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怀禄小说】买瓜
一周天气预报：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最近四天高温，西安、咸阳气温将达到41度以上。天气果然非常热，清晨干早，天空就红堂堂的，热得人发焦，坐在空调房里，时间一长，身上是渗凉，但心里还是像有团火，喉咙眼往出就冒烟。这时候，街上隐隐约约传来瓜贩喇叭播放的叫卖西瓜的声音，“刀响呢，水淌呢，婆娘娃娃浪抢呢！——砂釀西瓜，不砂不甜不要钱！” 听到叫卖声，老贺咽了口干唾沫，对老伴说：“这争怂天气把人能热死。我给咱买个西瓜去。” “去吧！买半个！”老伴说。可等老贺打开屋门，腿准备向外迈的一瞬，老伴又大声叮嘱：“买四分之一就行，多了吃不完，放着就坏咧！” 老贺嗯、嗯地答应着，顺手从门旁衣帽钩上取下电子秤装进口袋，出了门。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咚，咚咚。老贺的老伴，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撞击门，老伴没有管，因为自家门锁前两年就被女儿换成了密码设置和手指识别，认的就是她们老两口和女儿女婿。撞门肯定是生人，说不定还是走错门的人呢？ 咚，咚咚。撞击声音明显大了，好像是用脚踢？ “谁啊，来了！”老伴打开门一看，吃惊得嘴巴张了半天，不知要说什么。原来用脚撞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汉老贺。老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两只手上提了4个西瓜。 “敲了半天门，我当你死到屋里咧！”老贺气哼哼地说。 老伴声音比老贺还高。“你不是有指纹嘛，谁能想到是你？——咋的？提了这么多西瓜？哪来的？谁送的？” “谁送？想的怪美！卖瓜人送的！快接住！”老贺把手里的两个西瓜递给痴呆呆站在门口的老伴。 原来，老贺是在家里听到“刀响呢，水淌呢，婆娘娃娃浪抢呢……”的小喇叭出门的，出了门在街上转悠着瞅了半天，却没听到“刀响”，也没看见“水淌”。他估计瓜贩子是开车跑到了别处。他左顾右盼，看不见瓜贩影子。思量着是等一会儿还是回家？突然听见附近水果店的卷闸门哗啦啦地打开了。店老板拿出一块黑板，摆放到了门口，上边粉笔写着两行大字：今日放价，宁夏硒西瓜每斤1.98元。他记起来了，昨天虽然也写的是西瓜降价，但每斤好像是2.00元？对，是2.00元，他没有记错。这就是说，每斤西瓜实实在在地降了2分。降的虽然不多，但毕竟是降了，降了总比涨了强。他是这么想的。这年头，精不过生意人。“一九八”，那是“要就发”。买个瓜吃，你还能发财。你心里咋能不乐？ “早啊，贺叔！”一个女人柔嫩甜美的声音，像大热天送上的一牙砂瓤西瓜。都是门上人，水果店老板和老贺打招呼，“您这是要走步去吗？天太热，慢点噢！”年轻漂亮的水果店老板对老贺说。 老贺：“噢，噢”地应和着，脚底却没有动弹。 “回来了捎一个西瓜，阿姨爱吃新鲜。昨天晚上刚拉回来的。宁夏硒西瓜！”水果店女老板抱了一个西瓜放到案板上，亲切地说。 老贺动弹了，来到水果店门口问：“咋卖？” 女老板从店里的推车上抱过几个西瓜边给案板上放边说：“开张生意，便宜！就黑板上写的那价！” 老贺说：“给我切四分之一。” 女老板好像没有听清，就问：“多少？” 老贺比划着说：“一半的一半！” 女老板说：“贺叔，不卖，今日人手少，忙不过来，只卖整个的！” 老贺犹豫了，买，还是不买？ 女老板不失时机地又说：“贺叔，要不要我给您挑一个小的？一会儿天热了，可能就不止这个价了！” 女老板有模有样地在推车上翻腾，然后挑拣了一个小个儿，啪啪啪，双手上下拍了拍说：“叔，就这个了。都说歪瓜裂枣，那是骗人呢！西瓜就要吃圆份的，惜样的，保您甜！”看老贺没有吭声，女老板就说，“叔，那我给您上秤了。您看，6.1公斤，24元1角6分，1角6分就给您免了，您开24元！” 老贺遗憾地说：“好是好，就是多了点！” “不多不多，水货东西，上一次厕所就完了！” 女老板嘿嘿笑着说。 老贺就说：“倒也是的。” 看着老贺还有点扭捏，女老板又说：“叔，瓜，您放心买，要不我给您打开看看。不过，这一打开，可就不能退了！”没等老贺反应过来，女老板就麻利地嚓、嚓、嚓在西瓜背上扎了个三角口子。她挑出瓜瓤在老贺面前晃了晃，血红的瓤子水滴溅到了老贺脸上。 老贺急忙说：“好着，好着！”他打开手机，扫了微信，接过女老板装进塑料袋的西瓜，就喜滋滋地提着走了。 “贺叔，您慢走！” 女老板贴心地目送老贺离开。 向前走了十多步，老贺又听到哗啦啦一阵卷帘门响。这是又一家水果店。老板是一个小伙，和老贺他们两口也熟。小伙子直来直去，快人快语。看见老贺手里提着西瓜，就问：“叔，买了一个瓜。她给你多少钱一斤？” 老贺说：“一块九毛八。” 小伙微微一笑说：“她这人嘴甜心黑，精得很！” 老贺以为小伙子说这话是觉得女老板卖得贵了。就说：“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总要赚一些的嘛！” 小伙说：“我可不这样，说啥就应该是啥。我们这一排都是昨天晚上进的货，说好今天都卖一样的价，两元不变。她咋就非要少个二分，这不是明摆着要抢生意。——不过，你不要介意，给你叔，我宁愿不赚钱，只要个进价。” 老贺有点好奇，随便问道：“进价是多少？” 小伙子说：“一元五角，绝对一斤只要你一元五！” 老贺以为小伙子明知自己不买，故意说狂话。就开玩笑说：“当真吗？” 小伙子说：“叔，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你买，我给你挑一个！” 这话把老贺顶住了。买还是不买？如果买，手里已经提了一个；不买，这不是自食其言，在小伙子跟前丢了一个大人嘛！再说，这便宜也自然得不到了。一个西瓜，便宜五六元钱呢！ 小伙子看出了老贺的心思，就说：“叔，你不想买就算了，你也不在乎几元钱！”他就故意将了老贺一军，“要不你给阿姨打个电话，她同意了你再买！” “啥话，买个西瓜还要听你阿姨的？你给我秤，叔买！”老贺有点赌气地说。 “好，好，我给叔秤一个西瓜！”小伙子很快便给老贺挑了一个，过秤，报价。老贺心里思忖，果然便宜了五元多呢！他付过钱后就提着两个西瓜向小区走去。 走到小区大门口，看到门口不远处围了一大堆人，也不知是在干什么。老贺本来没有看热闹的习惯，但听到小喇叭的声音，“砂釀西瓜，不砂不甜不要钱！”他就心想，把他的咧，四个轱辘跑得怪快！半天没找见他，瓜买下了，不找他了，他又出来了。老贺有点好奇，就绕了几步走过去看究竟，也想顺便比较一下价格，自己今天这瓜是买便宜了还是买贵了？ 卖瓜的商贩开着一个小四轮，年纪和老贺差不多，也许要小好几岁，干活的人成天风吹日晒，显老。他站在四轮车前，胸前挂着一个微信牌牌。生意显然不错，只见买瓜的人手在车箱里乱扒拉。老贺就问商贩：“师傅，瓜咋卖？” 商贩没有直视老贺。眼睛跳来跳去瞅着车箱里扒拉西瓜的手和他胸前的微信牌牌，嘴里回答：“六元一个，十元两个！” 这才怪了！人家卖瓜都是论斤，他却论个。老贺瞅了眼车箱里的西瓜，虽说个头小些，但大小都不差上下。趁大家挑拣的过程，他拿过一个，掏出口袋中的电子秤一秤，足足5斤多。这就是说，如果买两个，每斤西瓜还投不到一元钱。 “老叔，买不？要买就下手快些，一会儿就没了！”卖瓜的贩子催促着。已经买了两个西瓜的老贺，就埋怨自己不该急投巴拉地买那两个。咋办？是买还是不买？此时，他竟然奇怪地想着，如果不买，今天早晌就赔大了；如果买了，就能把买的西瓜平均价拉下来，赔的就少点。如果再买它两个，两个才十元钱，不到刚才买的二分之一的价钱。四个瓜的价格要是一均，一斤才一元三毛多，那自己不是就赚回来了吗？于是，他决定买。老贺掏出手机，麻利地扫了两个…… 看着他满头大汗的老贺，老伴又好气又好笑：“我的爷，我还当你是个半瓜子，你是瓜实咧！这四个瓜我看你咋吃呀？” 此刻，老贺也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想到了前两天没吃完，扔到垃圾桶里的那半个西瓜。作 者 简 介：董怀禄，笔名小河水，乡土文学作家，中国新文学学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国中学骨干教师”，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精短小说签约作家，《西部文学》副总编。曾任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曾担任教育部指定中学生读物《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丛书）副主编,公开发表作品400多万字，多次荣获文学大奖，代表作有小说集《家在牛角塬》、《黄土魂》，散文集《怀念与忧思》，长篇小说《我是啷嘀当》、《好好活着》等，2002年元月曾赴北京钓鱼台参加表彰大会，受到教育部和国家关工委领导的亲切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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