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阳晓林散文】偷瓜
嘎子告诉祥子说,福堂爷爷地里的西瓜已经越长越大了,到底熟没熟他还不知道,问祥子啥时候去偷瓜,眼看西瓜越长大,恐怕他们这小毛崽子都快抱不动了。那时候的农村,物质匮乏,水果奇缺,孩子们最好的消暑食品只是那五分钱一根的白糖冰棍。村里边卖冰棍的叔叔阿姨倒是经常来,可父母给他们的五分钱却不常有。所以,嘴馋的嘎子和祥子早早盯上了福堂爷的西瓜地。福堂爷在生产队就是务瓜能手,他能把西瓜务弄得又大、又圆、还又甜。
嘎子和祥子约在一起。他俩各自提上个拔草竹笼,装模作样溜到瓜地旁边的空地里打猪草。近了瓜蔓,眼睛刚盯了一个个头大的,福堂爷突然从瓜棚棚里走出来,他提着一把瓜铲,走走停停,站站看看,拍拍这里的土,压压那边的蔓。其实那一双老辣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溜在瓜地旁边的他们俩,哼!小崽们想干啥,他比谁都清楚,可这瓜还没熟,根本就吃不成,这不是糟蹋么。两崽子馋在肚子里,看来偷瓜确实不是一件容易得手的事,第一次偷瓜宣告失败。
天气越来越热,知了躲在树叶深处卖力地抗议着暑热。嘎子和祥子又走在一起,他们料就这时候的福堂肯定在瓜棚棚里睡午觉。
瓜棚棚在瓜地的南边,他们就跑到老北头。他们猫着腰,窜过草丛,伏在土埝下等待时机,左看右看,田地无人。对对眼神,嘎子说“上”,那两个小屁股就如同民兵训练匍匐前进那样,一蹶一蹶悄悄地向离他们最近的那个西瓜靠近。刚要伸胳膊,瓜棚棚里的福堂爷就出来了,他咳嗽搭喘亮着腔。瓜棚的木椽上敲了敲旱烟锅子,抡起手边的一把锄头,他一边搭理地畔上的杂草一边吼上了几句乱弹:“狂风吹动了长江浪, 黄鹤楼上有埋藏。我命甘宁过江望,去诓刘备过长江……。”偶尔,他还停下来,一手扶锄,一手在额前遮个望子,顺着瓜蔓托起的地平线往北寻摸。显然,他们又被发现了,难怪福堂爷唱有埋藏呢。第二次嘎子和祥子又不能得逞,也不顾了,站直身子就往回跑。还好福堂爷并没追赶,他们的耳后传来福堂老汉爽朗朗的笑声。
眼看暑假过半了,今年的西瓜还没吃上一口呢,嘎子和祥子不灰心,并且有了周密计划。
这次分工明确,一个引走福堂爷,另一个趁机抱西瓜。西瓜地从南往北近乎一里之。嘎子跑到地北头喊叫着:“偷瓜咧,偷瓜咧……”一声接着一声他想引开福堂爷。福堂爷从瓜棚里出来,看到只有嘎子一人在喊,也明白了几分,但他还是配合着嘎子,招招手:“喂!不敢摘,还没熟,吃不成……。”他一边往北走,一面往南瞅。走过了不远,祥子从南边过来了,蹑手蹑脚,一进西瓜地,抱起一个大西瓜准备扯蔓。“干啥呢?”没想到瓜棚里又出来一个人,是村里又一个老爷爷,他是来找抽福堂爷爷谝闲话,顺便也抽抽他的旱烟锅。祥子抱着瓜,丢也不是,抱也不是,哭笑不得傻愣着。福堂爷过来了,看来他也并没恼火。“哈哈,这伙怂比咱过去灵性得多,还给我老汉用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呀。”两个老人都笑了。
祥子被逮了个正着,两个老汉也硬是把嘎子唤到瓜棚棚里。福堂爷爷进地了,敲敲这个,拍拍那个,终于挑回一个长的不太周正的西瓜。“咔嚓”刀落瓜皮崩开,鲜红红的瓜瓤,黑黝黝的瓜籽儿,满棚棚清凉的西瓜香,接着福堂爷把西瓜切成一瓣又一瓣儿:
“娃们,快吃吧,爷爷看你俩寻摸多日子了,可这瓜没熟呀,没熟的瓜吃了糟蹋不说,没准还要拉肚子呢。等瓜熟了,你想吃给爷说,大的没有,有小的,多得没有,有少的,可不能偷,这偷,好人也就变成坏贼了。”
“要么,把你两个的大人叫来,再告诉老师……”另一位爷爷说。
“不敢,不敢,不敢告诉大人和老师,娃娃么,指教一下就行了。淘气,是男娃娃的本性,特别是咱农村的娃娃,娃娃不淘气,叫咱一把年岁的老汉子淘气呀。”两老汉说着笑得前仰后合,随即又招呼嘎子和祥子一起吃瓜。
两个顽皮的孩子终于啃上了甜甜的西瓜,越啃肚里越香,越啃脸上越羞,看来“偷瓜”二字他俩个今后再都不敢想了。偷,就是好人变成坏贼了。 接连几天的高温天气一直在持续着,已是傍晚了,天还是热的出奇,热,真热。
我并不是爱出汗的体质,可刚刚出门挪几了步便已经是满头的汗了。街上的路灯渐渐点亮了,躲了一天高温的人们终将是出门了,商业街也像个街了,终于才有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卖西瓜了,本地的西瓜,本地的西瓜,十块钱两个了……”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喊得舒缓,和得却紧促。卖西瓜就卖西瓜,再喊个本地的西瓜,明显是多此一举呀!也就在隔壁的巷子口,沿街停了一辆三轮车。十块钱两个西瓜,不论斤,论个卖,必用说,这绝对的便宜哦。
一辆不宽展的电动三轮,拉着满满一车瓜。说实话这西瓜并不看好,个头一般,每个儿还抽着脑袋扭着脸,倒是那瓜皮儿和瓜巴儿看起来还挺新鲜脆绿。
车的靠背上高高坐着一个穿背心短裤的小男孩,小男孩十来岁,脸庞和他的声音一样的稚嫩。是个不经常来县城的农村娃,从他一双怕生的眼眸子告诉了我他的本真。那站在车旁年轻的女人一定是孩子的母亲了,那孩子的面相特随她。女人吆喝一句,小男孩稚嫩的声音也和着吆喝一句。或者男孩叫卖一声,女人就再接上了下一句。
在男孩手里拿一张硬纸片当扇子,街上空气静的没有一丝的流动,小男孩就不停地煽动纸片,一会冲自己,一会儿再向他母亲的肩头使劲扇几扇。母亲的头上满是汗,硬纸片煽得再紧也未必消得了暑,真难得小小孩子还有此孝心。
娘俩一直在喊,除非有人看瓜问行情,我看到小男孩总仰着高高的脖子,他的目光一直顺着街道望望南又瞅瞅北。
“要瓜吗?咱本地的西瓜。”女人问我。
“本地的?”我再问她。
“是本地的,黑池的。黑池,你知道吗?”她怕我不知道黑池,我怎会不知道到呢,在我印象中黑池的西瓜应该挺有名的,可这……该不是假冒的吧。
“既然是黑池的瓜,可你这瓜,咋都不好看呢,个头也不大,一个个长得还……”我也是做生意的,都不忍心形容了她一车瓜的难看,总之,打心底实在看不上她这瓜的品相。
“唉!我知道你要谈嫌呢,这瓜就是不好么,这不怨人,我们该投资的投资了,该出力的出力了,都怨今年的天年不好。唉!”她接着说:“今年的西瓜多灾多难呀!刚扯蔓蔓时,咱这刮了几天大狂风呢,把地膜都吹跑咧;等正长个头那几天,天又旱得不落雨;刚说瓜熟呀,那几天大雨一拨接着一拨的下,前些天满地的西瓜还尽都泡水了。我家今年一口气种了七八亩,还承包了别人家的责任田。你看呀,投资了这一河滩,可西瓜不争气就长成这个头和这贼眉眼。好我的老哥呢,我也知道,现在的人呀也不缺钱,宁可多掏十来块,也不肯亏了自己的口福。可这七八亩的西瓜是咱农民一年年一料料的收成呀……”
女人正说着话。突然,小男娃恐慌地从车上“唰”地窜下来:“妈,快走,快走。”没等话说完,赶紧反推着车,撅起屁股,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地把车子往巷子里边推。
母亲也慌了,瞬间就是满脸的凝重,失色地推起来车。满车的西瓜车子要进巷,巷子口还微微有点小坡坡。车子很重,移动也很慢,还不说巷子口总有要进进出出的行人。孩子很急,小屁股撅得很高,他先用两只胳膊用力地往后扛着,还嫌太慢,他干脆侧身顶上了自己娇弱的肩头。他恐慌中,带着有些哭腔着声音:“妈,快,快,快,要来不及了……“
我还没明白咋回事,他娘俩突然风风火火的举动看得我很懵。
等一辆闪着红蓝色警灯标志的管理车徐徐开过,我立刻明白了他娘俩的恐慌。本能的,我再看看已经进了巷子的娘俩,就刚才他娘俩那恐慌,那表情,那动作,我为自己没有帮他们一把而感到脸红。
娘俩进了巷子,我也跟随着。
“对了,这正街上不让摆,市政部门不是在几条街都设置了专门瓜果蔬菜点,你娘俩到哪里卖,也不用这样躲躲藏藏的。”我说。
“好哥呢,我去了,那里的瓜太多了,尽都是些外地的,人家的那瓜个头大,品相好。哪像咱这瓜,又小又难看,虽然只卖个人家价格的零头钱,可我娘俩待一天了,才卖出去八九个。这不,也只能偷偷跑到街里边贱卖了,这里人还是多。唉!今年的瓜肯定是赔大了,只怪咱这瓜没遇到个好天年。”
“那我买两个吧。”
“谢谢大哥,您自个挑,挑大的,挑圆的……”
虽然还是满车的西瓜,个个扭抽地让人实在难以下手,还是女人主动为我挑拣起来。她用手掌在几个比较圆溜的西瓜上轻轻抹几抹,试探着大小,也抚去了粘在瓜身上的泥土。大大的挑了两个,她还想继续挑。我赶紧止住“行了,行了,这么大的个头已经占便宜了,你们也不容易。”
女人笑了,也没有再说话,理解万岁!
两个瓜分别装了袋子,摸口袋,才知道并没有带钱,“有微付吗?”我试探着问。那个小孩子立刻回答“有。”他的声音很响,双手迅速卸下电子秤的托盘儿,冲我举起。上面确实贴着一小块微信收款的绿色二维码。
我掏出手机扫了扫,“滴”一声,小男孩听到了声音也就放下了托盘,然后探着脑袋看着我的操作,直到“完成”两字顺利出现了,他才满意的笑了。
西瓜被我提回了店里,随手切一个,瓜瓤的色气确实不够完美,拿起一块轻轻咬一口,甜,甜的很纯正。
我经营的门店要下班了,他娘俩的卖瓜车又挪在了街上。还有半车的西瓜,小男孩已不需要再坐的老高。路灯下,娘俩继续在喊着,“卖西瓜了,本地的西瓜,本地的西瓜,十块钱两个……”他们每次都在强调着本地的西瓜。已是晚上的22点了,我不知他娘俩的西瓜今夜还能不能卖得完。
欣赏老师佳作,点赞,问好老师! 文字充沛,内容精彩;欣赏佳作,遥祝问好! 给老师合一个帖了,方便欣赏,点赞问好!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8-8-16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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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您这帖子合得来有问题,压根没分开呀!《偷瓜》和《卖瓜》是两个概念的文章。 邓仲祥 发表于 2018-8-16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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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师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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