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宁夏何老三 于 2015-3-1 08:37 编辑
“喔喔”,公鸡打鸣的声音传入了窦伦的耳朵里,他揉了揉眼睛,还这么黑呀,起来这么早干什么?正在他打哈欠的时候,他听见了老爹炒茶的“嚓嚓”声。
窦伦转到外屋,老爹已经开始在大铁锅里炒青叶了。
“老爹,您什么时候采摘的茶叶呀?”
“鸡叫以前呀。太阳出来,露水干了,茶叶味道就不好了。明天早起呀,跟我一起采茶!”
“是喽!”
“来,跟我学学炒茶。”
窦伦来到师傅炒茶的铁锅前,锅底微弱的炭火映红了师傅黝黑的脸膛。师傅用双手上下飞舞着,好像在变魔术一般。
“别站着看,过来,把手伸到锅里去!”
窦伦刚把手伸进锅里,“烫!”
“不许把手缩回去!”师傅厉声喝道,窦伦乖乖地把手放回了锅里。
“这样,先把茶叶抄起来,然后用手胡噜锅底上的茶叶。对,再这样抖,这样推、扣、压......小子,这种一芽一叶,叫做一旗一枪,可是好茶叶,糟蹋不得,就得用心。你看着啊,这是青锅、回锅、辉锅三道工序,一样不用功都做不成好茶叶!”
窦伦摸着手上烫出的大泡,连筷子也拿不起来了。他只说了一句:“师傅,我头痛,不想吃饭了。”师傅摸了摸窦伦的头:“哟,头发烫。小子,我来给你治。”
老爹抓起一把陈茶叶,再放上两片鲜姜,两瓣儿蒜,一点盐,用筷子搅和搅和,“来,喝下去!”
“咋这么苦呀?”
“傻小子,茶解七十二毒,良药苦口利于病呀!”说着,老爹又从另一个锅里抓出一把喝过的陈茶叶敷在窦伦的手上,没过多一会儿,窦伦的手就觉得不那么痛了。
第二天一大早,窦伦就跟着师傅采茶叶去了。师傅说:“采茶贵在时间。太早了味道不全,迟了散神。以谷雨前五天最好,后五天就差一点,再五天更差。茶芽紫的最好,面皱的不怎么好,团叶更不好。一夜没有云彩,早上带露珠儿采摘最好,中午采摘就差点,阴雨天气最好不要采摘。生长在山谷中的茶叶最好,竹子下的差一些,烂石中的又差一些,黄沙子中的茶树最差。”
窦伦边听边采,手指也越来越灵活,两只手一起摘,上下飞舞,好像做游戏一样。
吃过午饭,师傅拿了一只茶杯和一桶茶叶,神神秘秘地对窦伦说,“来,师傅给你变个把戏。”说着,师傅把茶叶桶打开,“小子,看看闻闻,是什么茶叶?”窦伦一看,这茶铜丝螺旋条,浑身披毛银隐翠。闻着也有一股独特的味道,脱口而出:“这是毛尖1”
“好小子,没白教你!不过,你会冲泡这种毛尖吗?”窦伦摇了摇头。师傅说:“看好了啊。”师傅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透明的玻璃杯。泡茶之前,先用滚水冲烫玻璃杯。第二步:先放水后放茶叶。茶叶浸湿就会沉底,等一会,就见叶片的银色茸毛与渐渐涨大的茸毛隙中的气泡如雪浪披银珠。一会,茶叶伸直冲向水面,像一支支立起来的银枪,而杯底染上茶绿色,上下水色分成了两种颜色。又过了一会,随着茶叶上升的气泡在水面上消失了,茶叶又沉回杯底,这个时后水面也有淡淡的嫩绿色,沉叶茸毛隙中另一些小气泡受热又膨胀产生上浮力,携叶片再次上升,继而再下沉。就这么反复3次,杯底的绿越来越浓,并向上渗透,把原来水晶般的透明色染成碧玉,而茶香也随泡浸时间的延长而散发出阵阵幽香,味儿越来越浓。这种茶,真像一件特殊而又生动的工艺品,让人叫绝。
窦伦喊出声来:“太好了,开眼了!”
师傅拍了拍窦伦的肩膀:“小子,看见了没有,这三上三下,叫会耍把戏的茶。这茶道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说话间,窦伦已经在师傅家住了一年多了,小伙子也长成了大人模样。一天,师傅拿出几个茶叶罐,让窦伦鉴定这些茶是什么茶。
师傅先拿出一罐,窦伦闻了闻,又用茶匙崴出一点看了看说:“这是都匀毛尖。”
“为什么是都匀毛尖?”
“您看它,三绿透三黄,茶的颜色绿中带黄,汤色绿中透黄,叶底绿中显黄,回味甘甜,芽头肥壮,白毫显露,条索卷曲,香气青嫩。” “好了,”师傅打断了窦伦的判断,”再看看这是什么茶?”
窦伦看了看又闻了闻,十分肯定地说:“这是竹叶青茶!”
师傅笑了:“世上只听说过竹叶青酒,哪里还有竹叶青茶呀?”
窦伦知道师傅在考他,于是一板一眼地说起来:“竹叶青茶是产自四川峨眉山的明前茶,是在清明前三五天开采的,一芽一叶,像个扁条,两头尖细,泡出来的茶汤色是清的,叶底嫩绿。”
“这竹叶青茶有什么讲究呀?”
窦伦知道,这是师傅又在考他:“这是1964年,陈毅元帅陪同周总理出访亚非后,忙里偷闲,与乔冠华、黄镇一起到峨眉山度假。在万年寺,主持用寺中种的香茶招待陈毅元帅。陈老总问:‘这是什么茶呀?很不错吗。’主持告诉陈毅:‘这是自家产的茶,还没有名字’”。旁边的方丈聪明,立刻说:‘请陈老总给起个名吧!’陈毅沉思片刻,说:‘这茶泡开之后如竹叶,汤色亦如竹之翠绿,味道也如苦竹叶清香回甜,我看就叫’竹叶青‘吧!’从此,‘竹叶青’茶就出了名了。”师傅笑着点了点头,又拿出一罐茶,问:“这是什么茶?”窦伦只看了一眼就说:“乌龙茶。”
“为什么叫乌龙呀?”
“这里也有个故事。清朝雍正年间,在福建安溪县西坪乡南言村里有一位茶农,也是一个打猎好手,姓苏名龙。长得黝黑健壮,乡亲们都叫他‘乌龙’。有一年春天,乌龙上山采茶,突然一只山獐从身边跑过,乌龙举枪就打,山獐拼命跑向山林深处,乌龙穷追不舍,直到捕获了猎物。当他把山獐背到家里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乌龙和全家人连夜宰杀、品尝,全然忘掉了还有放在锅中准备炒制的茶叶鲜叶。第二天清晨一看,锅中的‘茶青’,已经镶上红边了,还发出了阵阵清香。当茶叶制好后,用滚水一沏,嗬,味道香醇甘厚,全无往日的苦涩。乌龙经过反复试验,采用萎凋、摇青、发酵、烘焙等工序,终于制出了品质优异的茶类新品——乌龙茶,安溪也随之成为了乌龙茶的著名茶乡了。” 师傅连连点头,又拍了拍窦伦的肩膀:“孩子,师傅的脓水也就这么多了,你该下山了!”
窦伦一听就急了,扑通一下子又跪在了地上:“师傅,您不要我了吗?我给您当一辈子徒弟,再给您养老送终。”
师傅连忙扶起窦伦:“孩子,茶道这东西,要学的太多了,我这里只有一点还能说一说的茶叶,但是,这里还缺两样最重要的东西,水和壶。水为茶之母,壶是茶之父,我这里连茶的父母都没有,你学不到真正的茶道了。”
“我不要学,我要伺候师傅一辈子!”
师傅摸着窦伦的头说:“傻孩子,你当初是怎么让家里赶出来的?家里不就是让你到外面闯荡学一两门手艺成家立业,再养家糊口吗?师傅不能耽误你。你那么聪明,一听一看,什么都能记住,什么都能操作,我不能让你就会这么一点东西。你要是想吃茶这碗饭,你就得再学上三年五载的,再呆在我这里,你就只能是个种茶匠了。师傅要让你做个真正的茶人。”说着,师傅拿出一个小罐,“你拿着这个小茶叶罐,到五百里以外的克州去找兴隆茶庄的梅老板,他看见这个东西就会收留你。我们是八拜之交的兄弟。你要学,就要学会斗茶;学会斗茶,你就差不多有饭吃了。去吧!”
说完,师傅连头也不会,径直走了出去。
窦伦知道,自己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把自己的几件衣服捆吧捆吧,打成了一个小包袱,背上走出了师傅的家门。师傅的六个孩子谁也不敢送窦伦,只能向他挥挥手告别。窦伦一出家门,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师傅,您对我的再造之恩,我窦伦永世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