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散文】熬煎在罐罐茶里的乡情

显示全部楼层 · 2018-10-27 12:53:31

本帖最后由十安于 2018-10-27 14:40 编辑

      厚积的黄土，臃肿的大山，养育了陇上生生不息、朴实无华的人们，厚重的农耕文化在这片土地上渊源流长。相对的慢节奏生活，造就了这里特有的茶文化------罐罐茶。
      鸡叫三声，天尚未亮，“吧哧、吧哧”的劈柴火声已在静谧的山旮旯里回荡，霎时，烟雾缭绕，一曲罐罐茶，便这么熬起。厨房里，婆娘的碎花布护裙在灶边舞动，摇着尾巴的土狗跟着婆娘的脚步旋转，伸着舌头，流着涎水。“啵咝咝”的胡麻油在柴锅里滚动，青烟和着油味弥漫了整个黄土高坡，一波波葱花油馍馍爬上锅台，在瓦瓷碟子里摞成一摞，婆娘端进了上房，“他大，油馍熟了，蹭着喝，别喝光屁股茶，药人……”，他大无比享受的嚼上一嘴油馍，呷上一口茶，茶味浸到了五脏六腑，美到了每一个细胞，又吧嗒起一锅旱烟，或拉起一瓶咕噜噜的水烟，那个享受把婆娘的眼睛都看痴了，忍不住也呷了一口，“啊呀呀，他大，好酽，你要药死人啊！”，“哈哈……你怂没瘾么，怎能扛得住那个苦味！”他大爽朗的笑声划破了天际，划破了黎明，引得蜷缩在热炕上的老猫喵喵直叫，婆娘的油抹布把酸梨木条桌、方桌擦得贼亮，亮了的还有婆姨红彤彤的脸庞，映着朝霞、迎着朝阳，他大雄壮的“哇嗜，哇嗜”的喊牛声便在山峁峁、沟岔岔回荡……
      陇中人们的一天也就在罐罐茶浓郁的香味里开始。他们熬的已不是茶，而是酽酽的生活，酽的就像一株株饱满的谷穗……
      逢年过节，走亲访友，亲戚朋友坐上热腾腾的火炕，围着炕桌坐定，主人急急忙忙架起三脚炉，点燃柴火，黑沙土烧制而成的曲曲罐往三脚炉上一搁，枸杞、红枣、核桃仁、杏仁、冰糖、茶叶在曲曲罐里煎熬，火苗子映衬着陇中汉子瘦削黝黑的脸膛，油饼子在炉盘上烤好。他姨夫、他舅吃着油饼子呷着茶，不着天不着地的牛皮就此吹起，谁家的牛铃八百斤重，谁家的麦子撑破仓，谁家的后生赚大钱，谁家的姑娘赛天仙……婆姨听得张大了嘴，纳鞋底的锥子戳破了手;姑娘听得入了迷，手中的窗花走了样。嘻嘻哈哈中一罐罐茶喝了个没完没了，淡了再续上……
      一波油馍一罐茶，一桩桩婚事定了;一摞油饼一罐茶，修路的事儿定了;一根根麻花一罐茶，彼此的恩怨化解了……
      白花花的馒头酽酽的茶，浓浓的乡情厚诚的人，老婆孩子热炕头，来了别忘喝一曲，它就是一曲音乐一首歌，熬的是地老天荒……
   大商小贩叫喊的集市、秦腔吼的震天响的庙会，那土台子、歪脖子柳树下都不会少了青烟缭缭的柴火炉;都不会少了和着泥土香味的罐罐茶。连出外天南海北的陇中人，也不会忘了背上罐罐装上茶，熬起了乡情熬起了家……
      陇中的罐罐茶啊，它就像绵延厚重的黄土地，孕养万物，生生不息；它又像线装古书里的一幅幅黑白插图，素雅简约，朴实无华。它不像南方的茶那么清丽婉约，总有着红高粱一样的拙朴执着，总是以浓稠翻滚的姿态，陪伴时光渐渐流淌。
      年年岁岁，一罐酽茶，熬煎岁月流长，浸融渺渺茶韵；茫茫尘世，几缕清香，品味悲欢离合，飘逸悠悠人生。它熬煎的已不是茶，是亲情、友情，是浓浓的、酽酽的乡情！
      “他大，甭写了，茶溢了……”婆娘的呼唤是那么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