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善江小说】傻姑娘韩欣雨
1那年盛夏时节，科里分来了的一位女大学生。科里那些年轻男光棍们早就对这位名叫“韩欣雨”的女生翘首以待了，甚至有一位小年轻已经预演了追求她的场景。不过，见到韩欣雨真人时，小年轻们却有些失望。这位名字很好听的女孩，尊容与名字却不太匹配。科里那帮小年轻背地里都对她纷纷吐槽。他们主要是吐槽她的妆容和衣着。她的面孔还算白净，却硬生生画了两道很粗的卧蚕眉，眼影也画得很黑很浓，活活一个熊猫眼。关键是，她的衣着更是与时代格格不入，简直就是一个几十年前的春姑：满襟碎花上衣和月蓝色宽脚裤子，因为裤脚太长太宽，走起路来都能扇起地板上的灰尘。并且，她的上衣纽扣上还拴着一根有些发暗的红色毛线绳，绳子一头落在衣兜里。同事们都猜测，敢情那根毛线绳上拴的是钥匙？他们的猜测是对的，因为科长交给她办公室钥匙时，她就把那根毛线绳从兜里提溜出来了（下面果然拴着一大把钥匙），然后不慌不忙地把办公室钥匙也拴在上面。因为韩欣雨穿着打扮太出人意料，个别同事甚至怀疑她没见过电脑，想等着要看她的笑话。却不想电脑管理员把给她配发的电脑装好后，她竟然用得相当熟练，完全不像没接触过电脑的人。尽管在使用电脑方面她不是“土老帽”，但由于留给同事们的第一印象太突兀，大家便都觉得她是个奇葩。韩欣雨的卧蚕眉和熊猫眼妆容只保留了两天，后来她就不再化妆了。不过，不化妆的她反而显得清秀多了。韩欣雨平时跟那些年轻同事不怎么交流，倒是很爱跟我们这些老同事聊天，就像跟我们是同龄人一样。聊天时，她从来不提家里的事，即便有几个大姐有意把话题往那方面引，她也总是急忙用别的话岔开。不过，她却主动提起了刚来科里时的妆容问题，直言她以前从未化过妆，因为要上班了，她大学时的一位闺蜜便再三再四在微信里提醒她，女孩子上班时化个职业妆，是对同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她这才买了眉笔、眼影、口红之类的化妆品，开始学化妆。那两天她自以为化得很美，后来便自拍了几张化过妆的照片放进朋友圈里显摆。可是闺蜜们都对她一通猛批，她这才意识到妆化坏了，之后便索性不再化妆。2所谓女大当嫁，尽管大家对韩欣雨的底细不太了解，但仍有好几位热心的大姐打算给她介绍对象，尤以邻科的吴姐最为热心。吴姐说话很直接，她来到我们办公室，当着大家的面，开门见山就问韩欣雨：“小韩，你也二十好几了吧？该找个对象了。姨这儿有个现成的对象，要不，我啥时候安排你俩见一面？”韩欣雨把脸微微一红说：“谢谢吴姨，我准备30岁再找对象。”吴姐呵呵一笑说：“你这个娃才是的！你见过那个姑娘家30岁才找对象？不说别的，年龄大了生娃都危险！”韩欣雨羞得满面通红，脸埋在桌上不再言语了。科里一个小伙子趁势起哄说：“小韩，可不敢等到30岁再找哦！哪有好白菜一直留到地里等你拱呢？”这句话竟将韩欣雨惹恼了，她直起腰身立眉瞪眼怒冲冲地说：“我不找对象了还不行？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就不信离了男人我还不过活了？”吴姐也批评那个小伙子说：“小江，你才是个二百五！小韩明明是个白菜心，到你嘴里咋就成黑猪了？我看你才是个黑猪！”又笑着跟韩欣雨说：“小韩，你也别生气。姨给你介绍的这个对象吧，小伙人不错，个子高高的，也是个大学生，家世也不错。”韩欣雨低声说：“吴姨，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找对象。”吴姐继续笑着说：“怎么能不找呢？我说的这个小伙吧，是个独生子，家里好几套房，父母都是公务员……”话未说完，就被韩欣雨打断了：“要那么多房熬得吃啊？找对象是找人还是找房？哪怕他有100套房我都不找！”吴姐被她说得有些下不来台，讪讪说一句：“你这姑娘才是的，咋不知好歹呢？”拧身就走了。因为有了吴姐的教训，其他想给韩欣雨介绍对象的大姐都不再张口了。可是背过她，她们都有些愤愤地说：“小韩真是分不清好赖话！叫她现在不找对象！咱就等着看，看她到30岁的时候成啥精！”3就在吴姐给她介绍对象碰了钉子后一个月左右，韩欣雨请了几天假。办公楼里有与她同住一栋宿舍楼的单身女工说，有个小伙看她来了，看样子是她对象，她请假就是为了陪他。那几个女工还说，那小伙不怎么样，长得又矮又胖，像个麻袋一样，不知道小韩看上他啥了？消息传到了我们科里，那几个曾经打算给她介绍对象的大姐便说，小韩啥眼光嘛！我们好心给她介绍对象，她还人五人六地不愿意找！原来是找了个三寸丁！当然也有人怀疑她的这个对象多半很有钱，她总不可能人也不图，钱也不图吧？韩欣雨休完假回来上班后，一位大姐便笑着跟她说：“小韩啊，有对象了还不给人说，我们还真当你不找对象呢！对象咋不领到办公室叫大家见识见识？一定是个大帅哥吧？”韩欣雨淡淡地说：“他不帅，按世俗的眼光，可以说很丑。并且他也很忙，好不容易才请了几天假，现在已经走了。下次来了一定领来叫大家观赏。”一位同事笑着打趣说：“小韩说话真有意思，你对象是人又不是动物，还‘观赏’呢！”韩欣雨也一笑说：“他就是传说中拱了白菜的黑猪，大家到时候有兴趣了观赏一下也无妨。”见她话中颇有幽默成分，便有同事放心大胆地打探起她对象的底细来。原来，韩欣雨的对象同她一样也是农村出来的。他俩是高中同学，但是高中时两人并没有啥交往，只是上大学后，两人恰好在同一个城市上学，交往就多了起来，然后就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毕业后，她对象到了西安某电梯公司做销售，她则应聘到了我们公司。并且，她对象家里经济条件也一般，除了在村里盖有一院子房屋外，在西安和他们县城都没有立锥之地。因男方模样不行，又没有钱，还又是在私营单位工作，便有同事为她不平起来。何大姐便说：“小韩，不是我说你，你条件也不错，咋就找了这样个人呢？女人家找对象总要图一样吧？人不行了，他总得有钱吧？你说你倒图个啥？不是我给你泼凉水，长痛不如短痛，趁着还年轻，早早跟他断了。退一万步说，咱另找一个，把他当成备胎也行啊。”韩欣雨想了想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就是认准了他，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大家认为他不行，只是没有接触过他，不了解他。我认为他很优秀，是最适合我的男人，我这一辈子非他不嫁。”4韩欣雨在找对象问题上如此固执，与现在大多数女孩子的观念完全格格不入，并且还找了这么一个要啥没啥的男朋友，这已成了办公楼里相当一部分同事茶余饭后的笑料。加之她穿衣打扮很不入流，并且不管穿的是啥衣服，上衣纽扣上总是拴着那根毛线绳钥匙链，因此，甚至有人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不过她干起工作来，还真是兢兢业业，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她学的是机械专业。女孩子学这个专业的本就不多，学这个专业的女生毕业后又有相当一部分改行了。能在这个专业坚持下来的女生少之又少。韩欣雨就坚持下来了。当然了，科里对她这位女机械技术员也是很照顾的，只让她负责设备台账管理、备品备件计划管理以及设备资料管理和供应方不提供图纸的部分特殊零部件的测绘工作，从来不给她安排诊断处理设备故障之类脏、苦、累活。分内工作她做得很好，没有人能挑出啥毛病。设备故障诊断处理尽管不是她的份内工作，但是只要生产线上的设备出了故障，她也是及时赶往现场，跟大家共同想办法解决问题。她有时候提出的一些看似平常的小办法，还真解决了不少大问题。由于公司生产的特点，绝大部分机械设备使用环境较差，灰尘大，油污多，修理人员往往弄得一身油一身灰。这种环境，大多数女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韩欣雨却根本不怕，维修工到了哪里她就出现在哪里，跟维修工一样，也总是弄得身上脏兮兮的。大家修设备累得人困马乏时，她还爱哼个歌给他们解解乏。不过流行歌曲她一首也不会，净会哼些老掉牙的老歌，比如《熊猫咪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之类。这些歌，那些年轻维修工们听着觉得蛮新鲜，因此尽管她有些五音不全，哼得不太好听，大家还是嘻嘻哈哈地拍手鼓励她。见有人鼓励，她竟越发得了意，不光维修工们修设备时她会哼歌，有时候在办公室里她也会情不自禁地哼起来。她最爱哼的还是那首《熊猫咪咪》，但是歌词却有些记不全，只会哼其中的几句。在办公室里哼歌，自然无人给她鼓掌喝彩，甚至还有同事嫌她不怎么动听的嗓音影响了他们的工作情绪，或委婉或直接地给她提出意见。她却全然不顾这些，照样哼得自得其乐。5转眼到了年度评优树模的时候，科里的同事尽管都觉得韩欣雨有些古怪，对她评价不是太好，却也认为，单就工作来看，韩欣雨作为一个女同志，能够任劳任怨，不怕苦脏不怕累，跟以往的劳模比起来也没有啥差距，因此一致推荐她为劳模人选。在公司组织的第一次评优树模联评会上，韩欣雨进入了正式的劳模候选人名单，并进行了公示。但在第二次联评时，她被刷了下来。刷下来的原因是公司主要领导认为她工作不够突出，没有创新点，有些平铺直叙，特别是作为技术人员，公司竟有相当一部分领导还不认识她，说明她没有啥知名度。但是听科里个别消息灵通的同事说，因为劳模有50000元奖金，诱惑力很大，所以进入正式候选人名单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鼓足了劲在活动，韩欣雨却傻乎乎地连一个领导都不寻，所以把她刷下来了根本不奇怪，要是把她评上了才奇怪呢！也有的同事对这样的消息不以为然，认为韩欣雨没评上劳模，肯定是她工作上还有欠缺，便给她打气说：能进入劳模候选人名单就已经不错了，明年再加把劲，争取当上劳模。韩欣雨却笑嘻嘻地说：她对当不当劳模根本不在意，说真的，要是真评上劳模了她还有些发愁，公司的传统她知道，当上劳模的人要请十几桌子客，她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肯定要搞砸不可，所以，评不上了更好。便有人暗地里笑她傻：别人为了劳模先进之类，能争得头破血流，她倒好，反而庆幸没当上劳模，荣誉不荣誉先不说，难道那几万元奖金不香吗？她这不是傻又是啥呢？6评劳模这事很快告一段落了，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突然有日，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韩欣雨从职工浴池洗完澡回来时，竟哭得撕心裂肺，还咬牙切齿说一定要找到偷她东西的人，甚至还报了警。民警前来了解情况后，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洗完澡后换上便装时，突然发现拴在上衣纽扣上的那根毛线绳钥匙链不见了，但是那一大把钥匙还在兜里。她很清楚地记得，去浴池之前，她把便装检查了好几遍，毛线绳钥匙链好好的在上衣纽扣上拴着，怎么洗了个澡就能不见了呢？因此她怀疑是有人偷去了。民警走后，科里很多同事都暗暗责怪韩欣雨多事，一个毛线绳而已，多大个事嘛，就值得报警？科长更是把她狠狠批评了一顿，嫌她没事找事，把民警都招来了，满办公楼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我们科呢！可是韩欣雨却泪流满面说：那根毛线绳钥匙链对她确实很重要。于是，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中，我们都知道了，那根毛线绳钥匙链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大家都沉默不语了。科长纳闷了半晌才说：“小韩，对不起！我不了解情况就批评你，你不要往心里去。”又说：“我们科是个友爱团结的集体，你以后有啥难处就说出来，大家帮忙解决，不要啥事都憋在心里。”经历了这个事后，科里再无人嘲笑韩欣雨以前在上衣纽扣上拴毛线绳钥匙链的行为了，反而都认为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孝顺女孩。7韩欣雨结婚前后，我们这边房价很低，一平米只有2000元左右，因此，她便买了一套80来平米的二手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做为婚房。婚后过了半年多，她便请假回丈夫老家安胎去了。等她休完假回来时，儿子都半岁多了。因为有了放在丈夫老家的儿子的牵绊，她工作热情似乎没有以前高了，情绪也多少有些不稳定，不过份内工作还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去维修现场不那么频繁了。转眼过去了好几年。韩欣雨的儿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因为儿子户口落在西安，所以便是在西安上的幼儿园。她少不得每周末都要回西安去跟丈夫、儿子团聚。可是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加之孩子还小，她丈夫工作又忙，她婆婆呢，家里也一堆事，不可能一直呆在西安给她看娃，因此，便在不久前，她辞职回西安当了全职妈妈。韩欣雨之所以能下决心辞职，是因为她家现在经济条件比较宽裕。这些年，他丈夫电梯销售一直跑得不错，前几年在西安房价只有7000多元一平米且还不限购时，一口气买了两套房。现在他们那两套房子如果卖的话，能净赚400多万。不过，韩欣雨两口子并没有卖西安的房子，而是一套自己住，一套租了出去。她辞职的时候把我们这边的那套房子卖了。我们这个小城现在的房价已经是她买房时候的3倍多了，因此，卖掉那套房子她赚了30多万元。同事们都感叹，韩欣雨看起来傻乎乎的，除了工作，别的啥都不会，人情世故不懂，更不会投机钻营，可是不经意间就成了小富婆，真是傻人有傻福。现在，韩欣雨辞职已经一个多月了，科里的工作仍如以往那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可是大家总觉得少了点啥，有时候，某位同事在工作上遇到小麻烦时，就会不由自主地说，要是韩欣雨还在就好了。是啊，以前韩欣雨在工作上给大家解决的小麻烦还真不少。
见有人鼓励，她竟越发得了意，不光维修工们修设备时她会哼歌，有时候在办公室里她也会情不自禁地哼起来。她最爱哼的还是那首《熊猫咪咪》，但是歌词却有些记不全，只会哼其中的几句。在办公室里哼歌，自然无人给她鼓掌喝彩，甚至还有同事嫌她不怎么动听的嗓音影响了他们的工作情绪，或委婉或直接地给她提出意见。她却全然不顾这些，照样哼得自得其乐。
这篇小说娓娓道来，小人物刻画得很到位，普通人的幸福人生！问好老师！ wwq528 发表于 2021-7-30 09:42
这篇小说娓娓道来，小人物刻画得很到位，普通人的幸福人生！问好老师！
谢谢老师肯定 洛沙 发表于 2021-7-22 23:04
见有人鼓励，她竟越发得了意，不光维修工们修设备时她会哼歌，有时候在办公室里她也会情不自禁地哼起来。她 ...
谢谢老师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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