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河沟
文/张玉明
1、 笼月而行,聚风而流。 在大地陷下去的伤疤里,小河抚着它的伤痛流过。 一年,两年,静静如夜,幽幽劝说,劝说土地忘记仇恨,忘记疼痛,在黎明换上霞装之时,和泥而鼓,击水而歌。 新的生活,就在抬指触摸处。 我曾多次问过我的母亲,它叫什么名。 母亲说,无名。村里的祖祖辈辈都喊它,小河沟。 从此,在我的生命里,多了一个永远抹不去的,名词。
2、 结束一天的农忙,父亲把犁铧在小河边洗刷。 泥沙从锃亮的犁面,以优美的弧度,哗哗而下,宛如一个个调皮的音符落入五线谱。暮色中,十根手指,有规律地弹着平凡的幸福。 家里的那头老水牛,把身子卧在水中,想让水流免费做一次全身按摩,带走一季的疲乏。只把头部留在水面,呼吸,放哨,看父亲弹奏的身影。兴起时,打着响鼻应和。 苍老的牛角,弯曲如钩。钩出了星辰,钩出了月色,钩出了父亲勤劳的一生。
3、 斜斜的坡道,像条蹩脚的蛇,故意和谁作对,把坑洼不平的尾巴伸向河底。 母亲踩着蛇身,汲水而来。两只木桶,一前一后,和着母亲的节奏,趁她不注意的空隙,把里面的河水,偷偷地洒向路边的荒草、野花。 夜灯下,母亲气喘吁吁,对我们兄妹说,妈妈会魔法,只要放一点手中这亮晶晶的冰,浑浊的河水第二天就会清澈、透明。 后来,我才知道,那亮晶晶的的冰叫,明矾。
4、 夏日的晌午,当大人们的身体在梦里乘凉的时候,孩子们则裸体在河中嬉戏。 狗刨水,扎猛子,砸泥巴,所有能想到的快乐,都是游戏。 而我 最喜欢仰面顺水而流,看流云飘过,想天蓝的秘密,同时思考如何做到不被母亲发现。 停流时节,哥哥和我,砍竹结网,逐水而渔,那溅湿了一身的不是水哟,是我一整童年的欢乐时光。
5、 五月。禾苗渴望。村人渴望。渴望,小河盈盈而水,渴望,秋季丰收的粮仓。
6、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地的伤疤又开始疼痛。 遗憾的是,再也没有小河沟的欢声笑语。 它也开始疼痛,哭泣。哭泣经脉的堵塞,哭泣杂草的覆盖。 就连眼泪也时黑时白,身体不停地颤抖,冒着一脸可怖的泡沫,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息。 曾经的小河沟去哪了? 去哪了?。。。。。。。。。
它能流过五百年,一千年,却流不过短短的现代的文明。 我一脸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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