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穆丽德尔 于 2014-10-7 02:41 编辑
在夏牧场的山坡上，巴合提大婶家的兰妮跟我说她生病了，我把她左看右看，的确与我初次见到的那个曼妙少女有出入，此时的兰妮浮肿地像被吹进了空气的气球。这让我一下子提高警惕，哈萨克族家庭的食物以奶和肉为主，热量特别高，我要是盛情难却吃下去，就会是第二个兰妮，以后我可不能一味的贪吃。 “兰妮，会不会你以后少吃一点就好多了呀？”我捏捏她的脸蛋对她说。 “你说我是因为吃的太多了吗？”兰妮有点激动，她像从我的话里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也许……也许是吧。”我把她这个发福了的少女当成自己的警戒线，心里面想着怎样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制定一套养生计划。
没想到兰妮真的病倒了，巴合提大婶逢人便哭诉，她美丽的女儿已经不能起床了。 女人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安慰着巴合提大婶，询问着兰妮的病症。 巴合提大婶抹着眼泪说：“我那可怜的孩子呀，不知道她得了什么毛病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吃的却一天比一天少，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病情吗？” “会不会吃坏了东西呀？” “哎呀，真是可怜啊，胡大会保佑我们可爱的兰妮的。”
“去找一找胡思木别克大夫吧，她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医生呢！” 女人们纷纷为巴合提大婶着急，你一句我一句提着意见。 “我找过胡思木别克大夫了，也找过别的医生，都说我们家兰妮是健康的呀。” “这可就奇怪了，医生们都说没有问题，兰妮的肚子怎么会越来越大呢？难道真是魔鬼附身了吗？” 巴合提大婶听了大家的话呜呜哭起来。 “巴合提大婶，会不会兰妮有宝宝了呀？肚子里面是越长越大的宝宝！”我挤在女人堆里，脱口而出。 女人们听了我的话几乎同时地对我投来责备的目光，我缩缩头赶紧躲起来。 兰妮可是我们草原上最温柔最内向的女孩子，她连与男孩子说一句话都会脸红，怎么可能是我说的那个样子呢？况且医生检查过了，说她很健康，那一定就是高热量的食物吃多了导致肥胖。
我跑到兰妮家的毡房子，兰妮头没梳脸没洗地躺在毡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看见我来了才慢慢地坐起来。我急忙往她后背垫上一个靠垫。 “兰妮，你真的病了呀，你到底是怎么了呢？”我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穆丽德尔，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呀？我只觉得全身都很沉重，很累，我吃不下饭，喝不进奶茶，我妈妈说我是被魔鬼附了身，我好害怕。”兰妮的表现如她的母亲一样悲悲戚戚的。 “胡说，魔鬼怎么可能会跑到你的身上呢，你这么好，这么美。兰妮，你妈妈说你的肚子变大了，给我看一看好吗？” 兰妮很害羞，她往毡房子外面瞟了瞟，确定没有人来，才慢慢把被子掀开，解开衣服让我看她的肚子。她的肚子圆圆地，像个倒扣住的小瓢一样鼓起来了。我摸了摸，又趴在她的肚子上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 我刚松下一口气，突然又有了不好的预兆，兰妮的肚子里不会长瘤子了吧？当我想到这里，一下子慌起来了。我帮助兰妮穿好衣服为她盖上被子，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匆匆离开了。
我必须把我的猜疑告诉胡思木别克医生，兰妮肚子里面可能是一个大瘤子呢，从前在内地，电视里面关于这样的介绍很多，肚子里面长了瘤子的人肚皮会被撑起来很高的。
胡思木别克医生正在给他的马挂掌子，他一边叮叮当当地往马蹄上钉铁片一边问我：“这个草场上最闲的人儿，喝了几家的奶茶了呀？” 胡思木别克医生十分热衷与我开玩笑，每一次面对他冷嘲热讽地幽默，我都会给予回击，可是今天我实在没有心思。 “胡思木别克大叔，你快停下来听我说啊。”
胡思木别克大叔加快了敲打，把手下的一根钉子稳固了，才看向我。 “巴合提古丽大婶说您给兰妮看过病了，您说她很健康。可是刚才我去看了兰妮，她好像病地很厉害呢。我看了她的肚子的确变大了，我还听了没有声音，里面不是宝宝，所以我怀疑那是一个瘤子。” 胡思木别克大叔听了我的话半天不作答，他眨了好一会儿的眼睛。 “你这丫头懂什么呀？别胡说，我们草原上的人吃得都是最天然最健康的东西，怎么会长瘤子呢，我们这里从祖先一直到我们这一代没有一个人长过瘤子！只有你们内地人吃的不好，才会长那些家伙，我们才不长！你走吧，我这没有奶茶招待你啦，你快去别人家玩去吧！过两天我杀羊你再叫你来！” 我才不会因为胡思木别克医生的话死心：“你看吧，就是因为你们这里没有人长过瘤子你才没有经验，才诊断不出来。” 胡思木别克大叔对于有人怀疑他的医术十分生气，脸胀得红红的。 “我们哈萨克族的女人才没有那么娇弱呢，大雪地里睡一晚上都没事，我跟你说兰妮没有病就是没有病！”胡思木别克大叔态度十分坚定。
唉，兰妮到底得了什么病呢？ 对于兰妮这奇怪的病，口耳相传快成了草原的一个迷了。 而我越来越怀疑兰妮肚子里面是一个瘤子了。
兰妮的肚子越来越大，大到不能见人了，巴合提大婶请来了好几个医生给瞧病，医生们都说兰妮没有病。 巴合提大婶带着兰妮又出去瞧病去了，临走前把牛羊拜托给了我们。这一次她们要到大城市去，那里一定能检查出兰妮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周以后，巴合提大婶与兰妮回来了。女人们约好了似的，一个又一个地往兰妮家的毡房子里钻，其实大家都想知道可怜的兰妮到底得了什么毛病。 巴合提大婶叹了口气说：“兰妮没有病！” 看着兰妮那已经大到像只锅的肚子，女人们嘶着凉气，连城市的大医院都检查了，兰妮没有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兰妮被魔鬼附了身。 连我也相信了兰妮真的是被魔鬼附身了呢。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往兰妮家的毡房子里去了，谁也不敢接近有魔鬼存在的地方呀。 我不怕魔鬼，我要去看兰妮，被女人们拦住了，说什么她们也不让我走进兰妮家的毡房子，还威胁我说如果我去了兰妮家，以后就不让我进她们的家门。 我只能远远地为可怜的兰妮默默祈祷了。
转场临近，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东西清点牛羊，兰妮那奇怪的病好久没有人提起过了。 在一个清晨，草原上响起了澈亮的婴儿啼哭声。 我以为是做梦，迷迷糊糊里被人叫起来。我们毡房子的女主人库丽江婶婶脸上喜气洋洋，她换上了鲜艳的头巾，还往脸上涂了粉，我有点惊讶，难道今天有什么舞会吗？ 库丽江婶婶对我说：“穆丽德尔，快起床吧，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望兰妮吗？现在我们一起去吧！” 啊？什么情况？草原的女人怎么跟草原的天气一样善变啊！不是说兰妮被魔鬼附身了吗？现在又要去看了。我慢悠悠地穿着衣服，总觉得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天刚亮的时候我听见了婴儿的哭声，是从兰妮家传来的。她的病啊，这回终于好了呀！” 我再一次被惊吓到了，我摸摸自己的额头，掐掐自己的大腿发现居然不是做梦，当我意识到似乎什么事情正在瞒天过海地悄悄发生着时，我一个不留神噗通从毡床上栽了下来。 “库丽江大婶，求求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 库丽江大婶只顾着飞快地往袋子装奶疙瘩，不理会我的问题。 兰妮家的毡房子已经来了好几个女人了，有人烧热水，有人叠被子，有人收拾着杂碎，人人都在喜气洋洋地忙碌。 兰妮躺在毡床上，不时有人来为她擦着额头的汗水，又为她系上干净的头巾。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娇嫩的婴儿，那婴儿很小，小到足以把人的心融化。兰妮的表情那么复杂，有羞愧，有愤恨，有无奈，也有感激，但是当她把目光投到婴儿的身上时，她的眼睛再难挪动，所有的表情最后都变成了融融的爱。她伸出手臂，巴合提大婶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放在了她怀里，巴合提大婶与兰妮都留下了泪水。 库丽江婶婶走过去，为母女二人擦去泪水：“什么都不要说了呀，有了新生命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兰妮，千万别责怪你的妈妈，她很爱你，我们也爱你，胡大会保佑你的。” 环顾四周，同库丽江婶婶一样，女人们彼此都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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