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散文】谁共我,醉明月?
本帖最后由 一蓑烟雨 于 2020-8-26 13:47 编辑时光匆匆,兄弟,转眼你离开我们已近两年了,其间我一直试着写追忆你的文字,可每次想起你,总不由得心痛,一时间千头万绪,竟不知该从何写起。 其实,我从心里一直不愿相信你真的离世。你的电话号码我一直保存着,却从没有勇气拨出,害怕里边传来那空洞的回响;你的微信号我也始终未删除,你朋友圈里的消息依旧定格在2018年9月10日,你祝福曾经的老师以及当教师的朋友们:“教师节快乐!”可谁能想到就在这一天,你的生命竟戛然而止。你正值壮年,才刚度过40周岁生日不久。要知道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年迈的老父母等你奉养,还有幼小的可儿需要你抚养,你怎么就忍心丢下这些爱你的和你深爱的亲人呢?你一直是那么爱这个世界啊!可老天无眼,竟让你们死生殊途,阴阳两隔,我能想象你的不甘与失落! 知道你逝去的消息是在十二月份,而你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近三个月了。记得2018年12月7日那天下午,下班时我突然接到小卓的电话。电话里他支支吾吾地问我:“老哥,你知道海强的消息吗?” “他不是一直在医院治疗吗?”我想当然地说到。 “不,他——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谁告诉你的?”我突闻噩耗,根本不相信,急切地追问道。 “已三个月了,他二哥说的,怕老人知道,一直瞒着我们这些朋友们……” 我还是不信,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挂断他的电话,我便拨打你的电话,“嘟——嘟——”那空洞的声音,让我的心一个劲往下沉。连续几次都无人接听,接着我连忙拨打弟妹的电话,却依旧通着却无人接听,我心里不由得一紧。我还是不死心,转而拨打老白的电话,告诉他你已离世的消息。老白也不信,告诉我前几天还问弟妹你的情况,她说你好着呢!后来他也拨打了弟妹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老白才打来电话告诉我:“是真的,你也别再打他们电话了,他爱人知道你们关系好,在看着你的来电哭呢……”我才终于放下了电话,此时我已泪流满面,无力地伏在办公桌上暗自啜泣。 晚上回到家里,你嫂子看我满脸悲伤,急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了你的消息。她也不敢相信,一直呆在门口唏嘘不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平生知心者,屈指有几人?我把自己关在屋内,翻看着我们曾经的照片,回想起我们的点点滴滴,禁不住悲从中来,含泪写下这几句话,寄托我的哀思: 人生无常兮生别离,斯人已逝兮空悲戚。 青山不改兮空留痕,绿水长流兮情依依。 知交零落兮难自已,契阔谈宴兮知何期? 旧日时光兮终难续,此情可待兮成追忆。 兄弟,你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哥竟然丝毫不知。这三个月里,我曾打过你的电话,也曾在微信里给你留言,都没有得到你的回信。我竟然傻傻地以为:你也许在接受化疗身体不舒服,也许是心情不好不愿受打扰,我竟不疑有他。因为你曾经告诉我,每次我给你电话或发微信你都知道,如果你没有及时回复,让我也不要在意,要么是你身体难受,要么是你心情不好,会另找机会回复我的。就因为这句话,让我错过了送兄弟最后一程的机会,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每想及此,我的心里就不由得追悔莫及。后来想想,你家人执意隐瞒,恐怕我也无从得知。听说葬礼是你二哥他们办的,特意瞒着伯父伯母在北京举行的。除了北京的朋友们,外地及家乡的亲朋好友都未通知,害怕传到老人家耳朵里,怕他们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这恐怕也是你的本意吧。所以,至今我都不知道兄弟你葬于何处,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把你思念。这一年多来,多少次梦中欢聚,醒来方知你已离去,心里便一次次怅然不已。 记得1997年,我俩初次相遇在新安一高,当时我去那里借读。我们分在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甚至还同桌了几个月,这期间我们相识相知,无话不谈。你对朋友古道热肠,有理想有激情,对世间不平事嫉恶如仇。在这一年里,生活上你对我这个外地的同学多有照顾,学习上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我莫大的帮助。随着我们的情谊的加深,平日里更不分你我,我称你为强弟,你尊我为马哥。学习之余我们还会约上老二,老三出外游玩,把酒言欢。还记得我们经常去县城火车站台前玩耍,有时嬉闹着缘铁轨而行,有时看着前方的道轨伸向远方的天际。那时,我们对远方都充满憧憬与向往,想着将来某一天,我们都将乘着火车,向理想的远方而去。期间你也曾随我到家乡去,白天我们一起爬我家门前的山丘,晚上抵足畅谈,忘了时间的早晚。欢乐的青春时光总是太短,高考结束了,你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武汉大学,我从心底里为你高兴。我因榜上无名,黯然回到了老家。之后,我们相聚无缘,加上当时电话也没有现在普及,自然只能靠书信往来了。 后来,由于我到了外地打工,我经常换工作,没有固定的地址,你也由于毕业在即,加上要去找工作,我们联系日疏。直到你离开学校后,因为工作关系到了国外,我依旧为生活辗转于各地,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彻底中断。我心里还一直遗憾:难道我将永远失去兄弟你的消息?后来才知道,这期间你一直在不停地找我,通过各种渠道,打探我的消息。你通过QQ找到我们学校的群,并在群里发布寻人启事,可我那时没有电话,也根本没有接触网络。 直到后来,我从北京回到了黄河之滨的一个小城——三门峡。记得是在2004年秋天,我在工地上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我打开了接听键,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马哥,你还好吗?”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我做梦都想听到的声音啊。记得当时你从苏丹回国休假,通过我母校找到了我的电话号码。后来,你和老二还有小卓一起到三门峡来看我,再次见到你,我们激动地紧紧拥抱在一起。曾经高瘦的你,俨然开始发福了,看着你过得挺好,我打心里高兴。白天我们一起游览黄河并拍照留念,晚上又一起去吃火锅,把酒言欢。最后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只记得最后我们相互搀扶着,东倒西歪地走在大街上。大街上空荡荡的,半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头顶,路上几个扭曲的身影摇摇晃晃、徐徐前行。那一夜,你起来吐了几次,但酒逢知己千杯少,在所难免。 2005年五一假期我们再次相见,我们相约去了你的老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伯父伯母以及你热情好客的家人,给我一种回家的感觉。当时,我带着你嫂子,你带着弟妹(我们当时都还没有结婚),还有你的几个朋友,我们一起游玩了龙潭峡谷,还有万山湖,徜徉在山水之间,我们玩得不亦乐乎,尽兴而归。 最难忘是2006年,我再次来到新安县城,正好是中秋节前夕,街上到处是浓浓的节日气氛,而你的婚期就定在了中秋节。下午,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聚在一起,谈好第二天的婚礼安排及各种准备细节,最后,一起吃了饭便各自准备去了。微醺的我们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这是我们上学时曾多次走过的地方,中秋的圆月照得街道上如同白昼,路边的垂柳婀娜多姿,随风摆动。我们踏着朦胧月色,相互谈着对幸福生活的热切向往,我也送上满满的祝福。后来,我陪你去澡堂洗了澡,就一起回宾馆睡了,也许是过于激动,我们都没有丝毫倦意,竟一直聊到大半夜方才睡去。第二天在同学朋友们的张罗下,你的婚礼热闹而又顺利地进行着,我们见证着你和弟妹携手走向婚姻的殿堂,也同时忠心地祝福你们幸福美满,地久天长。 随后的日子便平平常常,我把家定在了郑州,而你和弟妹则定居于河北廊坊。虽距离遥远,相聚日稀,但现在发达的通信缩短了我们的距离,或电话或视频聊天,联系倒日益亲密。我们先是经常谈论工作、生活,后来我有了儿子,而你也有了可儿,话题也便转移到孩子们身上。这期间,你的工作一直在苏丹,每年为数不多的几个假期,大多时间都陪伴在家人身边。期间有一次,我到北京论文答辩见到了归国休假的你,并随你去廊坊家里坐了坐,算是认了门。虽然聚少离多是一种常态,但心里清楚,我们之间无需刻意相聚,彼此心里都不曾远离。 2017年春节前夕,你突然打电话告诉我,你身上可能有肿瘤,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还需要医院做进一步诊断。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着你背井离乡在国外工作十余年,好不容易才调回北京工作,怎么会摊上这样的病呢?我当即买了车票要去看你,只想立刻到你身边陪你。买了车票后,告诉了你我的车程,你却坚决劝我先不要过去,说等过完年,最终确诊后需做手术时你再过来。我无奈只好退了车票,那一个春节我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我几乎每天都给你电话,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最终你还是告诉我,你得了直肠癌,说是早期,并告诉了我手术的具体日期,我的心剧烈地痛了一下。 过完春节,在你手术后的第二天我来到北京的医院,看到病床上的你有些憔悴,但精神却很好,你笑着一个劲劝我别担心,手术做得很成功,我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本想在医院陪你一夜,可你们一直劝我返回,无奈,我把预订的第二天返程车票改签到当天晚上。回到郑州的时候已是深夜,大街上少了车水马龙,更多是冷清,深蓝的天空中一弯明月如钩,幽冷如我的心境。 虽然手术做了,但后续不断地化疗,让我的心丝毫不能放松。所以,后来聊天的话题便渐渐有些沉重,我们总在有意或无意地回避着什么。你的心态还是不错的,一直比较乐观,一边在积极地配合治疗,一边通过不同的渠道疏散心底的压力。我也想方设法地给你鼓励,给你战胜病魔的信心。但我还是从你的话语中,或多或少感受到疾病带给你的折磨,以及无休止的化疗给你身体带来的伤害。我默默地听着,感同身受。或许你觉得不该因自己的病情,给我的生活带来沉重,你总会适时地换一些轻松的话题。你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平时和朋友们相处,你总是时时处处替朋友们考虑。 你喜欢上了摄影,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你还会和朋友们出去旅游散心。每次看到你拍摄的照片,一草一木都留意,一花一鸟总关情,在灰暗的日子里,你喜欢用明亮热烈的色调点缀。所拍摄的照片,或花草或人物,或风景或建筑,或一支沐浴着晨露的娇荷,或迎着阳光开放的几朵春花,或悠远辽阔的大漠草原,或凝固于时光中的一角屋瓦,在光与影的变化中,你用自己不俗的视角,彰显着你对这个世界的独特认知,阐述着你对生命的深刻理解、表达着对生活的真挚热爱,技术虽稍差,但意境却丝毫不输于摄影大家。而你和朋友们出游时的照片,总是笑容满面,阳光开朗,摆各种各样调皮的pose。你本是一个开朗活泼、不甘寂寞的人,从这些照片中,完全看不出你重病在身。出游回来你还不忘把照片剪辑成视频,添加风趣的旁白,并配上应景的歌曲,每次我看着、听着,想象你当时的快乐,就会不自觉受到感染。可最后看着、笑着,眼泪便不自觉地悄悄滑落。是啊,你一直是一个风趣幽默,富有感染力和号召力的人。高中时你当班干部,大学时你担任学生会主席,到了单位又受到领导器重,你的一生算是比较顺利的,关键你热情仁义,所以朋友很多,每到一个地方,你很容易就成为焦点,这也是我一直为你自豪的地方。想想这样的你,怎么会把自己内心的忧郁和落寞带给别人呢?就算是跟无话不谈的我,你也很少表露出来,只会在电话结束时偶尔会长叹一声。 你生病以后,对故土的热爱也表现得非常强烈。你在养病期间,专门收集整理家乡常见花儿、鸟儿的相关知识,并专门配图说明,对一些鸟儿的学名、生活习性及各种叫声给以详细的介绍。说实在的,好多家乡的鸟儿只听过叫声,还真没见过。记得小时候夜里,门前的山里总会传出一种“欧——欧——”的叫声,在寂静的夏夜里,单调而又悠长。老家大人们说是“山欧”,直到看见你搜集到的真实视频,我才知道那是一种类似于猫头鹰的鸟。你在看病的间隙,还抽空回了几次老家,陪着年迈的伯父伯母晒太阳、闲聊,还会随手拍下慵懒的小猫及争食的小鸡的照片,颇有生活情趣。你还偷拍到伯父抱着小猫打盹的场景,那休闲的夏日时光记录着生命的痕迹,你多么希望时光永驻。现在想来,从那时起,你恐怕都在告别,向生你养你的父母及故土告别,你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生命、对亲人、对故土的眷恋。这也不难理解,你提前为伯父伯母准备寿材,砖砌坟墓的事情了。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你回家几次我都没能回去和你团聚。想来平日里的工作和生活琐事,哪会有尽头呢,早知道再忙也要回去看你。总以为你一直在积极治疗,病情稳定;总以为你会逐渐康复,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欢聚;总以为你答应了秋天来郑州看我,定会来践行诺言;总以为我们会成为一辈子的兄弟,会一起伴着时光慢慢变老;总以为……可我恰恰忘了你是一个病人,忘了病魔无情,忘了人有旦夕祸福,死生无常,兄弟,想到你需要哥陪的时候哥不竟然不在你身边,你落寞的时候哥竟然没能给你安慰,你不会怪哥吧?想来你肯定会一如往常,宽容地笑笑说:“没事,马哥,忙你的!”想起在北京医院的匆匆一面,竟成了我们今世见的最后一面,就让我追悔莫及,忍不住心痛。如今,我不敢联系你的父母,更不敢去联系弟妹她们,害怕勾起他们太多的悲伤,更不愿往他们泣血的心上撒盐。我只能默默地关注着你的亲人,关注着你可爱的孩子健康成长! 兄弟,马上又到教师节了,也是你离开我们整整两年的日子,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悠悠过往,想到我们终难再续的兄弟情缘,总叫人撕心裂肺,痛断肝肠。时间确实是个镇定剂,两年的时间终于让我接受了你已离开的现实,如今痛定思痛,我断断续续写下上边的文字,聊作纪念吧。兄弟,如果有来生,来生我们还做兄弟,好吗? 一个人徘徊在街头,我无意间抬头,望见天边那弯皎洁的下弦月,心里便忍不住扣问:“茫茫人世间,有谁共我,醉明月?” 愿强弟在天堂安好!
洛沙 发表于 2020-8-26 15:25
谢谢洛沙老师推荐,遥祝安好!
欣赏老师的佳作,问好! 一个人徘徊在街头,我无意间抬头,望见天边那弯皎洁的下弦月,心里便忍不住扣问:“茫茫人世间,有谁共我,醉明月?” 罗凤霜 发表于 2020-8-26 22:08
欣赏老师的佳作,问好!
多谢罗霜老师光临指导,遥祝秋安!捧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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