个,嘱那个,生怕把她嫁不了。可当人好心把这个大学生介绍给她们一家人时,除了他的身份能让她们一家人生慕以外,他那像瓶底底一样的眼镜下面,一双猥琐的小眼睛,总是白多黑少。连她的爸妈见了都看不上眼。可她不想再拖下去了。只想着随便嫁个人就结了,再不要叫家里人为她操心了。就这样,她嫁了那个眼镜先生。按说,这也就行了。不管怎么样,能嫁个大学生,当时在咱们那里,也就算高攀了。要是农村的女孩儿,可就没这个福份了
   谁知没有不走风的墙。就在她们结合以后,他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们的事。从这以后,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怎么也放不下。只要是发现有男人和她打招呼,有男人和她说话,回来就盘根问底,非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起初,她也没在意,可时间长了,问题就出来了。最后竟发展到了跟踪,盯梢,甚至开始限制起你的行动来。在一次大吵大闹中,他居然还说出,她婚前肯定不贞这样的话来。当时把英子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英子是一心一意地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可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没完没了的怀疑和找茬寻事外,再也没有她可以和他过下去的一切了。在经过痛苦的抉择后,她无奈地选择了离开,这才又回到了她的这个独立居室。
   你的故事还没讲完,我却忽然觉得胸口上憋闷的慌。好像是要吐什么,就赶忙跑到楼角拐弯处,刚对着痰盂,胸口的东西就都全部涌了出来。我没想到,吐出来的竟是殷红的血块。我不知这是咋了?只觉得头有些晕,看到的是,天地都在旋转,我就下意识的赶紧去用两手托住墙角,心想,站一会就过去了,谁知一下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我醒来时,我竟躺在英子洁白如雪的床铺上。隐隐觉得头后面好像很疼,准备用手去摸一下,发现好像动不了。再细看时,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输上了液,头上还被绷上了纱布。我努力回忆这是咋回事,这时,英子来了。看我醒了,就端来一杯水,送到我的面前。我这时才记起了是怎么回事,不由人泪如泉涌,我好疚好愧啊!
   窗外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音乐声。不知是谁,打开了录音机。一支缠绵婉转的曲子,随着悠扬地琴声缓缓向我们飘来,那首歌是什么歌名,我从没有听说过,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那里面有一句歌词,那歌词正是:“我们曾爱过……”
   这时,英子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了,一下子扑倒在我面前,把头深深地埋在我胸间,嘤嘤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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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06:55: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人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就在我35岁那年,社会上的一切都开始变化了。农村人可以进城务工了。城市人吃粮再不用本本了。社会招工单位部门可面向社会了。大专院校招生都能自主了。成人高考年龄不受限制了。真正是改革开放了,一切都由了个人了。在这大好形势之下,为了逃离那个大山,我别无选择。在万般无奈之下,就选择了唯一可供选择的最后一条路:成人高考。幸运的是,竟然一举考中了!
   接到录取通知的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半天。不知是喜的还是忧的?看现在的社会,用人都是要年轻的。如今公家提干用人,也明文规定,必须35岁以下。咱他妈妈的,今年已经都35了,却才考上了成人高校,这不是命运捉弄人吗?就算跳出了这个大山,将来能有什么发展呢?可如果再不跳出这个大山,今后就连这个机会再都没有了。权衡再三,还是先上“梁山”,先跳出这个大山再说吧!
   说实在的,在这个大山里,把我一憋就是几十年。我不服气啊!可不服气又能怎么的?尤其多识了几个字,好像就有了短。一遇到什么不平的事,和人讲个理,人家说,你还是念了书的人,你和人家一个草木百姓见什么高低啊?可正儿八经有事,和那些地方上的有头有面的人物理论一些事情的时候,人家又说,你一个草木百姓,你把你管好就行了,你管这么些事干什么?
   我参加这次成人高考,也实在是没办法中的一个办法。我不甘心在那个大山里呆一辈子。可我一没当官的好亲戚,攀爬依附。二没万贯家财,“搭桥铺路”。我看了大约不下一千多份的招聘启事,就连饭馆里招聘服务员,都要求大专学历。至于其它行业,动辄就大专本科,硕士,博士。就连到澡堂里给人搓背,也得专门学校培训回来的专业人才。在这大中专帽子满天飞的时代,要改变命运,不拿下这块“敲门砖”,那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为了这块“敲门砖”,我可以说,整整三年,我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今天终于“金榜题名”,怎不叫我思绪万千呢?
   我这时又想到了英子。她那酷似张瑜的模样,以及那微微发福的倩影,又一次晃动在我的面前。我想,如果在十多年前,有这样的机会,那该多好啊!那么,我就可能走出这大山里。那么,我们就完全可能走到一块。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真是光阴不再,时不待我啊!想到这里,不由心里一阵阵难活,不争气的泪水又一次顺颊而下。此时的我,再也没有过多的激动,过多的欢乐。只有一股无形的恨,挂满心头了。我不能相信,弹指一挥间,30多年就这样过去了。只记得,昨天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啊,可今天,刚刚对镜相顾时,竟然发现,我的双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增添了几许白发。我的额头,也早已风光不再了。岁月的艰辛,生活的磨难,把一切都过早地刻满了眉头宇间。让人倍感岁月的无情和无限地惆怅了!
   我想,无论怎么样,还是应该让英子知道的。就在开学的时候,本来有直达省城的车,我没有坐。我提上开学用的包包蛋蛋,坐了来县城的车,直接就到了英子的独立居室。当我敲开她的独立居室时,开门的却是一个20多年前的你。要不是她那一双询问的目光,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把她当成你一下子给抱起来的。直到她说:“你是……”?我才意识到,眼前的她,那是又一个小“张瑜”了。我这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刚才来时那想象了一路的相见时的喜气,一下子就冲了个云消雾散。我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这里的人呢”?她说:“我姐吗?她买菜去了,马上就回来”。说着,就把我让了回来。我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落座后,她给我沏来一杯茶,我看到她就是那个20多年前的你啊!我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和你能一模一样的人呢!
     一会儿,英子回来了。满面春风,一只手里拎着菜蓝子,一只手里提着一只大鲤鱼。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来,有点喜出望外地问:“咦,你怎么来啦”?当再看到我那一大堆包包蛋蛋时,戏谑地问“你这是要到哪里远足啊”?
   我笑着说:“也不远,就到省城”。说着,我就把那张大红的入学通知书拿给她看,她你一看,竟和小孩子一样,高兴地叫了起来,大声说说:“太好了,我妹妹也和你一样,也录取到这个学校了”!这时,她妹妹也凑过来看。她的脸上和你一样,也一脸的喜气,只是看完后,竟口无遮拦的说:“哦,这叔叔也是上成人高校啊”!英子一听,就“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着说:“还是你辈份长得快啊!你都是叔叔了,我以后咋称呼你啊”!
   小妹不好意思了。我忙打圆场说:“这说明我已经够上叔叔了,如果不是我们俩,她当然应该叫我叔叔了”。小妹这才看到我们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人了。过了会,就托故要出去一下,英子说:“不要出去了,我们仨今天包饺子吧,包完饺子,就让小妹给咱露一手,小妹的红烧鲤鱼可拿手啦”!
   我们说笑着,在愉悦的气氛中一会儿就包完了饺子。小妹毫没推辞地就操起炒勺,做她的拿手菜去了。这时,我们才能在一起对视良久。我看得来,英子的眉头眼角,还凝结着一丝幽怨。生活带给她的,是多年的孤独和一个人的郁郁寡欢。这都是因为我啊!是我没能给她一个家,也是我无法给她幸福,让她才落到了今天这一步。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凄然。我说:“你应该成个家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说:“我现在还不想,也不愿再提这回事了”。说着,眼里就噙满了泪花,我赶忙打住。我知道,我无论再说一句什么,她你那美丽的长睫毛下,就会又挂出两串滚珠来的。
   小妹的手艺果然不凡,一会儿工夫,就伴了两个凉菜,炒了两个热菜,做了大鲤鱼,还烧了虾米汤。英子拿出一瓶精品西凤,又拿出两瓶白葡萄酒。对我说:“西凤是你的,葡萄是我和小妹的”。说着,就满满的斟上了三杯,送到我们每人面前一杯。英子端起她面前的杯子说:“今天,我非常高兴!没想到,你能和我小妹共入一校,这杯酒,就算我略表心意,为你们践行吧”!
   我不胜酒力,三杯过后,就雾雾尘尘了。一会儿工夫,竟分不清哪个是英子,哪个是小妹了。为了不失“身份”,我极力推辞,不愿多饮。可英子却好像是要故意给我难看似的,并极力怂恿小妹一起劝酒。小妹起初面生,经过这大半天的接触,她已经知道我就是那个当年在大山里一直和她姐相好的那个人,也就不拘束了。她也满满的斟起一杯酒,学着英子的样子说:“今后,我们就都是好朋友了。出门在外,还少不了你的照顾,这杯酒,就算是敬你的了”!这样一来二去的,就不知喝了多长时间。起初,好像都能把持,还能你推我让,到喝高了时,好像就没了常规,几乎是你争我嚷,你抢我夺,直到我们仨,谁都喝不出哪瓶是白酒,哪瓶是葡萄酒时,我们都失态了。但头脑里好像是还知道一点男女有别之类的概念似的。我看到,小妹这时可能是烧的太过了,也顾不得其它了,就毫无忌顾地脱去了她的牛仔上衣。这样一来,只有一件薄薄的尼龙圆领背心,就像没穿衣服一样,那种女人成熟的,丰腴的,让人心动的肌肤,还有高高耸起的双乳,立刻就使我想到了那一晚英子在你的瓜棚里,那“睡美人”的倩影。英子大概是看到我在不住睛的看你的小妹,好像有了醋意。就劝小妹把衣服穿上,可小妹根本不听。她这时又端起眼前的一只茶杯说:“再,再来一杯吧”!我赶忙热烈响应,可我端起酒杯时,小妹却说我的杯子怎么那么小?就要和我换,我们换过杯子后,我喝完这个杯子,嘴里却好像噙了满满一嘴的茶叶片子,这才意识到我刚才喝下去的可能都是茶叶。就这样推杯换盏,也不知喝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歪到一边去了。
   待我们醒来时,桌子上杯盘狼藉。小妹的拿手菜全部荡然无存。脚地底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两只白酒瓶,五只甜酒瓶。我们三个人,没一个在床上,都蜷缩在桌子旁边的墙角处。最要命的是小妹,不知什么时候,把我的膝盖当成了她的枕头。也不知她枕了多少时候,闪得我在梦中老是跑不动。醒来时,腿已麻木的不能动了。要推她一把,浑身没一点劲儿。这时,英子也醒来了。她一挪动,我就失去了控制。一下子就躺倒在地板上了。原来,我们不知什么时候竟背靠背的支靠在一起了。难怪我在梦里梦见我们那个大山里着火了,我要赶快逃离火海,可腿底下就是有什么东西给绊住了,跑不动不说,山上的火还一阵比一阵大,直烤得我后背生疼,就是醒不来。英子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小妹推醒。小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穿她的牛仔上衣。只有我这时腿上就好像谁搬去了一块千斤石一样,一下子就没了感觉,但还是麻木的一时儿都动不了。
   过了好久,我的腿才恢复了知觉。英子拉了我一把,还说:“看把你娇气的,还要人拉你才肯起来哦”!我说:“好你里,你妹子可把我整扎了,今天可能都动不了了”。小妹听说,过来也帮英子把我往起拉,嘴里却说:“你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要不是喝了酒,谁愿意拿你的膝盖当枕头啊”。我说:“好妹子哩,以后有这样的便宜,尽可以另找他人吧,我可是无福消受啊”!我们三人又说笑了一回,这才由她们二人把我从地上慢慢拉了起来。
   第二天,我和小妹就搭乘当天的直达车,来到了省城。这是我离开大山,第一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城市。要不是跟着小妹,我那知道东南西北啊!一下火车,就从一个看不见天的地方钻了回去,要不是人都挨挨挤挤一个跟着一个,要不是小妹在前边给我引路,我怀疑,这地道的另一头,说不定就是一座焚尸炉,我们一出地道口,那边就有德国的纳粹军官会把我们赶到焚尸炉给活活烧掉,心里不禁一阵恐慌。幸亏是终于出到了一个大广场,看到的是,天一满不高,远没有大山里明净。只是高楼太高了,也太多了。最多的还是人,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比我们村里谁知能多多少倍啊!我想,他们不会是都来这里上成人高校的吧?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这时,一个三轮车脚夫过来了。只见他殷勤地上前问道:“大叔,您这是要去哪啊”?同时,又有一个三轮车脚夫看到小妹,也过来殷勤地问:“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啊”?当我们回答都说是要去省成人高校时,一个三轮车脚夫竟自作聪明地说:“噢,我明白了,大叔这是来送闺女上学的啊,这可就得优惠啦,大叔,别人都是一人十元,您父女二人就十八元吧,一十八,两家发,您发我也发,快,快上车啊”!说着,就不由我们再说什么,就把我们的包包蛋蛋都装上了三轮车。我看到三轮车脚夫如此热情,也就不说什么了。再说,白白地还捡了一个“闺女”,还有什么不行的呢?只是小妹的脸上不时有点挂不住,但热情好客的三轮车脚夫,一直没给小妹一个解释的机会,再说,还给我们便宜了两块钱呢,小妹也只能是“忍气吞声”了!
   这一上,就前后上了五年。原本说好的是三年。学校里明着是说为了我们好,说这叫“专转本”。实际上还是为了我们那一年就一万多的学费。说好的是,毕业后定向分配。我因为会把我分到县城工作。毕业后却把我分到了海南。起初,我还因为海南在中南海,心思那地方可是伟人们聚集的地方。像我这年龄,到各部委去当个部长,司长什么的,年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了。可我的专业是农口的,不知中南海那里种不种小麦和谷子。如果不种的话,我去该干什么呢?噢,听说陈永贵下台了,那是他没文凭啊,在中南海吃不开。我有这个文凭了,去接陈永贵的手续应该是没问题的。正当我谋划该怎样去见陈永贵时,小妹气咻咻地找来了,她说。这个亏人学校,把我们耍了。把我们分到海南,实际上就是去给一家皮革厂打杂的,我们早五年去的话,现在也应该是小老板了。我这才知道,那个海南就是前几年刚刚建起的那个新省,我有老有小,我跑那地方干什么啊?
   我和小妹又都回到了县城。又来到了英子的那个独立居室。这几年,我来来回回,每年两次往返于英子的独立居室。只要小妹一到,我们不是出去在外面上馆子,就是回来又摆上一席。我们再没有和第一次那样喝的酩酊大醉,只要喝好了,就马上收拾了。小妹这时候已再不是第一次相见时的那样拘谨了。有时候,还会打浑开我们两个的玩笑。每每这时,你都会杏眼圆睁,虎着张瑜的脸,对小妹说:“死妮子,你就胡诌吧,人家可是有妇之夫,小心嫂夫人听见,来抽你的舌根子”。小妹毫不示弱,说:“姐姐,那我们这算什么啊?是不是都是第三者啊”?你这时装出嗔怒的样子,小妹就赶紧一路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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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06:57: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谢石 于 2015-2-12 06:58 编辑

        看着你们姐妹俩,我的心里,真是有一种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感觉。小妹说的是啊,我们这算什么关系?说我们是情人的关系,可我们没有情人间的情事。说我们是亲戚关系,我们没有任何的亲戚关系。说我们是朋友的关系,这可能就有点太离谱了吧!也幸亏英子和她的那个眼镜先生分手了,要不,她有上十张嘴,谁能相信下去呢?在这个一拳头大的县城里,人不认得我是真的,不认得英子的人那一定是从没到过医院的。你说我们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四
   在我的那个大山里,我的儿子已经8岁了,女儿也已经2岁了。在大山人的眼里,我是幸福的。我有一儿一女,这正是大山里人追求和向往的那种是“活神仙”的生活。我那个女人,她知道我不爱她,在最初的头一年里,她还能事事处处都由着我。可到有了儿子以后,就一天比一天张狂了。极至到后来,一直管到我在家里什么事都不能干,甚至一颦一笑都说有问题。我之所以要离开这个大山,一则是大山里确实艰苦,无法改变。二也是因了有这样一个黄脸“管家婆”,实在是苦不堪言。无奈之下,我才选择了这样一条“逃生”路。可现在,毕业了,却又不分工作了,眼下,我已经四十岁的人了,这不回那个大山里,又能到哪里去呢?
   我之所以能把这样一个女人聚回来,这“功劳”完全是我舅舅的。
   我舅舅是我们那里的“风水先生”。也有人叫他“阴阳先生”。我爸一辈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除了干地里活,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我妈操持。我妈是个女人,家里的事靠不上我爸,就全靠我舅舅给她拿主意。只要我舅舅一句话,什么都听他的。我刚回到大山的那几年,家里人几次急着给我提亲,我都不同意。后来,没办法了,就勉强同意了,可适合我的,和我同年结岁的对象连一个也都没有了。一时儿,这个问题还真成了“老大难”了。我妈在无人可靠的情况下,又去央舅舅。舅舅起初也非常生气,在我妈面前把我的不是说了一大堆,特别是我不信命,有人没人常把舅舅驳的无话可说,气的舅舅常骂我:“你这娃,怎么有人没人,常给我零碎丢人!没见过你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倒了三纲五常的”!但不管怎么说,舅舅还是舅舅,亲戚还是亲戚,又是我妈求她,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也非常重视,就戴着他那副老花镜,根据我的生辰八字,从一本历头书上翻了三天三夜,最后就翻出个“女大三,抱金砖”,便高兴的不能自胜。就以这个标准,“按图索骥”,把我们那里方圆百里地以内比我大三岁,暂时还没订婚的女子齐齐都梳理了一遍,可好就有这样一家人的女子,比我大三岁,现在还没人上门提亲。他也不问一问,这个女子有没有什么问题,人品怎么样,为什么一直没人上门提亲?就自作主张,给我就把这个女子说了回来。
   起初的第一年里,这个女人,还算可以。起码还能尽一些妇人之道,对上对下基本上还能应付。在人面子上,人还说,我命好,半路里还遇了个会过光景的人。谁知生下儿子以后,这个女人就完全变了。家里的大小事务一概不管。我作为男人,出去干的是地里活,回来干的是屋里活。就连给孩子洗尿布这样的事,也得我晚上回来洗,不洗的话,第二天就没了用的。到了农忙的时候,农村人好说:“麦黄糜黄,绣女下床”。这一年,麦子大丰收了,我早上3点钟就去地里收麦子,到上午9点多才回到了家里。人困驴乏,加上又渴又饿。本以为回到家,就能吃口现成饭。谁知她还和平时一样,还是搂着孩子,钻在被窝里,还没起床呢!我到锅头上一看,锅还是凉的,去倒水喝,壶里根本没水,气得我一把把暖壶就从门里摔了出去。不省事的是,我这个女人钻在被窝里,还骂我:“你把暖壶打了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把老娘打上几下”!我正在火气头上,一听这话,那还由得快慢,一把拉起擀面杖,把被子一掀,擀面仗就像雨点一般落了下去。她大概从没想到我敢打她,在我最后一擀面杖落下去时,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擀面杖落到了炕上,只听“咔嚓”一声,擀面杖就成了两节。她起来后,停都没停,就撇下一句话:“你看不下老娘,老娘也不和你过了,你看谁好,就和谁去过,老娘走了”!说话间,她夺门而去,真的走了。
     这时候,孩子也醒了。孩子一醒来,就哭着要他妈妈。看着可怜兮兮的孩子,我泪如泉涌。孩子是无辜的,她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醒来,妈妈不见了。他只要他妈妈,再什么也不要。我只好把他抱起来去找他的妈妈。可外面哪里都没有。问村里人,有人说,回娘家去了。我再没了办法,就先把孩子抱到我爸妈那里,我爸妈听说,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千错万错,动手打人就是最大的错!
   我从鸡叫到现在,水米还没沾牙,刚才被女人骂,现在被爸妈骂,要不是手里抱着孩子,我真会跑出去从那里跳下去死了算了,我活的这是什么人啊!
   我只得把屋里安顿好,把孩子抱上,来到了她的娘家。
   她娘家,这天正来了她舅舅家的亲戚给她娘家收麦子,一家人都到地里去了。唯有她妈在家里没去。听她女子说,我打她女子把一根擀面杖都打坏了,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一进门,她妈就拉来一根擀面杖,不说东西,就照我打来。我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我想,你今天能把我打死,我也就活够了,反正孩子给你送来了,我死了也没什么操心的了。她妈打了几下,见我一动不动,就气得骂了起来:“没见过你这么个东西,宁折不弯,打上连动都不动,你要气死我呀”?我说:“你打吧,打死我就不活了,反正我也活够了”!她妈说:“你放屁,你死了,叫我女子守寡啊?把你美气的!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早就知道你看不下我女子,可谁叫你们家来人的?是你们家吹手鼓乐来我们家把我女子迎去的,不是我女子偷跑到你屋里的。你现在娃都抱上了,才知道我女子不好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她越说越气:“没见过,你打人就和打贼一样,竟能把擀面杖都打坏,你看不下我女子就给我送回来嘛,就往死里打?告诉你,我那女子活的时候不值钱,你娃给我打死了,那就是金蛋蛋,你娃十个人头都换不下”!
   这时候,她们家去地里收麦子的人都回来了。看到我们这个场面。知道是我们小两口又闹仗了。她爸是我们那里的名人,方圆百里地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这是因为他爸从合作社起,就一直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乡里县里领导都很尊重他。他一辈子也是一个给人说大事,了小事的人。我们两口子磕磕绊绊的事,他也从来没有当面批评过我,倒是当着我的面,好几次都把他女子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一次,还没等她爸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她妈就先告状了,她妈说:“死和尚啊(她妈平时就这样称呼她爸的),你管不管?你女子差一点被人打死,你再不管,咱女子就要死到人家手里了”!他爸一句都没回答,把自己的女人窝了两眼,她妈就知趣地再不敢声张了。我要走,他爸虎着脸说:“饭马上就好了,你要走哪里去?还叫我拽住留你啊”?
   我知道走不了了。硬着头皮胡乱地扒拉了一碗饭。吃过饭,她爸说:“你们两口子没一个省事的”(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当面批评我):“现在,人家都忙的看麦子怎样往回收里,你们倒好,消停的淘气里,还双双对对的都跑到我屋里来,你们想干什么?不过光景了?不过了好啊,你们回去先把麦子给我收回来,收回来了,不过了就算了,看你们谁能上天?我把你们都给放展”!
   我那女人不识颜面,给他爸说:“我就不回去,他把我往死里打”!
   “他为啥不打我?你好好的,他就打你”?
   “我好好的,又没惹他,他回来就打我”。
   “你骗鬼去吧!听说你一天抱一个娃,什么事都不管,连饭都不给人家做,有你这样做女人的吗?人家要你是过光景的,不是看你的样子的。咱受苦人回来连一口饭都吃不上,这还叫过光景吗”?
   “他,他……”
   “他什么?你现在就起身,给我赶快往回滚”!
   那次以后,我那女人长了一点记性。虽然有时候一下就睡过了头,但只要一起来,就赶紧去忙锅灶上的事,为了吃饭的事,再不用去纠结了。
   祸不单行的是,我这个女人还有一个毛病,就是爱吃醋,除了她妈和我妈以外,村子里的大小女人谁都不能和我来往。她只要是看见哪个女人和我说了几句话,回到屋里,她准得把我从头到尾盘查一番,问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是不是你们两个有那种关系?烦得我真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一把把她给捏死算了。可她却是个人啊!我气的几次都骂道:“你要是是个驴,我早就把你拉出去都卖了几回了”!
   最不堪回首的是,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女人来找她。可巧的是,她刚出去了。这女人见她不在,返身就要走。我说:“她刚到外边去了,你回来等一下她就回来了”。这个女人就回来等着她回来。没想到,她一回来,看见这个女人四平八稳的坐在我家里,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出口就骂,举手就打,把人家女人的新新的一件上衣一把给扯了个稀烂。这女人气得骂道:“我见了一回人,没见过你这么一种人,你屋里难道人就不能来吗”?
   “就不能来!我不在,你跑来干什么”?
   那女人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我来看你男人啊!你有这么好的男人,我来看看不行吗”?
   她还把这话当真了:
   “你凭什么看我男人?你狐狸精,你婊子……”
   “我就是婊子!可今天,你男人却把我强奸啦,你出去给村里人都说啊,你不说,我就去说啊,看,我的衣服就是你男人撕烂的,我出去叫村里人都看看,看的叫公家来人,把你男人拉去坐禁闭啊”!说着,就连哭带骂的跑着走了。
   不省事的是,我那女人还追出去骂人家。这一骂,全村上下人都知道了。都说那个女人被我强奸了。村里有好事的人,就去政府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还真的来了人,这下可热闹啦!
   派出所人说,强奸罪是要坐禁闭的,至少要判15年。我那女人听了,吓坏了,赶快跑到那个女人家里去求饶。她一把鼻子一把泪地说:“妹子啊,都是我不好,是我昨天太过分了,就那么一会光景,我相信不会有那事的。你快给派出所人去说说,要不,真的给判上15年,我可怎么办啊!”
   “判他个无期才对里”!那女人的男人知道后,也十分气愤:“他怎么就会有你这么一个酸女人”?
   通过调查了解,我的“强奸”罪没有成立。牢狱之罪是免了,可这个影响也太坏了。一气之下,我找到了法院,坚决要求离婚!
   可我们那时的离婚,不和现在这样。法院通过了解,认为这是一起因一时之愤提出的离婚案件,在批评教育当事人的同时,判决不准离婚。我们的离婚风波也就这样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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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06:59:5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人的命,天注定”。当我把以上这些一五一十地都讲给英子听时,她听完先是说了这样一句,接着又说:“这说明你那个女人还是十分在意你的。不管怎么样,孩子都已经大了,为了孩子,以后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下去的。我们这辈子,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该来往的就来往,不该来往的就不要来往,特别是影响到家庭的事,我们绝不能做。今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而为的。我们今世里无缘做夫妻,但我们可以做世上最好的朋友。至于别人说我们什么,那是人家的事,人家要说,我们也没办法。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这就够了”。
   我不知英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相信,我们的情谊是真的。她现在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今后还将如何再这样一直下去呢?
   为了工作,我上至省城,下至县城,跑了个天翻地覆。我原以为,我这下也有了“文凭”了,我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没想到,我那“文凭”,在当今世界,根本就不值一文。再加上我的年龄,没有一家单位把年龄能放宽至35岁以上的。无奈之下,只得又灰溜溜地回到了那个大山里。
   三年后,我忽然接到一纸通知。那通知说,我是省成人高校的最后一批的应分配人员。现按政策被分配到了斧子县义子镇农经站上工作了。那通知上最后一条是这样说的:“以上分配人员,任何单位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接收安排。”
   这就奇了!安排工作还有这样下达死命令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批学员,实际上就是国家最后一批的在安排之列的。只是叫当年的一个不知是什么部门管工作分配的人,胆大包天的,偏偏就把我的这个分配名额给调包了,把人家的一个亲戚给安排了。害得我三年没工作也就罢了,还为跑工作跑了的那些冤枉路,误了的那些冤枉工夫,真是叫人伤不起啊!
   我到义子镇报到以后,很快就投入到了农经站的工作上。站长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当他了解了我的全部情况以后,对我很是关照。
   在这个农经站,我一气工作了五年。到第六年时,政府实行农村经济作物技术指导责任制。给我分配的经济指标是年愈30万。只要是我所在的这个村队,完成了这个指标,我不但可以拿到3万多元的奖励,还有望能得到特别重用。为了拿到这3万多元的奖励,我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专职承包了一个村队。
   这是一个自然条件比较差的村队。全村共有70多户人家。要在一年内,完成30多万元的农作物经济指标,如果种植小麦或玉米,按当时的价格就算大丰收,也难以完成。通过市场调查,我得到这一年市场上豆类作物供应偏紧的信息。而我所在的这个村队正好有大量的闲置山洼地,正适合种豆类作物。我就大胆动员全村人改变种植思路,把所有的土地,全部以种植豆类为主,其它为副。也是老天爷长眼,这一年,我所在的村队,全村人都获得了大丰收(户均产量达到了2000多公斤以上)。且豆类作物价格一路飙升,到最后一直上升到每公斤15元以上。这样以来,就豆类作物一项,全村就达到了20多万元以上,加上其它农作物的收入,我当年就轻轻松松地完成了任务。
   当我拿着这3万元的奖金,来到英子的独立居室的时候。我想让她也分享一下我在事业上第一次得到的成功和喜悦。可我去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十分憔悴的英子。她那原似张瑜一样漂亮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竟没有了一点光泽。英子看到我的到来,支撑着身体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没能够。“你这是怎么啦?”我心里一阵紧缩,关切的问到。“没事的。”英子平静的回答。可我看到小妹分明是一下子转过脸好像是哭了。我便觉得不妙:“你到底怎么啦?得什么病了吗?”
   “真没事的,静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病成这样,怎么能在家里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又能咋的?再说,你现在是有事业的人,我不想让你分心啊”。
   “到底是什么病”?
   当小妹把英子的医院诊断证明递给我看时,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癌症晚期”。
   “啊……”我一下子瘫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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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07: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今天,是英子离开这个世界的第二十个周年的祭日。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对着英子的家乡的方向为她祭奠。我把那整把整包的香烛纸钱点燃,看着那一缕缕的青烟冲天而上,我不知在天堂的你到底看到看不到?我这一辈子,不相信鬼神,却相信天堂。记得鲁迅说过,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路的,因为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我想天堂也是一样的,天上原本就没有天堂的,因为说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天堂。而且我深信你一定就在天堂里。听说人到了天堂里,就再也不会有人世间的烦恼了。我想,英子在那里一定是很快乐的。我在这以后的岁月里,常常在睡梦里能看到英子的倩影,可常常看到的还是她那郁郁寡欢的面庞。如今,我也是年近古稀之人了。前年的一场大病,本是可以随英子而去的。是儿女们发现的及时,把我从死亡线上又拖了回来。我不知我在这个世界还能活多少时日?就算活一万年,那没有英子的日子,就真正是日月星辰都失去了光辉,一切就都暗淡无光了。我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上天在安排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时,既然让我们相识相爱,却为什么“最终心事终虚话”?
   我常常一个人想,社会为什么这么残酷。为什么同样是人,有的人,能力水平根本就不怎么样,可人家就能飞黄腾达,就能三妻四妾,就能为所欲为,就能看中谁就要谁,你不同意,先把你强暴了,你告下来,人家几个小钱就给摆平了。相比之下,我们当年是那么的炽热,可我们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一直坚守着那个在社会上一文钱都不值的社会道德底线,开始没敢越雷池一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能越雷池的机会。我们这辈子活了一回什么人啊!
   有一首歌里说:“如果有来生……”,我想,那个作歌的人肯定也和我们一样,这辈子只能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入了洞房,在无法和自己心仪的人牵手时,只能喁喁踏歌,期望“如果有来生”。殊不知,他和我们一样,犯下了同样的错误,今生不能牵手,哪里还有来生啊!
   我常常在电影电视里看到,那些多情的女人,和男人到一块时,都是女的特别主动。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一块时,那时是我主动的,我要和电影里的人那样去吻你的时候,你却说你害怕。这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那些非份的想法和要求了。现在想起来,我就有点恨你了。我不知你那时候到底害怕什么?你看看现在的小年轻,只要一见面,就滚到了一起。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就出去旅社开房了。我爱了你一辈子,你一辈子也没有主动过一回。如果你主动上一回,说不定,我们就会出一次轨的。那么,我们哪怕只有一回,也不枉相爱一场啊!现在,我们能怎样?你守身如玉,却老早致癌而去。我遵规蹈矩,转眼也成无用之人。这个世界,真是有咱们不多,没咱们不少,咱们活的时候,你咋就那么认真呢?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也完了。我们相爱也罢,相怨也罢,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是这个时代给了我这样一片天地,让我把我们曾爱过的经历呈现在读者眼前。我现在想告诫世人的是:在你们相爱的时候,千万“莫效此人形状”。当然,我是多此一举了,今天的人,还用我去教么?我们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一句话:我们曾爱过了!
  
   2013年5月21日星期二完稿于延长卷烟厂小卖部
  
       (谢石、男、现年60岁。延长县南河沟乡肖吉村人,无业。现住延长卷烟厂,电话:13772893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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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锋个人认证 | 2015-2-12 10:36:11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参加征文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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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15-2-12 10:41:52 | 显示全部楼层
【拾黄金酒杯征文】我们曾爱过已经推至西部文学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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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20:3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孙青锋 发表于 2015-2-12 10:36
欢迎参加征文大赛。

谢谢孙版主在第一时间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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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20:40:03 | 显示全部楼层
洛沙 发表于 2015-2-12 10:41
【拾黄金酒杯征文】我们曾爱过已经推至西部文学网首页。

多谢洛沙版主将拙作推至西部文学网首页!还有一事请求:我把文中的(二)发重了,无法删除,烦请版主能去掉一个,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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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20:4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寒秋 发表于 2015-2-12 11:59
感觉是一气呵成的小说,曾经喜悦,曾经失落,曾经发愤,曾经无奈,而今都过去了,年对现实,振奋精神,好好 ...

多谢寒秋版主关注和雅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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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2 20:42:41 | 显示全部楼层
徐玉虎 发表于 2015-2-12 12:13
欢迎参加本次征文活动。

多谢徐版主关注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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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15-2-12 20:57:1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石 发表于 2015-2-12 20:40
多谢洛沙版主将拙作推至西部文学网首页!还有一事请求:我把文中的(二)发重了,无法删除,烦 ...

我去删除(二),谢谢对西部文学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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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菱 | 2015-2-12 22: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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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3 13:0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水菱 发表于 2015-2-12 22:09
小说还是很感动人的,环境改变人,命运,爱情都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错位。不失为一篇荡气回肠的小说,感情很 ...

多谢水菱版主雅正和鼓励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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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个人认证 | 2015-2-16 15:57:55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谢石老师加入西部文学网!希望看到你更多的作品,此文本想收录到《西部文学微杂志》,由于篇幅过长,微信有字数限制。送上花花鼓励支持!{: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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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6 20:45:30 | 显示全部楼层
宁静 发表于 2015-2-16 15:57
欢迎谢石老师加入西部文学网!希望看到你更多的作品,此文本想收录到《西部文学微杂志》,由于篇幅过长,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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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6 20:47:22 | 显示全部楼层
徐玉虎 发表于 2015-2-16 19:44
小说情节设计精彩,读来让人回肠荡气,很欣赏这篇小说。

谢谢徐版主鼓励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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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5-2-16 20: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徐玉虎 发表于 2015-2-16 19:44
小说情节设计精彩,读来让人回肠荡气,很欣赏这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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