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洋子十二娇 于 2015-3-6 21:21 编辑
牵 手 文/四川骆园
（一） 牟青霞和林辉扬离婚了。
牟青霞和林辉扬离婚情景引起了婚姻登记场所所有人的关注，极大丰富了在场人员的想象力。
接待牟青霞和林辉扬的是一个50多岁的老女人，按照惯例，作为婚姻调解员，程序性地问道，为啥要离婚？牟青霞说感情破裂，不能再一起生活了。林辉扬却说青霞，咱们能不这样做吗？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想。牟青霞说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还纠结这事儿呢？忘了咱们之前说的了？林辉扬低着头便不说话了。
问财产？牟青霞说都不要，全部给林辉扬。林辉扬却说全部给牟青霞，因为她有心脏病，离了婚万一那天生病了，怎么办？他身体好，不会急着用钱。牟青霞说那是养生病，死不了，自己注意就行了，你还要成家，还要结婚，将来还要养孩子，没钱咋行呢？调解员听了感到特有趣，离婚的她见多了，谁会给钱过不去呢？这年头，想钱都让人想疯了，更何况还离婚了，更何况还是几十万嘞。调解员看着两人相互推让，善意地说道，要不你们一人一半，咋样？牟青霞立即表态，这钱她决对不会要，无论如何要留给林辉扬。林辉扬哭了，说咱们能不能不离婚啊，都40多岁的人了，瞎折腾啥啊？咱们就这样过下去，没儿没女的多了，难道还多咱们吗？牟青霞很是生气，说老林啊，你怎么还这样任性，来之前咱们是怎么说的？要不万一将来用钱，你再给我行不？
孩子谁负责？刚问完这句，调解员马上感到自己咋那么蠢，刚才两人不都说了没有孩子，脸上立马火辣辣地烫，但她毕竟是有丰富经验的人，沉住气，想着怎么应对两人的讽剌，反诘。可听到她这么一问，两人都哭了，哭得非常伤心。刚才还激动的牟青霞哭得特别难受，林辉扬搂着牟青霞，说还没哭够啊？别哭了，身子要紧。让调解员很是自责、内疚、感动，成为她一生从未见过的奇怪事儿。
别人的离婚协议是自己反复斟酌、推敲、研究，有的甚直还找了律师咨询，可牟青霞和林辉扬的离婚协议是婚姻调解员代写的。
当牟青霞接过婚姻登记人员手中的离婚证书时，笑着对林辉扬说，老林，以后自己要多注意身体，少抽烟，少喝酒，别熬夜，看你那头发，都白那么多了。边说边用手深情地帮林辉扬理了理零乱的头发。林辉扬看着那个证书，忍不住哭了，眼圈红红的，直愣愣地盯着，叨念道，咱们就这样了？就这么分开了？牟青霞赶紧掏出纸巾来，帮林辉扬擦，像哄孩子样。让登记人员感到很惊讶、疑惑，离婚的人要么吵得不可开交，要么跟仇人似的，没想到这两人离婚后出现这样的情景。发证的是个年青的女孩，忙劝道，这个大叔真是的，这么好的老婆，多可惜，要不你们别离了，收回来作废。林辉扬赶紧将本子送回去，牟青霞一把抓了回来，说老林啊，这怎能成儿戏呢？你看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办呢，别耽误大家的时间。说完赶紧将一把糖啊、瓜子啊放在登记员的桌上，拉着林辉扬走了。
结婚的人与离婚的人一样多，今天甚直离婚的人还比结婚的人多，那些等在后面的人看稀奇似的盯着他俩，最后有几对悄悄地离开了。
一个证书，代表了人的许多东西，以前是绿色的，现在与结婚一样，都是红色的，然而内涵却千差万别，一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走在一起，将两人的命运捆在一起；一个却是两个相干的人从此分道扬镳，各奔东西，甚直老死不想往来，永远生活在仇恨之中。 （二） 牟青霞找到校长，请求要一间单身宿舍。校长是个快50岁的中年男人，脑门凸顶了，戴副眼镜，满脸红光，精神十足。校长很是不解，问你们不是有一套房子住？咋啦？闹别扭了？校长的话里满含着关心、同情、歉疚。牟青霞说离了，当然不能一起住了，只好麻烦校长你了。离了？校长听了很是吃惊，怎么能就离了呢？你和林老师不是好好的嘛，怎么说离就离了呢？真离了，校长，这事儿能开玩笑吗？真麻烦你帮我找宿舍。喔，是这样，怎么会这样呢？牟老师，你是知道的，学校因为出了你儿子的事，才特意将你调过来，怎么调来后反而离婚呢？我实在想不明白。校长，有些事儿，咋说呢，说不清，离婚这事儿也没啥好说的，我们是真的离了，我确实需要你帮我安排住宿。校长盯着牟青霞，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不久后，牟青霞搬到了新的宿舍，过上了独居的日子。
当听到牟青霞和林辉扬离婚的消息后，出现了两个板本的传言：林辉扬抛弃了牟青霞，原因是她再也不能为他生孩子了；牟青霞主动和林辉扬离婚，因为她太爱林辉扬了，林辉扬是个独子， 她不能生孩子，但她决不能让林辉扬断了后。众人在猜测中关心着两人，这事儿不能明说，但也挡不住每个知道、了解他们的人猜疑。
所有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在叹息，叹息牟青霞和林辉扬的可悲命运：一年前，那时牟青霞还没调到碧峰中学。碧峰中学是一个农村高中，离县城40公里，老牌高中，出过许多的大人物，特别是解放前后那年头。后来随着农村高中教育改革，县里仅保留几所，碧峰高中偏居一隅，逐渐发展壮大，每年要收几千名学生，成了县里农村唯一的重点高中，全县的学生读高中，要么县城，要么就到碧峰中学，要么就到县城外的中学。林辉扬到碧峰中学教书后，他的儿子鹏鹏从初中开始便在碧峰中学学习，读高二的一个中午，与所有的中午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吃完饭后便到教室后面的坡上去看书，一不小心跌落到坡下，造成头部严重受挫，肋骨断裂，直到下午第三节课时，班主任才匆匆找林辉扬问鹏鹏去哪儿了？林辉扬说不是来上课了，中午吃了饭就到教室学习了。班主任、林辉扬发动几个班的人四处找鹏鹏，终于在学校内坡的下面找到了鹏鹏。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鹏鹏还是离开了牟青霞和林辉扬。
当听到鹏鹏出的事时候，牟青霞还在另一个镇的学校上班，当她赶到医院时，林辉扬安慰着，没事，就是他一个人在学校坡上看书，不小心掉下了坡，应该没啥大事，何况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先进，等一段时间后，鹏鹏还是与原来一样生龙活虎的。林辉扬怕牟青霞受剌激，因为她有心脏病，心脏病是怎么来的？他们都不知道，可病来了就来了，不会提前通知你，也不会可怜你。牟青霞脸色仓白，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林辉扬都感觉到了，他紧紧地抱住牟青霞，他心爱的女人，从十几岁就爱上他的女人。
当医生宣布无能为力的时候，牟青霞当场就倒了下去。林辉扬感觉天都塌了下来，鼻子酸酸的，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他的儿子，他中午还在一起吃饭的儿子，中午还亲热叫他爸爸的儿子，长到比他还高的儿子，就这么离开了，永远闭上了嘴，永远都不会有人再喊他爸爸了。医生忙着抢救牟青霞，林辉扬脑子里反复提醒着自己，千万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千万要挺住，千万要挺住，如果自己再倒下了，牟青霞醒来咋办呢？
当牟青霞醒来后，林辉扬坐在她旁边，两眼通红，头发白了许多，胡子一下冒出来许多，脸色极度憔悴苍白，牟青霞抬起虚弱的手，抚摸着林辉扬，说老林啊，你千万要挺住啊，自己别病倒了。林辉扬将牟青霞的手紧紧地握住，无声地点了点头，眼睛充满柔情关切地问，青霞，你好些了吗？你有病，自己得当心啊，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你要是出了事，让我咋办啊？让我咋活啊？咱们都不激动，都不激动喔……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牟青霞说老林，我不激动，我们都不激动，鹏鹏啊，我的鹏鹏啊，怎么话都不跟妈说一声，妈妈哪儿不好，你总得跟妈妈说一下，妈好改啊……老林啊，别哭了，鹏鹏又会笑话你了，又会说你不称职了，你不是要当个好爸爸吗？不是要做儿子的好榜样吗？怎么就哭了？老林……牟青霞说着自己也哭了。两人抱在一起哭，那么悲恸、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亲人们、朋友们纷纷劝导，劝着劝着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眼睛红红的，象得了红眼病，泪珠子在圈里打着转儿，有人干脆哭了出来，然后整个屋子的人都哭了，小声的哭，大声的嚎，有人抽搐、有人摞胸、有人撞墙。
最后看到鹏鹏时，牟青霞、林辉扬情绪稳定多了。鹏鹏白净的面孔、长长的个儿，安详的躺在那儿，牟青霞仿佛感觉到鹏鹏站了起来，向她跑来，喊着妈妈，妈妈，从几十厘米到百多厘米，围着她转，也围着老林转，一直喊、一直喊，喊着喊着便又躺下了。牟青霞转过身对林辉扬说，老林，别激动喔，别激动喔，来，咱们再看看，看看鹏鹏。林辉扬紧紧的抱着牟青霞说，青霞，你才别激动，看，咱们儿子的山羊胡子，稀稀疏疏的，好在你没让他刮，不然真成了我这张脸了，满脸胡子拉碴的。牟青霞用手去摸鹏鹏的脸、山羊胡子、手、身体。林辉扬紧紧的抱住她，不时地安慰着。当看到鹏鹏的遗体推进火化炉的那一刻，牟青霞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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