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系列小小说《荆峪沟》----饥荒笼罩荆峪沟
长篇系列小小说《荆峪沟》----饥荒笼罩荆峪沟
土地干裂了,庄稼枯死了。
村中的男劳出外大练钢铁去了,只有妇女在家搞生产。
收成不好又遇上百年少见的干旱,赵应田和杨正刚只得带领男劳们返回村来。立即召开党员干部会议,号召大家积极捐粮,开办食堂,度过难关。
党团员干部积极分子和广大群众积极响应,纷纷捐出自己家中部分或仅有的存粮。
几家的磨房也热闹起来。
仓库里外人来人往。
积极分子张老三经过一番争吵,把家中所有的存粮推了两袋子,倒在了粮堆上。
疙瘩sha也背着半袋子来了,倒在了粮堆上装腔作势地说:“哎,本来想多捐些,搜腾光了也就这些。”
他说的这话只有鬼才信。
队长李新志带领群众在村北村南办食堂,陈志清、秃叔、赵应田几个人在村北推胡基、合泥、砌锅头。李老五、郭育才、郭阳兴等人在村南砌锅头。经过两天的时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从妇女中选了几个精明能干的来食堂工作,赵爱玲、王雪红和几个女青年争着为食堂捐献灶具、案板,成了食堂的骨干。
北岭坡、南岭坡、河道、田间、地头妇女们三三两两地拿着手镢、刀、铲寻找野菜。红萝卜根、小祘、野人汉、灰蝶、野芹菜、野苜蓿等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会采挖进笼来。
新志家位于村东南,从房东到房前有一道土梁,粱的外边是水渠。土梁上栽着柳树、核桃树、梅凌树、杏树、柿树,粱的西头大柳树下有一眼井。
虎子娘挖了一笼拿回家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择菜,又从井里提了一桶水,倒进放在大柳树西边的盆里,把择好的菜倒了进去,淘了起来。洗好的菜放进马前笼里空着水。她从集子上扯来一笼麦秸,给锅里添上水坐在灶火烧,火着了搭上几棒子硬柴,自己又去门口提来马前笼,放在案边,拿起刀切了起来,一边切着还要不停地照看灶堂里的火,锅煎了,揭起锅盖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又盖上,搭上柴继续烧。
菜烧熟了,舀出来放进盆子,凉着。
看了看后门口的太阳影子,已经到了食堂开饭的时间,端上盆子来到一直坐在门口石头上的女儿跟前说:“俺娃乖乖坐着,妈给咱端饭去。”
女儿看了妈一眼说:“妈,饿。”
“妈端回来咱就吃,乖。”
食堂就在德全家前头东房,当她走来时前边已经排了不少人。
每到饭时男女老少就排成队端着大小不同的盆子,等候着舀饭。
食堂里负责舀饭的是三婶,她舀得胳膊疼手腕酸,扬起头一看,排到跟前的是妖精婆,心中“咯噔”一下,手腕“抖喽”着,一勺饭倒到盆里就只剩半勺了。
妖精婆趔出队,向着屋里的三婶骂开了。
三婶曾多次领教过妖精婆的厉害,所以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
妖精婆骂的嘴吐白沫,唾沫星子乱沾,分了饭的人谁也不敢久留。
虎子娘看着前边的人在减少,端着盆脚在向前移着。
三婶被人换了下来走后门回去了。
虎子娘终于排到了跟前,按人数多少分得饭食,她端着盆子向回走来。早已迫不及待地等在锅头边的女儿,看见妈妈端回了饭,扑了上来,伸着小手够盆子:“妈妈,饿。”
看着皮包骨头的女儿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善良的虎子娘落下了眼泪。哄着女儿:“乖,妈一烧就给俺娃舀。”
女儿实在饿的受不了了,看着母亲把盆子放在锅头伸手一搬,盆子翻了,饭食倒了一地。她爬在地上就用小手抓着吃,当母亲端来野菜盆时,看见倒在地上的饭食扬起的手悬在空中,打娃吧,本已可怜的孩子哪里忍心呐!可这是一家人的生活呀。
新志走进门,看见地上的饭食和用小手抓食的女儿明白了,扬起手掌在娃的尻蛋就是一巴掌。
“哇”地一声女儿哭了,可怜的她声音就像猫叫唤。
虎子娘急了,把女儿搂在怀里,向着男人怒吼:“你咋忍心打娃,你没看娃这几天苶成啥咧。”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家家户户都一样,从食堂领回饭食倒在锅里再穿进野菜烧煎,然后再一人一碗分着吃。
食堂办了不久,粮食就吃完了,也就办不下去了。
虎子娘把女儿锁在屋里,每天都要提着笼满坡架岭寻野菜,坡上地里转了一圈也没挖下几个,望着空笼这咋办呀?一家人吃啥呀?她走出地下了坡回到家,又拿起弯子,来到河渠边的白杨树下,这里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能吃的树叶摘完了,虎子娘从房东边的软枣树上摘下叶子试着做调粉。
参加村上召开的抗旱救灾会议回来的李新志,看着妻子端上的晶莹透明的东西,不知是啥。
接到手里一看这不是调粉吗?扬起头看着妻子,在这年代还能吃上美味佳肴,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拨。
看着丈夫赞美的目光,虎子娘心里甜滋滋的,这个死老头子从来都是吹胡子瞪眼睛,虽说过了半辈子这还是头一次。
饥饿恐慌笼罩着荆峪沟的家家户户,人们为了生存在想办法,凡是一切能吃的东西都拿来充饥,榆树皮、玉米芯、斑斑土......。
大人们还好说,看着女儿活受罪的样子,作为母亲的虎子娘心如刀割。
“妈,俺想ba.”女儿微弱的声音。
虎子娘拉着女儿,来到茅子,让女儿圪蹴着,好一会也没ba下,只得让女儿爬在膝盖上用钥匙掏着尻子,女儿痛苦地喊叫:“妈,疼。”
虎子娘搂着女儿望着苍天,喊叫着:“老天爷呀,你就睁开眼看看吧,难道就不给人一点活路吗?”
妖精婆从村中回来,走进门向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疙瘩sha说:“你看厉害不厉害,我拿着馍正吃就被秃娃家娃子缴去了。”
疙瘩sha没好气地说:“谁叫你往出拿,这伙穷鬼们早就饿的快死了,见你拿着馍咋能不缴呢”
“我把这事给忘了。”妖精婆忏悔地说。
“以后在人面前要学会哭穷。”
“知道咧,知道咧。好你是俺男人呢。”
“我看笼里的馍完了,你给咱和面蒸馍。知道咋样办吗?”
“知道,不用你教。”
疙瘩sha端着一碗榆树皮糊糊来到贺德全家东山墙外的老碗会上。
他挤进人窝,寻了一坨地方圪蹴下去,看着人们碗里的榆树皮糊糊,连野菜也不见了。还有的人端的是苞谷芯子粥,心想着还是自己聪明,留了一些粮食,东头张老三一颗粮食不留耍积极,前几天都饿死了。
他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向嘴里拨着,刚拨了几下妖精婆就来了。
“往回走,屋里有人寻你。”
俩口子一前一后向回走来。
进了门两人对笑了一下,这是他两捏的活码子,故意到人窝走一遭,妖精婆来叫,实际上一口都没吃。
妖精婆端上来一碗白面片片,疙瘩sha接住就咥。
端起男人放在桌子上的榆树皮糊糊就要倒进泔水桶里,被疙瘩sha看见:“你做啥?留着。”
妖精婆明白了疙瘩sha的意思,就放在锅项里。
到了饭时疙瘩sha又端着热气腾腾的榆树皮糊糊在人面前晃荡。
新志抱着女儿向着老爷庙后的荒有坡走来,身后跟着的是在村上当会计的大儿子,再后边是大声哭泣的虎子娘。
新志怀着沉重的心情,抱着吃苞谷芯子ba死的女儿,看着从北岭坡下来不是埋妻子就是埋男人不是埋儿子就是埋女儿的人们,谁也没有心情打招呼,一声声凄惨的哭声从南从北从东从西传来,让人发抖让人心颤。
“我要女儿,我要女儿。”妻子沙哑的哭号,更是撕肝裂肺。
荒有坡位于老爷庙后,坡下有一片平地,中间有一道一人深的沟,沟的西塄有一条羊肠小路,通上坡来。坡下的路西有一坨平地是贺德全家的祖坟。
父子俩来到荒有坡下贺德全家祖坟的西边坡下住了脚,新志对着大儿子说:“就埋这里吧。”
大儿子毫无表情地挖了起来。
坑挖好了,新志把女儿放了进去,大儿子仍是没有表情地盖着土。
虎子娘来了,她拦住儿子,爬在地上,双手挖了起来,拨净女儿身上的土,揽进怀里:“不要埋我的女儿,不要埋我的女儿。”
亲着干瘦的脸蛋,泪水滴在娃的脸上,哭声在荒有坡上空回荡。新志的面容苦楚着,而大儿子的表情仍是冷漠的。
从坡下走来贺德全的妻子,拉走了虎子娘,虎子娘硬是不走,回身向着女儿的坟地哭嚎着。
“妹子,娃走了,不得活了,你还怀着孩子,别哭坏了身子。”
妻子被拉走了,新志和儿子向着女儿的尸体填埋着土,然后堆了一个小老笼大个堆,才一前一后沿着小路向下走。
虎子娘披着散发,坐在廊檐子的石头上,声音沙哑地哭着。
德全妻站在一旁劝说着。
虎子娘忽地拾起身向村西跑去,喊着女儿的名字,哭着、喊着。
德全妻向着刚进门的新志说:“兄弟,快去拉回来。”
说着她也转身而去。
虎子娘疯了,两个人都拉不住。哭声惊动了老爷庙门大柏树上的白鹤,“哗啦啦”飞走了。哭声感动了荆溪的河水用它“哗哗”的声音表述着同情。哭声也打动着荆峪沟的人们。
作于2019年1月28-31日
欣赏老师佳作,问好!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