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散文】普济寺怀古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8-3 17:37:53

本帖最后由人间烟火于 2015-8-4 09:19 编辑

      寺庙是我国悠久历史文化的象征。当今许许多多人文自然景点都是因某个寺庙而闻名遐迩的，也无不承载着某个历史名人的故事，或与一段悠远的历史有关，或流传着一段动人的传说。地处渭北黄土高原的澄城县西河虽然算不上风景名胜之地，但是，在这个距离县城不到两里的河沟处，却也曾经有一座同样承载着澄城人文历史的古寺——普济寺。
      西河普济寺位于西河村南约三百米的西河东岸，此处有一深沟，曾经是县城地下排水的一个出口，深沟蜿蜒而下，汇入西河，并在入口处形成一个深谷，人称“金沙谷”。金沙谷与西河交汇处有一泉眼，传说是晋代高僧佛图澄开肋洗肠之地。佛图澄本姓帛，西域人，九岁出家，学识渊博，门徒近万，为佛学一代宗师。《高僧传》记述：佛图澄左乳旁边有一小洞，直通腹内，平常以棉絮堵塞，读书时拔掉棉絮，以借洞中之光。斋戒之日，至西河边，自洞口掏出肠，洗去尘垢与杂念，再装进腹中。泉水中因此常有油花浮现，因此被称为洗肠泉。据明嘉靖《澄城县志》记载，过去每遇干旱，人们就到洗肠泉祈雨，而且每祈即应。人们为了感恩上苍，便在洗肠泉旁边的金沙谷上创建一寺，名“灵泉寺”。宋大观丁亥年冬，澄城地区久不下雪，当时的郡侯郭公派人取了一些泉水供奉，第二天，即降瑞雪，庄稼丰收。郡侯将此事上奏朝廷后，朝廷勑赐寺名为普济。
   县志在介绍了普济寺的由来后，还记述了普济寺周围的环境，“地颇清幽，骚人墨客岁时游者，吟咏日富”，尽管只有寥寥数语，但不难想见普济寺所在的金沙谷当时环境应该是非常优雅的。对此，县志中一些当时文人墨客吟咏金沙谷和普济寺的诗句可以佐证。比如时人金玉麟有一首《人日游普济寺》，其中“坡尽转斜迳，一亭半空矗。窗棂纳万山，栏槛府群木。斜阳逗溪流，空翠不盈掬”几句，便是对普济寺凌空矗立，窗含山岭，绿树合围，溪流环绕等优美景象的写照。还有描写金沙谷的，“乘兴游林壑，长坡仄径通。鸟鸣金谷语，人带玉泉风。野寺云归隐，山桥石垒崇。临溪聊一醉，高咏月明中。”如此等等，无不反映了普济寺和金沙谷的美景风光。
   带着从这些古代诗文中得到的美好印象，一个初春还寒日子，我沿县城到西河的水泥路，来到金沙谷上的普济寺遗址。由于近几年县城对金沙谷排水设施作了改造，金沙谷出口已经没有水流，只有从裸露的高低不平的石质河床上水流冲蚀留下的痕迹，能够推断出这里曾经奔流不息过。经过金沙谷上的小桥，一条小路延伸到西河岸边，再顺小路向南，很快就到了普济寺。从遗存的建筑看，普济寺坐北向南，东边是高高的沟坡，西边紧靠三五米高的崖下就是宽阔的西河。门前一片田地，要在前些年应该还有人种的，现在和乡村不少贫瘠的地块一样荒芜着。从外观上看寺院与普通人家的窑洞院落没什么两样。整个寺院有四栋窑洞那么大，东边两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卖给在县城做生意的一家外地人，而且应该是进行了翻修改造，从窑面到围墙都刷的洁白如新，与高大的朱漆大门形成鲜明地对比。大门紧锁，而西边的两栋窑洞院落虽也有门，却已破烂不堪到可以任人进出，这样正好满足我进入院子的想法。
   院子西边靠墙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大约有三四间，每间开一门一窗，都和我进来的大门一样破败不堪，不需进去，从几乎敞开的门窗就可以看见里面入深很浅，并不宽敞，有的空闲，有的遗留着一些农村生活的废旧杂物。走过这排小平房，发现紧贴最北边的平房外墙有一个石头垒成的台阶，可以上到平房顶。经过台阶底下不远处一颗胳膊粗的野生榆树，便是不大的院子，再往里走几步就是两孔破旧的窑洞，门扉敞开，可以看见窑内零星弃置的杂物。西边的窑洞顶部还有三个大字，似乎是混凝土抹平墙面后雕刻上去的，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认，倒是窑顶残存的一段砖雕花边装饰，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彰显着这个窑洞曾经不同凡响的身份。东边的窑洞上面已经黄土裸露，尽显风雨剥蚀的痕迹。从进院门处，两个窑洞前的院子被低矮的砖墙似乎隔成两半，走到窑门口，才发现隔离的砖墙到距离两孔窑洞之间三五米处就止住了，隔墙东边的院子里是一排两行的混凝土猪圈。想必是前几年村子里有人在这里养过猪，如今却已荒废，猪圈内外，包括整个院子都是和人差不多高的茅草，因为是初春，尚未变绿，更显得一派荒芜。与这个院子一墙之隔的就是被卖掉并且被买主修葺一新的那家住户，隔墙有一丈多高，自北向南，把东西两个院子隔得严严实实，给人一种非要与这边破败废旧的景象划清界限的决绝。而从墙头上望去，那家住户的窑顶窑面也的确与这边不可同日而语，好像一个富豪站在穷汉身边，满眼都是傲慢和鄙夷。
      那家住户买下寺院后，究竟修葺得有多么富丽堂皇不得而知，但是我敢肯定，绝对比不上普济寺当年修建的精致和规模。因为据明嘉靖《澄城县志》一篇关于在普济寺塑吴公像的文章介绍，“寺四百余亩，每年纳粮七石零”，可见寺院及其所属地域之广。从文章中“至寺东偏院，观佛图澄化身，清癯岑寂，居然古天竺先生，旁肖一像，为邑侯吴公……”的记述推测，这里的东偏院极有可能就是现在被人买去作为居家之用的东边那个院子，里面当时不仅安放着佛图澄的化身，而且有邑侯的塑像，其建筑设施必然是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遇时逢节，祭拜者络绎不绝，一年四季香火缭绕。从县志中一首题为《普济寺》的无名氏古诗和一篇《普济寺新修观音阁慧光洞记》，更能窥见普济寺当年的盛景。古诗中有两句“土山盘屈势层层，中有招提十二盈” 。“土山”应该指的是普济寺东边的形似山势的沟坡，“招提”在古代就是指民间寺院，可以推测当时普济寺院内还有小寺院或其他更多的建筑，或者刚进院门那排平房顶上以前还有二层阁楼，年久失修垮塌拆除也未可知。那篇《新修观音阁慧光洞记》中则有几处写到普济寺的规模和盛况。“因阁在寺外门上，而寺门北辟也，故相其宜而肖之以观音。因洞在寺后，方丈东隅……故识其异而名之以慧光。”可见当时普济寺占地并不限于现在可见的这四孔窑洞的院子。“夫普济寺殿宇翚飞，廊庑翼立，凝翠含辉于山阿水涯之间，游者心慕乐爱，每每眷恋而不忍舍去，固邑之胜地矣，复有是阁与洞，则游而登，登而休令人襟度潇洒，高趣清出脱落于尘埃之外……”，这段话则文学化的描述了当时普济寺及其观音洞、慧光阁等殿宇错落，鳞次栉比，令人流连忘返的景象。类似的描述还很多，足见昔日普济寺之兴盛。
   然而，站在破旧的窑洞前，我怎么也难以把县志中记载的普济寺与眼前荒凉的景况联系起来。走出窑洞院落，举目西眺，新开发的西河虽然水流很充足，但是两岸新建的行道和栏杆流畅蜿蜒，几条拦水坝将平静的水面分割成巨大的镜子，一块一块逆流而上，铺排开去。普济寺下面的洗肠泉处也新修了亭子，飞檐立柱，卓然水上。远处的西河老桥也新装了栏杆，粉刷了桥体，仿佛穿上了新衣。向南望去，高高的西河大桥凌空飞架，气势如虹。周围的一切都披上了时代的盛装，展示出现代文明的风采，唯独普济寺在初春的寒风中坚守着岁月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