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哈哥 于 2015-2-21 17:13 编辑
爷爷的故事 ——汪洋庄纪事之三 爷爷是什么样儿，严格地说我父亲都不知道，我父亲说他出生只八个月时我爷爷即便抗战打日本去了，正因为如此我才对爷爷二字有如此感觉，也才对我家爷爷有至深至爱之情，于是就写点爷爷的故事和感觉。 爷爷和他的旱烟袋烟锅 爷爷有一杆砣不离秤，秤不离砣的凡布烟袋烟锅。爷爷说那是唯一的我爷爷的纪念品。这物件儿奇臭，但爷爷却不离身，他说这东西的窝子是纯黄金的，经久，热天以烟屎水沾棉球可驱蚊虫，蛇蝎等，爷爷称那是一件驱邪宝物，每当讲起这烟锅，爷爷总会沉沉地讲起这烟锅的故事的，爷爷称它是英雄烟锅，爷爷说他同我爷爷在台儿庄同日本人干仗时一日正与一小胡子日本人拼刺刀，从背后来了一日本鬼子他不知道，我爷爷看见抄起烟锅就给了那鬼子一下那鬼子便一命鸣呼见鬼去了。哪里想到就在我爷爷给鬼子一烟锅时，他背后又出现一鬼子，他以东洋刀刺进我自己爷爷的腰部，这时为我爷爷所救的爷爷，也就是现今的爷爷扭转身搬动枪机结束了那鬼子的狗命，当他扶起爷爷时，爷爷也快没气了，只是交给他一个烟锅，要他保管好，将来加回后方寻亲人，照顾我奶奶，我爷爷就是以此烟锅回到村里找到我们全家的，好多年后，他就真成了我爷爷。他说那烟锅是性命锅，是英雄锅。当年他回来后，把这我奶奶曾经亲手交给我爷爷的信物交给我奶奶时，见物如见人，第六感观告诉奶奶不幸的事发生了，她只觉两眼发黑两腿一软就失去了知觉，好些天不省人事，一个劲儿叨念着我爷爷的小名儿，奶奶好长一段时间不吃饭，每日捧着烟锅发呆，后来她把这只烟锅就又送给这位从前线回来的爷爷。爷爷像上战场接过枪支一样接过了这只烟锅。 每每说起这只烟锅爷爷就要说起他的好朋友——我的爷爷。 爷爷在喝酒吃肉时，总要请一下我的爷爷一起喝，烧一沓纸钱洒一把清泪。爷爷捧着烟锅回到村头就哪儿也不去。60年代出任过一届村里的粮食保管员，为村里守保管室、守粮食。爷爷当保管员很尽心称职，每天一到傍晚就住到了保管室的值班室听动静。一天夜里，突然有几个毛贼串到仓库后窗，爷爷听到动静抄起烟锅将那两小子砸昏了交到村里，之后爷爷的事迹就上了广播。爷爷在一次大会上介绍事迹时说那天夜里多亏了烟锅。我的爷爷用烟锅砸过鬼子，爷爷又用烟锅砸了小偷，故爷爷称那烟锅为英雄烟锅，他时常在抽烟后以细布将烟锅擦净方才放入袋中的，依我看，那烟锅爷爷看得比生命更珍贵。 爷爷和他的长杆儿土铳 爷爷还有另一爱物，那就是他经常挂在床头的被他摸得闪着乌光的土铳，爷爷说过土铳是他十四岁那年爷爷的爷爷以四斗苞谷籽从一大户人家换的。记得爷爷不曾发过脾气的，但为了火铳爷爷和奶奶吵红了脸，一日爷爷自外面回来径直到床头去看猎枪，见到他心爱的猎枪被放在床边地上，爷爷哪里知道奶奶从来就怕枪的，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自家爷爷就是死在东洋鬼子的枪下的，奶奶见到这玩艺总感到头皮麻，心口儿疼，尽管她知道爷爷与他那长杆儿土铳的情缘。但当爷爷不在家时，她经常见到这黑乎乎摸起来冰凉的铁家伙心头不免有些毛骨耸然，爷爷又哪里知道呢？每每见到奶奶的怕劲儿，他又总是笑得合不拢嘴，他特别地喜爱奶奶的那模样儿，爷爷呵，这里你太不细腻了呵！战场上冲锋拼杀的您——爷爷，您怎么如此地不懂得女人呢？唉！ 爷爷不懂得，孙子懂也不管用，对那只枪，爷爷有爷爷的说法，他说那是一件他一生中值得骄傲的物件儿，他说就是这乌亮的杆儿土铳曾经胜过三八盖儿，胜过驳壳二八盒子，他说那是50年在西南剿匪，爷爷因懂得打枪，被编在长阳五峰巴东一线的民兵队里当班长，爷爷说他那一班人讲打枪，讲战术而他自己却总挎着他的长杆土铳，爷爷说他带的他一班队起初不怎么听他的，他就在训练时要他们老是卧倒，搞匍匐前进，还要他们坚持站马步，那些人吃了闷亏以后，就听话了，爷爷每每讲到这些总要以手捻捻花白胡子或者再加上一窝丝烟有滋有味的吞吐着品尝着。爷爷说与土匪干仗是在一个称着采花的地方干的，战斗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土匪头子名叫王务之，那家伙把持着一个山洞，坚守不出，弹尽粮绝之际，他们从一侧洞钻出，正好打我爷爷的防区经过，一个民兵发现慌了神儿，端起步枪即射却偏了老远，那再次推弹上膛时只听得一声闷响，那土匪应声倒地，原来爷爷的长杆儿土铳响了，爷爷说步枪只有一发子弹，打枪瞄不准就不行，土铳只要一个大致方向簸箕大个盘，一下就解决了。也就是在结束采花剿匪的一次战斗中，爷爷的左耳朵为一声弹片擦掉，爷爷因耳朵住了几天院，后荣立二等战功。 爷爷从那时起更看重这土铳，爷爷说他不识字做不来记录，那土铳对他或许是一种文字记录，有生命的意义，在爷爷那里似乎那乌黑的杆儿土铳更赋予了灵性的，爷爷和长杆儿土铳有着不解之缘。 爷爷和他的家狗 爷爷和狗本无甚情结的，一没有养狗爱好，二没有赶仗情趣。爷爷喂狗起初是因为得了长孙子——我。他那几天兴奋得不行跑到金竹园这个地方的一个老战友家向他报告他成了这世上的爷爷了，并说他的老战友也跟着升了级，他的老战酷爱打猎，痴爱养狗，他一家喂着四只狗，分别封了名号，有甲儿、乙儿、丙儿、丁儿，爷爷去时，他又喂了一只小的唤着戊儿，爷爷去时，他的老战友正在他家屋外的竹林与他的狗儿们玩游戏，爷爷说他同它们又唱又跳，乐不可支，爷爷见他又多了一只狗儿，便知名儿肯定是戊儿，爷爷便灵机一动，大喝一声：我的巳儿老战友。“哈哈……”，“你这老不死的，又有啥上品酒请我来了。”爷爷的战友一个跳步自竹林杀出，他的狗儿弟兄们也一一出来：“亏你想得出叫我巳儿”。 “哈哈……” “打了什么野物？” “白糜子！” “好！” “捎来什么好酒？” “头子老烧！” “哈哈……” 爷爷兴奋得一定像个孩子“老伙伴，我升级了！” “升啥级？” “当爷爷了！” 爷爷说他们两人从白天到晚上抽烟锅，喝白酒吃野味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尽兴。之后两老头儿合衣而卧。听那位爱狗的爷爷的那位奶奶说爷爷因为有了长孙子我那天连做梦都打哈哈。第三天爷爷告别老战友回家时，那老战友十分情愿地又十分不情愿地有些“忍痛割爱”似地送给了我爷爷一只狗，他说：“带只狗回去为孙子当卫生员吧。” 那戊儿真灵性，看家做卫生（吃把把）或许是猎门世家，它可独自在山里咬野兔，刁老鼠回家，爷爷也渐渐喜欢上了它，我们长大以后，这狗儿经常陪伴我们上山、下地、还同我们一块上学，戊儿对家人和善，但对外人凶猛，就在它16岁那年，让村里一叫“屯宝子”的大叔以“羊油裹炸弹把我们家狗给炸死了，那一年我也16岁”，之后，我这位爷爷的长孙子便求学远走了，走时我又捉了一只狗回来，我说送给爷爷，爷爷说看见狗儿，就当看见我孙子，好那时爷爷身体硬朗，只是眼睛和耳朵在开始模糊，但爷爷还是那般豁达。爷爷说：男儿志在四方，出外闯荡练出一身硬本领才行，那时节是在70年代末期了吧。 去年春节回家见爷爷站在门口，爷爷凭着脚步声大声说：孙宝子回家了。他好高兴，这时爷爷的眼睛已只能分清白天和黑夜了。耳朵也不顶用了，我们使劲儿叫他，他也听不见，只是拉住我们的手说：孙宝子长大成人了，爷爷老了。晚上当我们围坐着火笼边时，爷爷抱过重孙问这问那，给他们讲他当年的故事，当爷爷叫着我的名字时，我就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听他说话，爷爷说：老了，瞎了，聋了，不管用了。爷爷就又讲起狗儿的事来，爷爷说狗儿很有趣，说它有时对着广播叫，电视机刚进家门时候，它时常跳着蹦着咬电视机，爷爷说那狗儿真有趣，爷爷说狗儿在家里像个哨兵，它干着爷爷眼瞎耳聋所不能干的事儿。我见到爷爷说这话时滴下一粒滚园的泪珠来。 爷爷一辈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的，我们小时哭，他就说那不是男子汉。 春节后，当我拉着爷爷的手同他告别时，我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永别，只是一再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叮嘱他说着两句话，爷爷别到坎边去，别到险的地方去！ 爷爷：你可得保重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