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园小说《天堂梦》（九）

（九）
　　月儿不想见瞎奶奶，瞎大娘也不咋待见月儿。月儿想起以前的亲密感觉，仿佛如儿时生活，远远地离她而去，她再也不是那个守在家门口可怜的女孩了。月儿看着院子，低矮的瓦房，清水湾坡上的石头被划成片镶满四壁，围成小的四合院，屋子周围丛丛竹林，狗躺在地上，偶尔抬起头转转，鸡满院子乱跑；月儿仰望天空，灰蒙蒙的，远处的坡密不透风，将这儿与外面隔离开来；天空鸟儿飞过，昆虫飞过，鸟儿追逐着，要是能象鸟儿一样飞翔就好了，月儿心里默想道。蝈蝈的眼神不再那样邪恶，还躲着她，月儿大摇大摆地进出家门，突然感到蝈蝈那样委琐、那样肮脏，儿时感觉的高大威猛有力变得那样锁小、那么卑微，纯粹糟老头子的形象。与蹦蹦爹比起来，虽然蹦蹦爹也是糟老头子，但蹦蹦爹心里是干净的，就如瞎奶奶说是个老实的可怜虫。
　　月儿就这样毫无思绪，看到华华衣服在风中飘动，鸭子矮趴矮趴摇回来了，赶紧将猪草剁了，生火煮饭。晚饭后，月儿坐在蹦蹦爹对面，蹦蹦正在看电视，电视里传来嚯嚯打拳的声音。“爹，我想到外面去打工。”蹦蹦听到似乎吓了一跳，转身盯着月儿。“爹，我会回来的，我挣了钱给你寄回来，让你吃好的，穿好的。”月儿很认真的说。“可我，我咋办？”蹦蹦很无助，感觉有多脆弱就有多脆弱，呆呆地盯着月儿。月儿起身站到蹦蹦爹身旁，从背后抱着蹦蹦的肩，诚恳地说：“爹，放心，我会回来的，我只是出去挣钱，你看咱们村里好多人都出去了，外面好挣钱些，地里再咋折腾，也收获不了几个钱。”蹦蹦心里难受极了，月儿就这么走了，将来谁养他？不能放月儿走，蹦蹦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月儿的身体紧挨着蹦蹦，青春气息灌完了蹦蹦的全身，冲昏了他的脑子，蹦蹦某根神经就象沙漠里沉埋的种子被雨水唤醒，一股邪火在他胸中涌起，怎么压也压不住，他猛地将月儿斜拉入怀中，喃喃道，“月儿，我的月儿，你绝不能丢下爹，爹后半生全靠你了。”月儿吓呆了，喊道，“爹？爹？我是你月儿啊！”蹦蹦喃喃道，“你是我的月儿，我从小养大的月儿，我不能让你走。”却将月儿抱得更紧了。月儿好不容易翻过身，一耳光揙过去，打在蹦蹦的脸上，脆生生的响。蹦蹦被打后，自己也吓醒了，赶紧跪在月儿面前，拉着月儿的腿，请求月儿原谅，说“自己该死，怎么能那样做呢？”月儿的眼圈里满是泪水，不知道该怎么办，任由泪水往下流。蹦蹦将月儿的脚抱得紧紧地，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猪狗不如，不是人，咋能有那种想法呢？月儿无声地哭泣着，看着从小养大自己的蹦蹦，心里充满复杂的感情，她伸手去拉蹦蹦。蹦蹦不知怎的邪火又冒起，他一把将月儿抱起，月儿麻木了，动也不动，蹦蹦急急地将月儿抱到床上，那张带着口臭气息、满是胡茬的脸在月儿身上蹭后，急不可奈地爬到月儿身上，月儿闭上了眼，想死的心都有了，任由蹦蹦折腾。月儿感觉自己就象鸟儿样扑翅翅地飞向远方，飞得再也看不见踪影，感觉自己已死了……
　　月儿醒来的时候，蹦蹦跪在床下，不停地打自己，脸都打肿了。月儿轻蔑地看了看，无力地怒斥道，“行了，我欠你的该还你了，这下满意了？”蹦蹦跪在地上不起来，请求月儿原谅，说着说着呜呜地哭了，那声音淹没在瞎大娘的响杆敲打声中、淹没在夜里昆中的吟诵中，那么微不足道。月儿起身将自己的衣物裹在身上，提了两桶冷水，蹦蹦跟在身后，紧张地看着月儿，月儿吼道，“滚回去！”蹦蹦说“我，我，我……”“放心吧，没还清你的帐之前，我还死不了。”说完将一桶水从自己的脑顶浇下去，打一个激灵后，再将另一桶水浇下去，留下惊呆了的蹦蹦，径直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了。
　　躺在床上，月儿伤心地哭了，如果自己亲生父母在身边就好了，就象华华那样，有新衣服穿，有书读，有人疼，有人爱，可以靠在父亲的背上撒娇、可以依在母亲怀里耍懒，象一个小公主，然而这一切那么遥远，那么不切实际，想都不敢想，自己唯一依靠的蹦蹦爹也那样，自己竟然还想着怎样去挣钱养他。难道瞎奶奶说的是真的，女人生下来就是受罪？月儿稀里糊涂地乱想着，越想越恨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他们造成了她今天所有的一切，她永远也不能原谅他们。
　　第二天，月儿义无反顾地外出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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