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光散文】孙管干部的苦与乐
今年的春节,福州天气一直是阴阴的。我和老伴元宵刚过就跑来北京带孙子。二月下旬的北京,天天阳光明媚,长天万里,我的心情也跟着敞亮了起来,于是拍了几张晴好天气的照片发在朋友圈,让福州的朋友共享北京的艳阳天。有朋友见了,回复我说:“哈哈,你也去北京当孙管干部了!”孙管干部?!这称呼挺新鲜有趣的。转念一想,新鲜啥呀,我其实早就被孙子管上了而不自知。孙子一岁的时候,小手指着小水杯,是要我给他倒水喝;拿着小画册过来,是要我给他讲故事;指着地上一摊水,“嗯、嗯”地对我发声,是他小子在这里撒了一泡尿,要我给收拾呢…… 记得他五岁多时,有一回我和老伴在忙事情,没有陪他一起玩,他竟然厉声批评我们说:“爷爷奶奶,你们当我不存在是吗?”上面那些是陈年旧事了,还是讲点新鲜的吧。(1)二年级的下学期,我的孙子多次上课讲话、甚至乱插老师的话,却未见改正。除了平时对他进行苦口婆心的教育,我还利用“六一”节到来的机会,给他写了一封短信,送了一个小笔记本,讲解了孔夫子“吾日三省吾身”的格言和道理,引导他今后凡做错了的事、挨了老师或同学的批评,都要在小本子上写下来,检讨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犯错?要认真进行自我反省,一个人有修养的人要有自省意识。孙子倒也乖,他接受了我的意见,在我送给他的小本子的封面写上了《自省日记》几个字,并在它的下面用小括号注明“爷爷送给我的六一节礼物”。第二天,小孙子把我拉进他的房间,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爷爷,我也想送你一见小礼物。”“你想送爷爷什么礼物啊?”我轻声问。孙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崭新的《写字本》对我说:“就是这个。”我接过本子一看,他在封面还写上了“送给爷爷的礼物”一行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看得出来他做这件事情的认真态度和郑重其事。当然,孙子此举纯因童真使然,而非“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的伎俩。我笑着对他说:“爷爷老了,用不着这个本子了。”孙子不解地问:“老了就不做错事,不犯错误了吗?”我一时语塞,马上改口说:“对,老了也会犯错误,这本子用得上,爷爷收下你的礼物,谢谢。”孙子很高兴我收下了他送给我的礼物,我想当时我应该是放进了我卧室的小书架上。可是前不久,我让他整理凌乱的桌面时,孙子翻出了他送给我的这份礼物,他立马不客气地批评我说:“爷爷,这就是你的不对,我要批评你了。”“爷爷怎么不对啦?”“我送给你的礼物,收下了,也不拿走。都一年了,你一个字也没有写,太不自觉了。”我能说什么呢,真是百口莫辩,只得说:“爷爷错了,我这就拿走。”为了表示我反躬自省的自觉性和对“错误”的深刻认识,也为了给我的小孙子示范一下怎样写自省日记,我就没有收好他给我礼物这件事,简短地写了一篇自省日记,交到孙子手上请他过目,哎,谁叫我是孙管干部呢。
(2)下午放学,孙子走出路队,我就背过他的书包,拎过他手中的饭盒。路过学校旁边的一间公共卫生间,孙子对我说:“爷爷,我要小便,你在这边等等我。”“去吧,爷爷在外边等你。”于是,我站在卫生间对面的围墙边等他。正值放学时分,路过这里上卫生间的孩子多,我选择站在这地方,一是不影响孩子们进进出出,二是小孙子一走出洗手间就可以看见我,我也能看到他。可咱爷孙俩想得不一样,他大概琢磨着我应该是在洗手间的门边上等他,所以这小子一出门根本不朝前看,而是左顾右盼两边找,我见状赶紧喊他,孙子循声往前看见了我,他很不满意地大声斥责我说:“你怎么站到那边去了啊,那么远叫我怎么找你啊?”就因为我站的位置,不是他想当然的地方,便发了这么一通脾气,可见这位年少的“孙”级干部脾气还还很大。那么远?能有多远呢,小巷宽不过丈许,“孙”级干部显然夸大了距离。“你出门往前,一眼就能看见我。”我分辨说。“可我就是没有看见你呀,害得我到处找。”孙子说。“你往两边找,当然看不见爷爷了。你没有看见,也不要紧,爷爷两眼一直盯着洗手间的门口呢,你刚一出门,爷爷就看见了,我不是就赶紧喊你了吗。”我这么说,“孙”级干部大概觉得我有道理,就没再说什么了。不再说什么,事情就这样了了吗?我一个七十多岁的孙管干部,这么辛辛苦苦,勤勤恳恳,还挨无端斥责,他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道歉,至少也得对我说一句“对不起”吧!但是,没有,根本没有。“孙”级干部不谙世事,太稚嫩了。我出力出汗又出钱,遭此对待,着实有点“悲苦”。
(3)线下教学时,学校有午餐。孙子上学不在家,我和老伴的中餐很简单。因为疫情的原因,小孙子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家里上网课,午餐就复杂了。老伴早早就开始在厨房忙碌了起来。不知有啥事,那天老太婆在厨房里大声叫我,我一句也没有听到,依旧坐在客厅里玩电脑纹丝不动。可孙子的耳朵贼灵,在房间里上网课的他隔着两堵墙都听见了,见我没有回应,他从房间里跑出来对我说:“爷爷,奶奶叫你。”“奶奶叫我啊?”我赶紧走进厨房。其实,老太婆叫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问我中午要不要弄个西红柿蛋汤。“爷爷,看你的耳朵背的,奶奶那么大的声音叫你都没听见。”孙子说。“爷爷老了,眼睛也看不清,耳朵也听不见,事情也记不住,真的是没有用了。”我拉着孙子的小手不无伤感地说。“爷爷,人老了都会这样,你也不要太悲观了。”这位“孙”级干部开始给我做思想工作了。他继续对我说:“贝多芬是个伟大的音乐家,可是你知道吗,他是一个聋子,26岁就聋了,两只耳朵完全听不到声音,他还创作出了许多闻名世界的《交响曲》呢。你的耳朵还没有聋,只是有些背,说不定哪一天你也能创作出一部伟大的《交响曲》来呢!”孙子说。“爷爷不懂音乐,可没有这个本事。”我笑着对孙子说。“你不是爱写东西吗,那也可能写出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来。”孙子说。“爷爷是老了没事干,写点小东西打发时光。我写的那些东西也是自娱自乐,没人爱看。”“哪里呀,你的文章我就爱看。”这话倒不假,我写他的几篇小文 ,孙子每一篇都要看,而且不时还发出会心的笑声,高兴了还要给我的文章来几句点评鼓励,就像他一次晚餐后刷牙进厨房取热水,看见一家人在看电视、玩手机,只有我还在洗碗刷锅时,悄然来到我身边,轻声对我说:“爷爷,你辛苦了”一样,温暖了我的心,喜得我乐滋滋的,如同吃了蜜,虽辛苦付出,也甘之如饴。 这是生活对我最大的安慰,也是孙子对我的奖赏。 2022年7月15日于安化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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