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园中篇小说《牵手》（五）

（五）

    老林，将胡子刮了，你看你象个啥样哟？牟青霞帮林辉扬的外套理了理，又拉了拉袖子、衣角。这样不是挺好的，大伙儿都习惯我这络腮胡子，有男人味。去，什么男人味哟，你就是懒，还人民老师哟，自个儿形象都不注意了。你还别说，班上好多男同学都说我这胡子显得特有个性、精神、男人的象征，他们还特崇拜。都什么年龄了，还喜欢那些，不害臊啊。林辉扬最后还是按牟青霞的吩咐将络腮胡子刮干净，顺刮后再反刮，顿时脸上精光，配上林辉扬白净的脸，感觉年轻了许多。牟青霞看后感到非常满意，男人与女人不同在于，女人40岁以后皮肤不再充满活力，男人的皮肤似乎从20岁到50岁都差不多，都是那个模样，男人越到后面越充满魅力、诱惑力。不过在她眼里，林辉扬依然充满青春活力，感觉与当初一样，除了头发白以外。
    老林来啦，这是我同学，你认识的柳如雪，凉风哑中学教书。在牟青霞的屋子里，牟青霞大方地介绍道。柳如雪正在屋子里炒菜，回头笑了一下，喊道，林老师好！说完又忙着炒菜。林辉扬热情地招呼后，说用不用我帮忙？你看电视吧，有柳如雪帮我嘞。
    那天中午阳光和煦，树儿青翠，鸟儿欢鸣，七月的碧峰中学放假后，校园内静悄悄的，牟青霞屋里子散发出浓浓的菜香，溢出久违的欢乐氛围。两人女人，一瓶红酒，外加烧排骨、红烧鸡、清蒸武昌鱼、两个时令蔬菜，三个人很愉快地吃着，品着酒。牟青霞和柳如雪谈起师范校读书的趣事，那时多么无忧无愁天真无邪，感叹时光飞快流逝，一晃就快20年了。林辉扬沉浸于两个女人的话语中，那时的牟青霞多么单纯、多么青春，他到学校去看望她，每次她都象个燕子愉快地飞扑向他，从不回避别人异样的眼神，他当然认识柳如雪，总爱将头发扎起来，高高耸立着，瓜子脸，笑的时候两个小酒窝便呈现出来，洁白的牙齿，大眼睛，挺美的一个女孩。每次林辉扬到学校去找牟青霞时，总会看到她，两人形影不离，有时还会一起到外面去吃饭。时光过了这么多年，柳如雪那脸显得更成熟了，身子更丰满了，让人充满无限的遐想。柳如雪偶尔抬头认真地看看林辉扬，林辉扬感到极不自然，举起杯和柳如雪碰了碰。总之那天中午大家吃得非常开心，聊以前的趣事，笑声充满屋子，林辉扬意气风发，满脸欢心，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美好的时光里。
    晚上牟青霞问林辉扬今天过得怎么样？林辉扬反问你呢？牟青霞说当然高兴啊，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样？我？你们两大美女陪着我，喝了那么多酒，重温了以前快乐的时光，当然高兴啊，要是时间能倒流，回到20年前那该多好啊，咱们又一起重来。说到这儿的时候，林辉扬突然没了兴致，头低了下来。老林，你又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就又焉了，不高兴了。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太高兴了，兴奋后突然感到那一切都过去了，回不来了。那我问你，柳如雪这个人怎么样？当然好呀！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闺蜜啊！那你对她怎么样？什么怎么样？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你是知道的。我是问你对她的感觉？什么感觉不感觉的，朋友就是朋友，看到她我又想起咱们的过去。柳如雪离婚了，他老公另外找了人。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呢？我不也才刚知道，所以叫她过来耍，让她散散心。哦，那你应该多开导开导她，别憋坏了。我问过她，她觉得你人不错，对你印象可以。牟青霞，你想到哪儿去了？有你这么做事儿的吗？林辉扬一下火了，心里想这牟青霞真是缺心眼，这种事怎么都想得出来，大家都是朋友，还是你的闺密，传出去简直是个大笑话。老林，你怎么一根筋，她离婚了，你也离婚了，大家又都熟悉，要是你们成了，我还放心呢，她还可以再给你生一个，多好的事儿啊，要是换了其他人，我还不放心呢。林辉扬听后什么话也没说，愤然离开了牟青霞的屋子。
    牟青霞咨询过有关部门，林辉扬无子女，柳如雪有一个女儿，离婚后判给了前夫，如果两人结婚，在政策范围内还能生一个孩子，倘若这事能成了，真是天大的好事、喜事儿。柳如雪性情温柔，与世无争，适合作一个贤妻良母，将林辉扬交给柳如雪，她一百个放心。而柳如雪经历了人生这个大的转变，能遇上林辉扬这么一个疼女人的男人，也是最好的结局了。牟青霞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真不错，真他妈的不错。人生都是缘分啊，当初她与柳如雪投缘，上下都走在一块儿，即便连上厕所都黏在一起，林辉扬的点点滴滴，柳如雪是知道的、熟悉的，喜欢吃什么、有什么样的爱好，她都清楚，这叫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柳如雪心里是什么感受呢？她与牟青霞是好朋友，最要好的朋友，师范校的时候，两个小女孩住在一个寝室，上下铺，牟青霞性格外向、活泼，她内敛、含蓄，性格互补。当她知道牟青霞狂热地追求林辉扬的时候，感到不可思议，那么小就想嫁人了，也正因为这事她对牟青霞充满好奇，好奇牟青霞与林辉扬所有的事，好奇林辉扬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牟青霞那样做。特别当她听到牟青霞大闹高庙中学将林辉扬的恋人赶跑后，对牟青霞浑身充满钦佩之情，她可没那个胆量。后来当她看到林辉扬的时候，中等的个儿，白白净净的，活脱脱的一个小白脸，说话也特有礼貌，对牟青霞呵护倍加、疼爱异常，她感到牟青霞特值了。女的不管在怀春的时候，还是懂事后，千万里寻找，不就希望找到一个对自己疼爱、关心的男人吗！好多时候柳如雪暗暗希望自己也找一个象林辉扬那样疼自己的男人，可现实生活就是那样，父母却给她介绍了一个有钱、有势力的男人，穷困压得父母抬不起头来，父母希望她一辈子再也不要过他们那样的生活，柳如雪能嫁给对方，完全是凭着她的美丽、她的青春。婚后两人感情曾很好，后来前夫凭着家族的力量，抓住房地产火爆的机遇，摇身一变成了房地产老板，钱多了，身份、地位倏地往上蹿，见的人也多了，柳如雪的与世无争在前夫眼里慢慢地落伍了，当看到前夫搂着别人女人睡在自家的床上时，柳如雪的心被刀扎了一样，想起牟青霞与林辉扬的恩爱，想起牟青霞说的心心相印，作为读过书的她，作为老师的她，感到人格受到的侮辱，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婚，很平静地离婚，平静得外人基本没发现。
    有人追求富贵荣华，有人追求平淡不惊，演绎出种种人生百态，乐不知彼。柳如雪虽然碰到了富贵，却与荣华无缘，父母气得直蹬脚，反过来开导她，以前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有什么嘛，值得离婚吗？离了婚那些财产你能得多少？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他能折腾不外就那么几年，等过了那个风头，岁数大了，自然就回归到家里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家就活活被你拆散了，该是你命里没福享受。柳如雪听了很是生气，当初若不是你们那样势利，那样看重别人的家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吗？离婚的结果是柳如雪成了一个罪人，得罪了父母。柳如雪感叹这年头怎么成了这样，人为了钱都变疯了，观念都扭曲了，她还清楚地记得读书时背的政治，什么人生观、世界观、爱情观全塌了，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那样说，真是人穷志短，穷怕了吗？穷得连尊严都没有了吗？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钱吗？再看看那些钱，都是一张张纸，只是比较特殊而已，倘若以前是金子、银子，还能留下来让子孙后代继承、享受，这些纸能留存几百年、几千年吗？她自己有工作，每个月有收入，够用就可以了，难道每天都要搂着那些钱睡觉？吃饭？钱多了，在她心里就是一个数字，而那数字就那么重要吗？父母却说，你没过苦日子，怎么知道钱的重要呢？一分钱憋死英雄汉啊！别忘了你读书时家里为凑你的生活费一条沟都跑遍了才借回来。柳如雪很无助，她将离婚的财产留够父母的养老钱，说这下你们放心了吧，只要我在，保证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生病住院有钱医治。父母摇头叹息道，我们都老了，拿到钱没有用，关键是你将来怎么办啊？放心嘛，离开了他我过得还好些，你们想嘛，现在吃穿问题解决了，生病又有保障，活着就要每天都开心快乐，你们不知道，那种生活每天都很憋屈，活得不自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