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袁华 于 2015-4-4 17:02 编辑
三月里,我读了袁华新出版的长篇小说——《燕南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民工作家为民工群体而著的生活史、心灵记。 燕南风,像是武侠小说中一个身怀绝技的书生名字。一袭寒衫,行走江湖,有眉头微蹙的落拓与孤清,有偶或马蹄疾驰的轻狂与快意,披星戴月而来,肩担清霜而去。这三个字被袁华随手拈来当做了男主人公的名字,并直接定为书名,它是理想歌也是尘世图,有梦生如花如露也有幻灭如风如电的意味。 这部24万字的小说,讲述了农村青年燕南风高考落榜后从乡村走进城市,历经生活的磨砺与曲折,从零开始创业,几多汗水几多收获;当生存问题得到解决后,继而面对的是欲望的漫漶和灵肉的沉沦,与几个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悲欢离合,心灵的迷茫放纵与难以释怀。努力向上的愿望总是伴随着徒然的挣扎。他用自己的双手有意识地创造生活,生活也在用自己的大手无形中改造着他。人在生活的大流中起落沉浮,生活裹挟着人的种种愿望和欲望一路前行。晚雪,月秀,颜清梅,彭雪晴,这几个美好的女性各有各的美与好,她们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个男人的明月缱绻梦、红尘温柔乡。灯红酒绿处,有残酷的两行泪痕也有良善的一把清风。爱意缠绵的背后,有此时的一往情深也有彼时的一地鸡毛。不纯粹,不高级,这是人性的大部分真实,不管你愿不愿意面对,都得有所承认。 在书中,燕南风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类人,长期以来被忽视的一类边缘人,他们是乡村里不得志的知识青年,田园在他们缺失的经验中荒芜,在时代的务工潮中他们被迫扛起行李走进城市,数年辗转,最终成为异乡市井中一个落脚扎根、勤恳营生的族群。生活的艰辛让他们隐藏起早期种种幻想,俯首低眉为谋生而奔波。而土地所赐予的品质,早年的文化熏陶,又让他们始终保持一份清醒的自觉与敏感的自尊,厚道做人,本分经营,他们深知,无论是一段好梦成真还是一年的小富即安,都不足以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踏实勤奋奔好光景,才能呵护好心底无法泯灭的那份故土情怀、文化情结。 知书懂礼,与人交谈偶尔夹杂着两句书面语甚至旧时礼节。看到风景会念叨一些诗词。在周围人眼里有一些书呆气的较真和迂腐。有时会受到恶势力的欺负,但在民工群体里,又因胸有墨水而赢得一份敬重。他们,是民工群体里的知识分子,与大众民工最大的区别,是他们吃饱后不倒头就睡,而是从枕下摸起一本书,或披衣走到月下,琢磨一些事儿,文人的说法,叫做思考一下人生。 创作了这部小说的袁华,恰如上述分子之一。很多读者把这部书看做袁华的自传体小说。从苏北艾山脚下走出的他,的确有着与书中男主人公类似的经历。高中毕业,做过村小代课教师;他乡谋生,摆过地摊开过小店,收过废品打过零工。如今,在扬州这座温润、包容的城市,他安顿下漂泊的心。以卖菜为职业,以写作为事业。正是不懈的思考与写作,把这一个“卖菜大叔”与千千万万个“卖菜大叔”区别开来。他可以跳出青菜之外思考一下青菜,而他们,不能。 小说无论怎样的像自传,终究还是小说。优秀小说家的重要素质,应该就是会讲故事,讲好听的故事。当青涩年华不再,满面尘埃甚或华发早生,袁华坐在流过扬州城的大运河边,坐在一棵唐朝的大槐树下,坐在喧嚣过后暂时安静下来的菜场里,遥想着家乡的艾山和小武河,缓缓讲了这么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向自己的青春致敬,向曾经和正在继续的生活鞠躬。书中的人情风物都是写实的,细致得近乎白描,从而让这部虚构的作品给人一种非虚构的错觉,并有着很强的时代感和地域感。一部书不仅盛放了一个人的青春记忆,更如一幅画卷,展示了苏北特别是邳北乡村的历史掌故、风云变迁以及艾山周边独特的风土人情、民俗习惯。 男主人公与初恋情人的结局,无异于一曲挽歌,他们最终向着天堂飞起来的那一刻,手里握着一截幸福的煎饼。那些青葱纯净的记忆如同故乡涧溪的山水,在白云苍狗的光阴里枯竭断流乃至零落一地。但人们仍在前赴后继,以谋生求富之名,因向往爱情之义。小说结尾,那个名叫晚雪的女孩从西北坐上了去江南的列车,一心一意奔赴她年少时青梅竹马的恋人。而在正月十六这一天,我回老家路过涧沟村,这是袁华小说中故乡涧溪的原型,在村后的站台上,聚集了一帮男孩女孩,他们拎着行李箱,等车来,踏上进城打工的路。这其中,或许就立着又一个燕南风的影子,他,他们,又将经历怎样的失望与希望、奋斗与幻灭、书写与被写呢?身后,暮色中的艾山沉静不语。而光阴,它会给出最后的答案。
(张林薇) 发表于2015年3月27日《徐州日报》http://epaper.cnxz.com.cn/xzrb/html/2015-03/27/content_309995.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