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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 手
文/四川骆园
（四） 牟青霞找到林辉扬，心疼地抚摸着被打的地方，埋怨着哥哥下手太重了，都是兄弟，怎么这么不讲情面，林辉扬任由牟青霞忙活着，一句话也不说，他觉得牟浩然应该打他，换作他也会那样做，还打轻了，也怪自己太信牟青霞了，就那么经不住她的劝，自己也太草率了，因为没有孩子便离婚，这话说出去多丢人啊。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自己都40多岁了，还心存想法，要不是自己有那样的想法，让牟青霞感觉到，她怎么会离婚呢？比起牟青霞来，自己真是太自私了。林辉扬看着牟青霞，感受着她的温柔，想起以前的生活，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牟青霞看到林辉扬哭了，自己也忍不住哭，两人抱着哭了起来，怕被别人发现，便小心地抽噎着。
青霞，咱们复婚吧！你又来了，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以后咱们就作亲戚，你当哥哥，同样可以关心我，保护我，我们都在一个学校，能天天见面，相互照应，你也应该重新找一个，趁年轻生一个孩子，不然咱们将来都没孩子，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当姑姑了。可我受不了，受不了学校同事的眼光，也受不了咱们现在过的生活，象什么样？一个家就这么毁了，咱们两人也毁了。我都不怕，难道你还怕？我都不觉得委屈，你还怕委屈？别再想那么多了，他们不理解你，我理解你，改天我帮你物色合适的对象，以后好好过日子。青霞，我的霞儿，请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复婚吧，复婚对你、对我都是一种最好的选择，当初就不该离，当初那个决定就是错的，我不希望再错下去，就咱们俩好好过日子，行吗？老林，你别忘了你妈，别做对不起你祖宗的事儿，要是你家里还兄弟姊妹，当然最好，可是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如果那样我不是成了你们老林家的罪人？答应我好好活着，我们都好好活着，直到老，咱们都在一起。林辉扬痛苦地摇了摇头，抱着牟青霞哭了，你怎么这样想，我的傻女人，我怎么能那样做呢？
林辉扬忘不了，牟青霞更忘不了。还在牟青霞读初三时，林辉扬当时任班主任，20岁初头，脸白白净净的，个儿中等，牟青霞突然被林辉扬迷住了，林辉扬上课，她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让回味、遐想，上课听着听着就分神。这种想法产生后，她自个儿也感到疯狂，她发现自己彻底完了。林辉扬似乎感觉到了这个苗头，因为牟青霞盯他的目光太特别了，但作为老师，特别是班主任，他很担心，也很害怕，怕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受伤，怕影响到她的学习，因此在下课时用黑板刷使劲地敲着讲桌，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同学们？注意力集中点！我看有些人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要跑到北京去？还是跑到太平洋西岸的美国去？俗话说人盯人，盯一眼，狗盯人，不转眼。我的同学啊，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初三，决定你们命运的时刻，将来是穿皮鞋还是草鞋？当工人还是农民?飞出高庙窝还是永远守在高庙窝？这么关键的时刻，千万别将自个儿的前程给毁啦！听到这话，牟青霞脸红了，那话似乎只针对她。牟青霞住在牟浩然学校的家里，经常看到林辉扬，见到林辉扬时亲热地叫老师，叫得林辉扬浑身都不自在。而那时林辉扬在谈恋爱，对方是原来一起读书的同学，在离城近的学校当老师，牟青霞见到对方眼里就充满恨意，可后来两人分手了，原因是高庙初中太偏僻了，林辉扬失恋了，痛苦不已。牟青霞见却自个儿高兴得要命，趁着漆黑的夜晚偷偷地将一张纸条塞进林辉扬的寝室里，纸条里满是赞美、劝导、爱慕林辉扬的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一叶障目错过了整个夏天”、“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等等，让林辉扬既感动，又害怕，牟青霞是校长牟浩然的亲妹儿，这事要传出去，他有何颜面在高庙初中立足？
林辉扬决定给牟青霞好好谈一谈，千万别误了人家，也千万别毁了自己。牟青霞同学，你现在应该干什么？读书啊！可你脑子里想的什么？没想什么啊。林辉扬盯着牟青霞，这个小女孩，脸儿白净，圆脸，眼睛大大的，双眼皮，身体竟然充分发育，胸脯鼓鼓的，扎两个小辫子，也盯着他，忽闪忽闪的，林辉扬被盯得发慌，他是老师，自己的学生竟然这样，传出去将会是怎么的笑话呢？可他又不能无情地打击她，80年代的学生，初三面临着重大选择，如果伤了她的心，在这个阶段一蹶不振，那他可真的成了罪人。牟青霞同学，你现在最重要的事知道吗？知道，考上学校，从此跳出农门，有个好工作，将来体面作人。那你怎么那么有闲心想其他的事呢？没有啊，如果想的事能成为学习的动力呢？一个人分了心，学习就会被耽误，一心不能二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现在还小，等你将来读完书，考上好的学校，长大了，有些事会水到自然成的，就象果树，还刚刚开花结果，就能保证那果子一定会长得成熟？老师，这与果树不一样，果树是树，我是人，我有思想，我能克服困难，能调整心态，能达到自己最终的目标，果树只能静静地依靠老天，这没有可比性。
那次谈话，林辉扬还说了许多人生、理想之类的大道理，但他明显感到失望，因为牟青霞没有被说服。但有一点林辉扬很欣慰，那就是牟青霞学习非常努力，成绩在提高。一个小女孩，只要学习能提高，她脑子里想什么，重要吗？作为老师，只能在可控范围内促进她学习，也算是最大的帮助了。林辉扬带着老师的神圣使命督促他的学生努力提高成绩，牟青霞带着她的梦想疯狂学习，因为她知道，只能考上了学校，当上老师，她才能嫁给林辉扬，她钟情的林老师。牟浩然看着每次考试的成绩，心里无比兴奋，妹儿学习成绩自从进入初三后，分数一步步往上蹿，离他的愿望越来越近，兴奋之余，对林辉扬满是感激，好几次在学校的老师会上，表扬林辉扬带领的班级，表扬林辉扬教学有方，是个好老师，号召全体老师以他为榜样，作一名家长认可，学校放心的优秀老师。
林辉扬听了很惭愧，教书育人本来就是老师的应尽之责，他只是作了分内的事，如果林校长知道她妹儿的想法后，那又将是怎样的情形呢？林辉扬不敢想像，想起全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牟青霞不负众望，终于考了一个好的分数，但之前填写志愿表的时候，她却只填了个中师，让牟浩然大为恼火，凭她的分数，应该能走一个好的中专。80年代的农村，初中学生考学校，第一志愿是中专，其次是中师，最后才轮到高中，因为前两个都能解决农村户口，直接成为吃国家供应的粮食，后面的高中还要奋斗三年，三年又是怎么的情形，谁知道呢？当得知考上县里的中师后，牟青霞来到林辉扬的寝室里，当场向林辉扬宣布她喜欢他，将来要嫁给他。让林辉扬惊得瞪大了眼睛，赶紧将她的嘴捂住，说姑奶奶，你能小声点不？你能有点自尊吗？牟青霞说你没女朋友，我当你女朋友难道不行么？你才多大？我多大了？整整比你大6岁！这与岁数有关么？等我读完书，就是19岁，再过一年就可以和你结婚。牟青霞说得很轻松，得意地看着林辉扬。林辉扬说等你读师范校时，会有更适合你的，年龄与你差不多，性格也熟悉，走在一起也般配，你与我在一起，别人看到就是一个笑话，别乱说了，也别闹了，以后你就明白的。牟青霞却不管，冲上去紧紧抱着林辉扬，将林辉扬吓得赶紧抽出身子躲到外面去了。
牟青霞到学校读书去了，去的第一天便给林辉扬写来了情意绵绵的信。林辉扬却没有回信，他认为那是牟青霞的意气用事，他可不想得罪牟浩然，得罪他的牟校长。后来林辉扬经人介绍与高庙供销社的女人谈恋爱。当牟青霞知道后，跑了回来，当着林辉扬和他恋人的面大哭大闹，硬是将那女的给赶跑了。这一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牟浩然很生气，骂她才多大？不好好读书，心思都用到了什么地方？屁都不懂一个，现在却想什么谈情说爱的事了！牟青霞说哥你不懂，也不要管，人一辈子才活多久，我才不想和你一样生活，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你追什么幸福？难道毕业后还回这个鬼地方？你这么年轻，毕业后我找人帮你弄个环境好的学校，将来哪点不比这里强？能换地方，能换工作，能换自己的幸福吗？你懂什么叫幸福？幸福能值几个钱？难道你要一辈子守在这个穷地方，到时你就知道厉害了，这么小的人，不用心学习，信那些鬼爱情的，我看你是看琼瑶的书多了，看傻了。看傻了？哥你不明白，你是先结婚，没办法才恋爱，我才不过你那样的日子，我觉得林辉扬是个好男人，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是我理想中的人，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愿意。你愿意？林辉扬呢？别人不是找了对象，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是一箱情愿，痴人作梦，醒醒吧，我的妹儿，别做傻事了，这事到此为止，对大家都有好处。哥，我不想对你说了，你也不要管我的事，我自己知道。牟青霞想了一下，对牟浩然郑重地说，哥，你该不会去为难林辉扬吧？牟浩然很是生气，林辉扬教学上确实是把好手，是个称职的老师，这个妹儿真是吃错药了，怎么能将工作与私人恩怨混在一起，如果那样的话，他怎么当校长？
林辉扬带着复杂的心情感受着这一切，怕不知情的人说笑，怕牟校长责难他，可牟青霞那样深情，信里那样充满激情，林辉扬确实感觉牟青霞琼瑶小说看多了，信里随手可以捡到《彩霞满天》的句子，将他比做乔书培，而她自己则是殷采芹，说她可不想经历殷采芹遭遇。其实林辉扬的处境也好不到那里去，被牟青霞闹后，高庙的人都知道了，再加上牟青霞偶尔出现在林辉扬的屋子里，根本没人再给他介绍女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林辉扬的心静了下来，他很感动，感动牟青霞的执着，心里彻底地接受了牟青霞，两人真正成了恋人，林辉扬感觉牟青霞是那么爱他，那么在意他，他也深深地爱着牟青霞，爱与被爱的感觉都是美好的，人活着不就是苦苦寻找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牟浩然由最初的强烈反对到慢慢接受，不得不接受。
五年后，牟青霞成了林辉扬的老婆。自己教的学生成了自己的老婆，这本身就是很感人的事，再加上林辉扬对牟青霞很疼爱，时时处处关心着她、让着她，两人非常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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