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保散文】记忆中的鸬鹚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3-17 21:34:48

本帖最后由红米饭于 2015-3-18 21:48 编辑


   女儿看电视的时候，看见风景如画的河流中，一只小木船缓缓地在河道中划行，船的四个角上立着系了绳子的水鸟，她好奇地问我说：“爸爸，那是什么鸟，你以前看过吗？”我笑了笑说：“见过！见过！在老家叫鱼鹰，学名叫鸬鹚！帮人在河里捕鱼！”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的脑海中不禁涌现出这样一副画面：一位高高壮壮十几岁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篙，稳稳地站在小木船上，木船上的鸬鹚像一个个哨兵一样巡视着水面的动静，在河道中来回地穿梭——少年便是我的小学同学平。

平和我是小学同班同学。平家里兄弟姊妹很多，他在家是老幺。平个子比其他高年级同学都高，一般学校里参加什么活动，他都被委任为旗手。平性格倔强，但从不欺负同学。平上学和我同一段路，当时路上有个几乡供销社职工的小孩，仗着自己家境宽裕，兜里有几个父母给的零花钱，身后有几个跟屁虫一样的学生，经常欺负单门独户、身材瘦弱的学生。我一般都和堂弟同行，我从不惹事，他们自然也不敢欺负我，但是我和堂弟心里都对这帮人深恶痛绝。

一个初春午后的上学路上，我和堂弟背着书包边走边闲聊，突然看见拐弯处田边草坪上有好几个人在拉拉扯扯。我们连忙加快了脚步赶了过去，原来那个父母是供销社职工，外号叫“肖疤”的男孩正带着几个学生围着一个长相瘦弱、外号“竹竿”的男孩，肆无忌惮地摸头、推搡，“肖疤”不依不饶非要“竹竿”弓下身子给他当马骑。“竹竿”自知不是对手，但低着头，死活不肯就范。我和堂弟气得牙齿咬得咯嘣响，但对方人多，还是不敢上前制止。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大吼：“狗日的‘肖疤’！你不就仗着你老头子是供销社的，欺负我们做（种）田的，有种你给老子骑一下试试？”，“肖疤”吓得顿时松开了手，仔细一看就他一个人，露出一脸地坏笑说：“管你屁事！要不你给我骑一下，我赏给你一颗糖！”说话挑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得意地晃了一下。平再也不和“肖疤”啰嗦，冲上去一把揪住“肖疤”， “肖疤”身边的几个学生围住平拉拉拽拽。我和堂弟使了一个眼色，连忙围了上去，嘴里说：“别打架！别打架！”，拼命地推开围住平的学生，平立刻腾出手，收拾“肖疤”，一下子把“肖疤”压在草地上，其他几个学生一看这架势，顿时吓得四散离去。平死死地摁住“肖疤”的头说：“‘肖疤’你给我听好了，今天必须给我下一个保证，往后还敢不敢欺负人我们做（种）田的？”“肖疤”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竹竿”趁机朝“肖疤”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几脚，并帮忙压住“肖疤”的两条腿。平看“肖疤”不服，突然一发火，掐住“肖疤”的脖子狠狠地把他的头往草地上撞，嘴里吼道：“我叫你骂！我叫你骂！”，“肖疤”最后坚持不住，只好乖乖地求饶，我和堂弟、“竹竿”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肖疤”那伙人后来收敛了好多，这件事被其他同学添油加醋地传开了，平在很多学生眼里简直就是英雄的代名词。

但平念书却差强人意，每次考试在班级里都倒数，上课经常罚站和被老师严厉地批评，平经常在课堂上羞愧得低着头，勉勉强强小学毕业后就辍学了！农闲的时候，跟着父亲和几个哥哥学习放鱼鹰捕鱼。因为平的一个姐姐嫁到我们村，有时能在村口遇见，平只是憨厚地笑笑，打个招呼！

初三下学期，我被繁重的作业和紧张的学习氛围“折磨”得筋疲力尽，喜欢放学回家后，一个人拿着本书到河堤上低着头边走边背书。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环顾四周没有人啊，原来是平在河道中央的小船上正朝我咧着嘴笑呢！平稳稳地站在小船上，像一个熟练的渔夫，自如地用竹篙在河道中划行。我赶忙叫他把小船划到岸边，平问我念书怎么样，我说还好，平的眼神中露出羡慕的神情，好像我已经是一个有些成就的读书人一样！我扔下书，小心翼翼地爬上小船，整个船身颤了一下，我赶紧蹲下身来，平呵呵地笑着说不要怕。平手把手地教我如何赶鱼鹰下水，他抓住鱼鹰脖子，示意我亲手从鱼鹰的嘴里把抓到的大鱼放竹篓子里，并让我从鱼篓里拿出小鱼喂鱼鹰，和他一起体验了一回捕鱼的快乐！玩得兴起，我拿起竹篙模仿平的姿势划起来，小船却不听使唤地在河中打着旋，不远处另一条小船上平的父亲，蹲在船上抽着烟，善意地笑着看我蹩脚的表现！我顿时忘记了升学考试的压力和繁重的作业，心情愉悦地和平在小船上有说有笑！

我考到外地上学，毕业后到城市上班，回老家也少。有一次在村口看见平，他又黑又瘦，穿着一身明显过时的衣服，寒暄了几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有些皱的劣质香烟，有些不好意思递一根给我抽。我笑着说不会，问了问他的近况。他狠狠地抽了一口，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大大（父亲）去年死了，几个哥哥结婚把一毫家底子都搞光得了！现在难混啊！”我说你家的鱼鹰还在吗？平说：“别讲了吧，现在农药打得多，鱼本身就少！况且好多人都用电瓶打（鱼），把野塘、河道里的鱼子鱼孙都打绝种了！鱼鹰早卖得了，现在跟人四处做小工！”说完，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后来平因为家庭变故，已经永远地走了，但他小学时不管不顾地制服“肖疤”，以及我上初中时在河道上教我划船、捕鱼的情景，连同他那憨厚的笑容、高高的个子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