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新友散文】川女补窟窿
穿着那件半旧不新的西服回了一次乡村,却不小心衣袖上划了一道三寸长的大口子。扔了可惜,穿着伤雅,我该怎么办呢?我想到了西安钟楼的四川女人。八十年代初,我在西安学习培训时,听别人聊过钟楼附近有一群补窟窿女人,也听过关于这些补窟窿女人的故事和“绯闻”,后来还专门跑去看过那些那些补窟窿女人的手艺。当时觉得挺稀奇的,后来几十年每次经过钟楼附近,都能见到这些补窟窿的川女。至于为啥叫补窟窿的,这是当时听别人这样叫的,我也就这样一直记在脑海里。补窟窿的川女其实就是四川在西安的补衣女。
据说,历史上对陕西的补衣女还是有记载的。在大型历史话剧《南越王》中就曾提及“补衣女”,剧中赵佗对三示公公说:“即刻派人去咸阳禀告始皇帝,此处乃蛮荒之地,请即刻调运南越所需之金银田器马牛羊,并再派遣三万名补衣女,许配给壮年秦兵为妻!”至于剧中提及的补衣女,当时是否也在街头补衣为生就无法考证了。但如今西安钟楼周边有补衣女却是随时可以看见的。
我用一个塑料袋装着西服,下了地铁后正从人行地道往出走,一个女人跟上了我,问“大哥,补衣服不。”四川话我也没听清楚,扭头一看是个四十多岁的低个子女人,心里顿时警觉,“你说啥?”她指着我的塑料袋,“补衣服不。”我明白了,就让她看了我的西服衣袖上那道破口子,我问“多少钱?”她却让我赶快把衣服装起来,警察来了会罚款的,让我跟着她走出了钟楼的人行地道。
据网上的说法,四川补衣女最早来西安的是曹姓妇女,时间大约是1981年。这个姓曹的妇女当时来西安,本来是和一个老乡在西安补鞋,可是生意并不是很好。一次看见一个干部模样的出差人,因为裤子被挂破了很尴尬,来补鞋摊问能否补下裤子。裤子补好后,看见那人感激的样子,于是便萌发了专门补衣的念头。后来在曹大娘的影响下,从四川老家来了几个亲戚和她一起在西安补衣营生。一年复一年,姐姐带妹子,妹子带姑嫂,妈妈带女儿,女儿带亲戚……队伍壮大起来。
我和那个补衣女出了人行地道口,就是开元商场的门口,她再看了一下衣袖上那道破口子,我必须先问好价钱,她说“120元。”我吃了一惊,觉得太贵了,不值。说“我不补了。”“大哥你还个价吧。”我说“20元。”她坚决不同意,我说,“那30元吧。”她降价了说“70元。”我拿过来西服找别的补衣女,其他的补衣女都是一个价,就是不肯让价。补,还是不补,我倒为难了。
其实,这些补衣女是有潜规则的。大约从上世纪90年代末起,补衣女突然从原来的30多人增加到了60多人。人多活少,难免发生抢活的场面。揽活和分钱是她们体现团结和合作的最主要方面。只要看见提袋子的人一出现,她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内根据特征叫出代号,诸如:眼镜、帽儿、马甲、皮包……一旦有人喊了,后面的人就不能再去揽此人的活。如果此人嫌价钱太高,活没有谈成,却找了另外一个补衣女,那么如果活揽成了之后,后面这个人就要根据自己的关系视情况给先前喊的人分一定的钱。
我施了一个欲擒故纵计,拿着我的西服就往东大街走,那女的果然就跟来了,说“大哥,50元。”我说“最多40,一分钱不再加。”我们两个持续往前走,但双方都不再让价了。就在马上到开元西边那道巷子口,她立即改口同意了我说的价钱,我们关于补衣的交易就成交了。当我抬头一看,前面路边坐着六七个补衣女,我明白了,但我也没有再反悔。就在补衣女开始工作后,我在开元商城周边转悠了一圈,发现有五六十个补衣女,这是我原来不知道的。
我看着这个补衣女坐在路边的小凳子上,就是一个由瓶盖改装成的绷子、一把小剪刀、几根细小的缝衣针、一些彩线。她的手很麻利,半个小时功夫,我的衣袖那道破口子补好了。补衣女们吸引顾客最大的法宝就是织补出来的衣服,基本看不出痕迹,这是代代心口相传。在我付了工钱后,她又投入到钟楼人行地道的人流中去了,在哪里发现新的目标。
补衣女是西安钟楼人流中一个特殊的群体,也是一道特殊的风景。将近四十年来她们一代传一代,一茬接一茬,生生不息。特别是在现代人不穿补丁衣服的年代,她们还能照样生存下来,是一个谜团。我是赞赏她们黄牛一样吃苦耐劳精神,鹰一样善于发现目标的眼睛,百灵一样不停地叫喊的喉咙,仙女一般娴熟灵巧的双手。她们生活的比较苦,一天下来挣不了多少钱,而且被人看不起,没有人真正关注她们。
无论是叫补窟窿的,还是叫补衣女,从早到晚,她们就是在西安钟楼的人流中干着缝补窟窿的营生;从春到冬,也是她们年复一年面笑心苦的生活。 文字充沛,内容精彩;欣赏佳作,遥祝问好! 欣赏老师佳作,点个赞,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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