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光游记】天，无尽头
天，有尽头吗？ 当然没有，“天无尽头”。按照辩证唯物论的观点，时间是无始无终，空间是无边无际的。既然宇宙浩瀚无垠，没有边际，天也就没有尽头了。但，有个地方偏偏就叫“天尽头”。这地方就是胶东半岛伸入大海中最突出部的一块山地，是沿海中国陆地的最东端，也是我国陆地上最早迎接日出的地方，素有中国好望角之称。这块山地就是威海市荣成的成山头，老百姓沿袭祖上叫法，称它为“天尽头”。 会议原本安排代表们去刘公岛，参观甲午海战纪念馆。因为气象预报17日海上有大风，渡船开不了，只好改变计划，组织大家游览荣城的天尽头。这一改变正遂我意，因为刘公岛前些年我去过，天尽头我只是听过它颇带神秘和恐怖色彩的种种传说，而这些传说故事更引起我对于它的浓厚兴趣。 来到天尽头，看到临海山体如削，海边从水中突兀而起的悬崖高高耸立，崖下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劲吹的海风驱赶着海浪有力地冲击、拍打着峭壁和嶙峋的礁石，溅起一阵阵浪花飞雪。虽说秋高气爽，那天是个晴朗好天，但海上还是有点薄雾，站在立有“天无尽头”石碑对面的高崖上，极目四望，三面是浩瀚无边的大海。导游手指着天尽头的西南水域介绍说，在风平浪静时那里可以看到四块墨色的桥墩状的巨石，那就是“秦桥遗迹”。这是秦皇会海神的传说，据《三齐记略》载:“始皇观日，海神为之驱石，始皇感其惠，求见。神曰：我丑，莫画我影，当与帝会。始皇乃入海四十里与神见，有巧者，潜画其像，神怒曰：帝负约，可速去。始皇转马，前脚跷立，后脚遂崩，仅得登岸。”于是，就在海面上留下了传说至今的“秦桥遗迹”四个桥墩。可惜啊，不知是因为风浪太大，还是因为涨潮的缘故，桥墩淹没在水中，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如今的天尽头作为国家4A级旅游风景区，有修得很好的道路、石阶和铁栏杆扶手，供游人登上崖顶观海听涛，有观海长廊和漂亮的亭台楼阁可以遮阳避雨，也有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秦始皇、李斯、徐市以及汉武帝、霍光、田千秋等几座人物雕像，往西的小山坡上还有秦始皇庙、邓公祠、日主祠、天后宫、玉皇庙等几座低矮的庙宇。据说，这座并不起眼的小庙，在全国是唯一的一座纪念“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庙。而日主祠则是汉武帝刘彻到成山头礼拜日主时建造的。景区还立有“天无尽头”、“心潮澎湃”、“好运角”等多块勒石碑。今天的天尽头已是游人如织，这里能够成为著名的旅游胜地，依我看并不全在于它的自然风光，它的悬崖、绝壁、松风和海涛……说实在话，中国沿海有这种优美海上风光的地方还真不少，其所以能入列于国务院批准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更重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成山头自古就被认为是日神的居所，是人们祭祀膜拜和迎接太阳升起的地方。据《史记》上记载：姜太公助周武王商定天下之后，就曾在此地拜过日神迎接过日出，修过日主祠。秦始皇于公元前219年、公元前210年曾两次驾临，在此祭日主、修长桥、寻长生不老之药，留下了“秦桥遗迹”、“秦代立石”、“射鲛台”、秦丞相李斯手书“天尽头秦东门”等历史遗迹和人文景观。公元前94年，汉武帝刘彻率领文官武将，途经泰山，一路东进巡游海上，也来到成山头，祭拜日神，修筑拜日台、拓建“日主祠”、以感恩泽，且作“赤雁歌”志之。近代史上，中日甲午黄海之战，就发生在这里东边不远的海面上，北洋水师爱国将领邓世昌就殉国在此，人们为纪念这位爱国将领，在成山头建起了邓公祠。自古至今，这方小小的土地上承载了许多声名显赫的人物，积淀了厚重的历史和文化，也留下了许多历史遗迹和神秘恐怖的传说，是历史和人文方面的原因使这个东隅小地更加吸引游人们的眼球。 “天尽头”的地名，据说就来源于秦始皇。秦皇横扫六合，统一中国，成就霸业之后，曾多次东巡，两到齐鲁，登上成山头。公元前219年，秦始皇率百官自咸阳东巡，当他一路风尘第一次来到山东威海这个叫“成山头”的地方时，只见仙山云雾缭绕，大海烟波浩渺，无边无涯，以为这就是天的尽头了。秦始皇眺望茫茫大海，拈须怡然曰：“仙境，天尽头”，并令李斯勒石立碑以之纪念，从此这里便以“天尽头”名之。李斯手书的“天尽头、秦东门”的石碑却因为“上官索拓、民不胜其扰”，被当地百姓打成两截、断碑投海，如今只剩下半块残碑的“秦代立石”立于始皇庙后不远的地方。以秦始皇那个时代人们对于宇宙的认识，始皇恐怕真的不知道华夏之外还有一个精彩的世界，也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以为是天之尽头仅仅94海里远的对岸，还有如今叫做韩国、朝鲜和日本的诸多国家。他以为脚下这片土地和大海到了天的尽头了，再外面就是神仙的世界，那里有仙山琼阁，有长生不老之药。史载“齐人徐巿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巿发童男女三千人，入海求仙人”。秦始皇为求长生不老之药，派了三千童男童女就是从这里东渡下海的。但“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秦始皇志得意满而来，但没有等到出海求长生不老之药的人归来，便在返回秦都咸阳途中暴死沙丘（今河北广宗境内），结束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是秦始皇东巡第二次到天尽头后，死在了归途中。于是，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就把这里视为一片不祥的土地，不仅神秘，而且恐怖，地理上的“天尽头”，往往成了来过这里的大人物政治前途和人生也将走到尽头的一种不祥之兆。于是“天尽头”就被许多人解读为“天子之尽头”，是大人物的官运和人生行将终结之地。因此始皇之后的皇帝、行政首脑和高官们，很多人都忌讳到这里来，怕由此而使自己走到尽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魔咒般的神力？各种传说故事在其产生和演绎的过程中，添加了太多的神秘和恐怖色彩，但我向来不怎么相信超自然的力量。有什么好忌讳的呢，即使来过这里的大人物，回去后真走到了尽头，那一定另有它因，我以为只是巧合而已。当然，后世没有去过天尽头的首脑们，也未必都是因为忌讳或者害怕。秦始皇固然死在了从天尽头返回京城的归途之中，但是史书上记载汉武帝刘彻也曾到过天尽头呀，刘彻不但没有死，而且寿命还很长，这在古代的帝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刘彻当皇帝也当得挺潇洒呀，他在位之时，汉朝开疆拓土，版图扩大，经济发展，国家强盛。如果说真有某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存在，那么这种力量又何以要损始皇而益武帝呢？ 由于人们感觉“天尽头”不吉利，给人晦气，不仅影响游客来观光的兴趣，更会影响到当地的招商引资工作和经济的发展，荣成市西霞口旅游集团于2005年6月，把“天尽头”的石碑移走收存起来，换成了一块写有“天无尽头”四个字的大石碑，寓意“天无尽头，业无止境”，导游含糊地介绍说，这石碑上的字是康熙皇帝的手书。我当即有点纳闷，难道康熙接受过辩证唯物史观的教育，细问之后才知道这四个字是从康熙皇帝写过的字当中找出来拼凑而成的，康熙并不懂得空间是无边无际的科学道理，是不可能组出“天无尽头”这样的词句来挥洒他的御笔的。倒是西霞口人是极智慧的，他们懂科学懂心理还懂经营，只在“天尽头”三个字中，添加了一个“无”字，就化神秘为神奇，就给天尽头添了许多的游客和生意，给经济添了许多的活力和生气，也给自己添了许多的财富和幸福，添一个“无”字，更给自己添了永无止境的远大目标和自信心。西霞口人真聪明，他们太善于“无”中生有了。过去，他们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基础上，把西霞村建成了一个山东闻名的，老百姓家里什么都有了的富裕村子。如今，他们又瞄准龙口的南山村和江阴的华西村，作为自己追赶的目标。胡耀邦同志在这里题写了“敢与邻国邻区比高低”的指示，西霞村人的自信和为实现自己的远大目标的努力只是现代中国的一个缩影，“天无尽头，业无止境”，经济发展也没有尽头，中国的和谐号列车正稳健行驶在高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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