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 发表于 2021-12-10 14:21:17

【十安散文】忆姑母

本帖最后由 十安 于 2021-12-10 16:04 编辑

                   忆姑母
                   文/十安
       美好的时光永远回不去了,所幸还能剩下回忆———
   
       又到了落雪的日子,翻开日历,已是农历十一月,和着泪水,忍不住回到了儿时。我倔强地趴在麦场上低矮残缺的墙头,入神的盯着盘旋曲伸的山道,盼望着您的身影在山头出现。我倔强的连母亲的呼唤也充耳不闻,我甚至忘记了刺骨的寒风穿过开裆裤,贪婪的舔舐我的屁腚子。母亲总是牵着我冻得通红的小手,把我拽进屋子,在热炕上暖了老半天,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母亲总会安慰我,“在炕上暖着,姑姑就来了”。可是我总按捺不住自己的念想,一次又一次的趴上那低矮的墙头。我坚信姑姑是不会哄我的,一定会来的,您说好了很快就会来,还会带给我好吃的“耽搁”、“哄信”。
   
       打小,我不怎么怕生,因此讨得了好多亲人的爱心泛滥,姑姑也不例外。记忆中第一次见您,我就特别喜欢依偎在姑姑的怀里,有一种特别的亲近,在您的怀里渐渐睡着,那是我莫大的幸福,姑姑特别爱干净,但从不嫌弃我这个贪玩的侄子的脏,姑姑老是说我乖,其实啊那是长辈疼爱晚辈的私心!
   
       那段时光,特别幸福,一到冬月,劳碌了一年的父母,难得清闲,父亲和姑父架着火炉,熬一曲罐罐茶,吸得水烟壶咕噜噜叫,姐姐们则围在姑姑身边熏窗花样儿,学着剪窗花,我乖乖的呆在姑姑怀里瞧稀奇。姑姑带来了一大块华达呢布料,和母亲一起量好,说是能给我缝一件棉衣和裤子,剩下来的只能给三个姐姐每人缝一件裤子了,听说之后我特别得意,觉得自己比三个姐姐厉害多了,她们的待遇都没我的高。
   
       在幸福与快乐中我趴在热炕上眼巴巴期盼着,我的新棉袄,我的新裤子,还有新布鞋终于经过姑姑和母亲连昼带夜,缝好了。那天,姑姑让我试试,我一穿上,兴奋极了,急忙跳下炕头,穿上新鞋,一股风往大门外跑,冬的寒冷让我憋居了太长日子,我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这就是冬日暖阳的感觉。我跑了一个又一个小伙伴家,看他们一个个憋在热炕上冻得不敢出屋,我兴奋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小伙伴羡慕的眼神让我嘚瑟了好长时日。那天,我回去的很迟,是母亲逮着我回去的,姑姑一看见就说,“这家伙不乖,原来把娃娃冻坏了,不敢出门”。
   
       时光飞逝,很快要到腊月了,姑父姑母铁定了要回去。我紧紧捏住姑姑的手指,跟了一程又一程,生怕她老人家撇开我,“他妗子,带着建娃回去吧,不送了!”,“再走走吧,这娃离不开你,把他姑姑比他妈还亲!”。我竟然逞强不让他们抱,跟着走了十五、六里山路,到了姑姑搭车的大路口,姑姑抱起我,亲了亲我的脸蛋,“听话昂,跟妈妈回去,姑姑很快会来看你,来了还会给你带好吃的耽搁、哄信”。我固执的和妈妈等着把姑父姑母送上车。
   
       姑姑慢慢登上黄皮班车,靠近窗户坐下,不止一次挥手,我看到了姑姑眼中闪烁的泪花,死命的挥着手,直到班车绕过了山头,我还拉着妈妈的手在寒风中伫立了好久、好久!
   
      “耽搁、哄信”在我多次的期盼中变为现实,又变为期盼,我也在“耽搁、哄信”的香味里渐渐长大。
   
       记得姑母最后一次探亲,已经是八十四岁高龄了,同样是相聚的温馨,同样是离别的泪水,姑姑对着面向后檐墙把水烟壶抽的扑通通响的父亲说了句:“他舅舅,这一次我怕是断路来的……”然后回过身,边擦眼泪边迈出客房门,双手拄稳了拐杖,站在客房台子上好久,终于忍住了没有回头,此刻的我已经能懂得姑母和父亲一样都怕自己别离的眼泪被对方看到。
   
      交通好多了,村头就能坐上去外面的车,可是姑母、姑父、父亲已经苍老得坐不住车了,他们确实很难相见了……
   
      姑母八十八岁那年冬日, 最后一次为姑父蒸热儿媳妇拿来的包子,晕倒了,儿孙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医院时,检查结果脑溢血,医生摊了摊手,表示毫无办法,姑父浸着泪水吩咐儿孙,“算了,回老家吧!叶落归根……”
   
      我赶到姑母身边时,是姑母得病第二日,姑母在北乡窑洞的土炕上睡得很安详,我拉着姑母的手,总觉得她还有意识。十三点的时候,她竟然说了句“炕热热个睡着舒服得很”,十五点左右,远在上海的五表兄来了,姑母又说,“老五来了,吵得很……”,当北山的太阳西斜的时候,姑母说了最后一句话,“建娃来着来,不要回去,让吃饭……”,那夜,我和表兄表姐陪了姑母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摸了摸姑母满头的银发,捏了捏姑母干瘦而已慢慢变得冰凉的双手,我走出了窑洞,姑母睡的依旧安详……
   
       当日下午,表兄来电,姑母走了,我也回到家了,看着日渐衰老的父亲,我不知道怎么说,父亲狠狠地抽了口烟,呛得连连咳嗽,我急忙拍打父亲干瘦的脊背,“你姑姑走了?”我点了点头,“走得好着么?”我点了点头。父亲深邃的眼眶有两滴泪水滑落,顿了顿说,“好……”
   
         窗外,又是落雪,今天是十一月初五,姑母离开我们已经九个年头了,我却不能亲自去在姑母姑父的坟头奠一杯酒!
   
       北乡的土干,不知道表兄在姑母坟前栽的树长大了么?

                                          
                     辛丑冬月

作者简介:十安,号关堡一夫。甘肃通渭人。西部文学作家。酷爱文字,忙里偷闲,泼墨于纸上,寄情于文字,虽无华丽之作,亦有朴实之词,枯笔不辍,涩墨有情,立足田间地头,平淡之中追寻厚重。诗百余首、散文三十余篇散见于各文学微刊。



      

洛沙 发表于 2021-12-10 18:22:30

又到了落雪的日子,翻开日历,已是农历十一月,和着泪水,忍不住回到了儿时。我倔强地趴在麦场上低矮残缺的墙头,入神的盯着盘旋曲伸的山道,盼望着您的身影在山头出现。我倔强的连母亲的呼唤也充耳不闻,我甚至忘记了刺骨的寒风穿过开裆裤,贪婪的舔舐我的屁腚子。母亲总是牵着我冻得通红的小手,把我拽进屋子,在热炕上暖了老半天,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母亲总会安慰我,“在炕上暖着,姑姑就来了”。可是我总按捺不住自己的念想,一次又一次的趴上那低矮的墙头。我坚信姑姑是不会哄我的,一定会来的,您说好了很快就会来,还会带给我好吃的“耽搁”、“哄信”。

wwq528 发表于 2021-12-11 11:23:47

饱含深情,文章很感人!

图南 发表于 2021-12-11 12:14:45

好文,美文,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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