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3-23 10:09 编辑
在我所寓居的县城西关村的村口，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宾馆。一到冬天，宾馆启动供暖设施，即产生大量的煤渣。来不及向远处清运，就倾倒在宾馆后门外，那里正好是西关村人上街必经的路口。当然也是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地。
冬天的早晨，当我紧捂衣领，迎着寒风去上班的时候，总会看见几个老妇人在宾馆门外的煤渣堆里捡“蓝炭”。所谓的“蓝炭”就是没有充分燃烧而混在煤渣里的炭块，颜色自然是没有原煤那么黝黑发亮，一般呈灰黑色，充其量也只能是瓦蓝色而已，当地人就称其为“蓝炭”，放在烧旺炉子里还能再燃，且无烟。捡“蓝炭”是很费功夫的。尽管如此，那些老妇人每天早晨在比我上班还早的时间，就冒着凛冽寒风在煤渣堆上耐心地刨着捡着。因为锅炉烧了一个晚上，产生的煤渣早晨必须清运完，而那几个老妇人，尽管经我观察每天基本上就是她们五六个人，但也有个竞争的问题，谁都想多捡些，捡起来容易些，那只有来早点，即便是清晨逼人的寒气也无所畏惧。有几次，我路过时，正好锅炉工把新出的的一车煤渣运出来往那里倾倒。那几个捡煤渣的老妇人一哄而上围在倒煤渣的车子前边。煤渣“哗啦”一声倒下来的同时，浓雾一般的灰尘也随之腾空而起，几乎把几个老妇人罩得看不清人影，但她们全然不顾，而是争先恐后地蹲下去……。她们中有一个体态臃肿，满头白发，下蹲极不方便,就半蹲半跪在煤渣堆里,额头的白发在风中瑟瑟的拂动，没有表情的深褐色脸面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刨起来的每一个煤渣。有时中午时分新倒的煤渣还没有向远处清运完,她也会抓住机会来捡，这时候有了太阳，天也暖和了一些，她索性坐在煤渣堆里，本来就不太干净的衣服上沾满煤灰，显得更加邋遢。还有两个老妇人，也许还承担着照看小孙子的任务，一大早捡煤渣来，居然还领着小孩。寒风中，她耐心地捡着煤渣，孩子就在旁边或者看着她动作，或者自顾玩耍。那孩子也许是习惯了，我竟没见过他一次哭闹。
捡煤渣的妇人就住在一路之隔的县西河靠近县城的沟岸上。那里曾经是县西河西北几个乡镇的人进出县城的要道。住在这条路两边的西关村人那时候是绝对的有优越感。十多年前我刚到这里工作的时候，这条要道与县城相接的四路口还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小车站，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每逢集日更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由此可以想见那时住在这里的西关村人日子是何等风光。至少人气是旺的。后来，西河上架起了大桥，西北几个乡镇的人进出县城再也不翻西河沟了，过了大桥直抵县城中心地段六路口，西关村沿沟而居的人家门前人气也渐渐地萧条了。县城甚至乡村里一条条道路都硬化的硬化，铺油的铺油，而这些西关村人门前那曾经繁华的道路如今还是坑坑洼洼。我想，若在前些年，住在那里的西关村人是绝对不屑于去捡煤渣的。不要说经受冬天的寒冷和煤渣中灰尘的熏呛，捡煤渣尽管没有什么光彩，最不济也是一种废物利用，但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那几个捡煤渣的妇人家里绝对不会只有她们自己，也应该有儿有女，但我几乎从未见过青壮年的人在冒着冷风捡煤渣，却见过她们的儿子的把老人们捡出来的装在编织袋里的煤渣帮着提了回去。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每天早晨，当我看见那些捡煤渣的妇人时，就想到这句俗语。世事无常，人生多舛，不仅是那些西关村人如此，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如此，都应该有应对环境、人事等等变故的精神准备。据说，因为西关村那里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明代乐楼，是国家重点保护的文物，政府曾经规划在那里修建人造湖，开发旅游景点。但愿这个规划早日变成现实，那样西关村的面貌大概会恢复从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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