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杭盖 于 2014-11-29 21:57 编辑
远去的马蹄声…… ——寻访《江格尔》的历史足迹
孟克杭盖
一
达尔苏荣邀请我去倾听《江格尔》蒙古说唱，我多少有些发愣。因为，我不知道有一部名叫：《江格尔》的伟大蒙古史诗。苏荣见我竟然不知道《江格尔》，马上把不高兴很夸张的写在脸上，让我多少有些尴尬。 当看到《江格尔》的资料介绍时，我的感觉确实很狼狈，深深为自己的肤浅而自责。中国有三部伟大的史诗：藏族的《格萨尔王》、柯尔克孜人的《玛纳斯》和蒙古人的《江格尔》。先前只知道在藏族有一部伟大的史诗。严格的说：《江格尔》是一部西蒙古卫拉特人的史诗。因为，在蒙古本部落的四十蒙古中演唱的地区并不多。 达尔苏荣是察哈尔蒙古部后裔，她自己也不知道祖上是在什么时候才西迁到新疆的。我只能推测她们家族很可能是清初女真满人贵族对卫拉特蒙古准格尔人实施灭族屠杀的战争中，迁移到天山牧场的。 土尔扈特蒙古人的回归，东北锡伯族人的西迁也基本上发生在这个历史时期。几次去聆听《江格尔》，这是在达尔苏荣的一再鼓励下，才走进史诗《江格尔》的世界。 从没听到过这么壮烈、优美、动人的蒙古说唱，让我有些着迷。我想：应该走进史诗所描绘的哪个英雄群体的时代。去倾听、去感悟、去昂扬……
二
寻访《江格尔》的足迹，实际上是在寻访卫拉特蒙古人的历史。《江格尔》所反映出的卫拉特蒙古人的史诗，探究起来有比较大的难度。毕竟，卫拉特人不是蒙古本部，它只属于蒙古民族的支系部族。相对来说，卫拉特人是个小部族，在卫拉特形成初期，蒙古民族还没有文字。这样来讲：能记录他们游牧活动和历史足迹，只能借助与之相邻的大民族与之相关的历史记载了。 然而，卫拉特人早期的游牧区域在今天的俄罗斯境内。俄罗斯人只是在明代的中晚期，才开始越过乌拉尔山进入西伯利亚以及以东地区的。显然，他们不可能太多地去关注到这个弱小的游牧部族。 此刻，我忽然嘲笑起自己的思维出现的短路现象。忘记了卫拉特人处在早期社会阶段，俄罗斯人也是一个弱小的民族。他们还在术赤之子拔都汗所建的钦察汗国的压迫之下，为自己的民族独立而苦苦挣扎，他们哪会有能力去关注卫拉特人的生存状况？俄罗斯人关注卫拉特人的部落社会已经是中国的明朝末年了。看来，想通过俄罗斯人的历史去了解卫拉特人早期的路是难以走下去的。 中原汉人在忽必烈王朝，也归入蒙古人的掌控之下，命运和俄罗斯人差不多。但是，蒙古人和后来的女真人相比，对其他民族的文化以及宗教信仰要宽容许多。这从蒙古人对待被征服的欧洲、中亚和中原汉人等各民族的宗教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在对待宗教问题上，欧洲人一直没有亚洲人那么宽容。理由很简单：在古代各部族战争冲突中，欧洲多数是因为宗教冲突引起的，而亚洲则多数是由于经济利益触发的。 蒙古人也好像没有对其他民族进行过大规模的文化灭绝的记录。而女真满人入关后，却对中原汉族的文化灭绝活动则进行了长达百年之久。 北方汉人相对比较强悍，对其他民族的了解和认识也要比南方汉人多一些。可惜，在蒙古民族形成的关键时期，汉民族的发展却处于唐、宋之间的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因而就不大可能有人会去超脱的关注蒙古社会的发展状况，更谈不上去关注蒙古民族的支系部族。 在宋代，汉人政权被党项贵族所建的西夏政权、女真贵族所建的大金政权、契丹贵族所建的大辽政权等几个边地部族折腾地死去活来。早已失去了汉武帝、隋炀帝以及唐太宗那种强悍的政治生命力。活脱脱像一个患有阳痿症的男人，领着一批太监统治着整个王国。在一个个阳痿般的宋朝皇帝的带领下，绝大多数人妖般的文化人的目光，都盯在李清照、李思思这类等高等妓女身上，热衷于写诗填词之类的高雅文化游戏，谁还有心事去关注满身羊骚味的蒙古人？宋人对蒙古民族的了解，少得可怜。 看来，思绪走了一圈，最终还要把目光放在蒙古人身上了。多亏，蒙古民族有一部《蒙古秘史》。为此，我不能对这个问题陷入完全悲观的窘境。换个思路，游牧民族可以因水草而移动，但供给蒙古人驰骋的山川、河流、草原却永远不会飘走。《江格尔》一直在西蒙古人的心中传唱着，在《江格尔》的史诗里有我们需要的线索呀。我怎么会把这层给忘记了？ 我为我的思绪被激发而高兴起来。
三
史诗是历史的浓缩。 从史诗《江格尔》所叙述的线索中就可找到卫拉特人的历史活动足迹。我国的史学界以及文学界已经有人进行过深入的探讨。有人认为：《江格尔》产生于蒙古民族形成的早期，约公元前一世纪到七世纪；也有人认为产生于公元十三世纪以前，经历了产生、发展、丰富几个阶段。关于《江格尔》诞生的地域，各界意见分歧也比较大。看法比较集中在产生于“林木中百姓”；产生于卫拉特故土八河流域；产生于阿尔泰地区的游牧各部族。 我国著名学者金峰教授认为：《江格尔》是在卫拉特人不断迁徙流动的过程中产生的。时间以及地域都不是固定在某一段时间和地域。某些篇章产生曾驻牧于蒙古民族的发祥地鄂嫩河、土拉河、克鲁伦河三河流域的乌梁海人之中。 就卫拉特联盟，也是分为几个历史阶段的。有早期大卫拉特、中期卫拉特和晚期卫拉特之别。因此，我估计早期的乌梁海人也应该在卫拉特联盟之中。因而必须寻找到历史史料的支持。元代西伯利亚地区的斡亦惕特部落分为四千户，构成了后世西蒙古卫拉特联盟的主体。但并非全部族源。就卫拉特一词的说法，也是相对于蒙古本部及哈萨尔后裔所属科尔沁部落相对而言的。 与斡亦剌易为邻的部族还有：巴儿忽惕（巴儿虎）、豁里、秃剌思、秃马惕、布剌合臣、客列木臣、兀剌迷惕、帖良古惕、客思的迷、吉尔吉斯，以及森木中的兀良合惕与克烈亦特等，后来均为卫拉特联盟的主体族源。 不同时期，对卫拉特联盟的组成表述也是不一致的。四卫拉特只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说法，卫拉特联盟分支众多，远不止四个部落，远超出元代斡亦剌惕四千户的范围。 早期四卫拉特，约为公元1437－1502年分为前期的大四卫拉特和后期的小四卫拉特。 大四卫拉特：绰罗斯、士尔扈特、和硕特；辉特、巴图特、土默特；巴尔虎、布里亚特；奥尔蒙古。而小四卫拉特则是：厄鲁特（大卫拉特遗部）；辉特、巴图特；巴尔虎、布里亚特；小列秃、和硕特、土尔扈特； 中期卫拉特，约从1502－1637年，指和硕特、绰罗斯（准格尔），土尔扈特、杜尔伯特； 晚期卫拉特，约从1637年－1758年，指绰罗斯（准格尔）、和硕特（部分）、杜尔伯特、辉特（部分）； 这样看来面临的资料问题，远比我等想象地严峻。斡亦剌惕之外的卫拉特联体祖源的许多部落，今天是无法在史料中找到相关的踪迹了。在元代及以前，西伯利亚地区居住生息地巴儿忽惕（巴尔虎），后事可能并入布里亚特蒙古，一部分在抵抗俄罗斯人入侵的过程中，退入满清帝国；秃麻惕部是曾抵抗过成吉思汗时期派遣豁尔赤万户强选美女而抗争过的塔尔浑夫人所地部落，以后可能并入斡亦剌惕；吉尔吉斯、兀良哈及克列亦特等都比较熟习。 在忽必烈王朝之前，蒙古帝国的三次大规模西征，蒙古民族有相当部分已散落在欧洲、中西亚地区的几个汗国；术赤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及伊尔汗国，留在中国境内的是拖雷系及其它亲王系所部。 公元1368年元朝政权退出中原地区后，汉族贵族朱元章建立大明王朝。公元1370年帖木尔·兰统一西察合台汗国，又一次出现了一个强大的蒙古汗国，在亚洲形成了北元蒙古汗国、贴木尔汗国和大明王朝之间的鼎立形势。 公元1370年，元顺帝终于漠南应昌，明朝趁机占据漠南蒙古地区，致使蒙古贵族政权从漠南退守到漠北怯绿涟河流域。 公元1372年，大明王朝兵分三路大举进攻漠北。中路大军被蒙古铁骑在杭海岭之北歼灭，此后明军不再深入斡耳寒河流域。 中亚贴木尔汗国，也在此时统一了西察合台汗国，歼灭伊尔汗国，统一中细亚；又北破金帐汗国，占领钦察草原及伏尔加河、顿河一带；向南侵入印度，并进入东察合台汗国。中亚蒙古贴木尔汗国的崛起，挡住了蒙古本部西迁的可能。 公元1388年，北元贴木尔汗在捕鱼尔海被明军击败。从此，北元蒙古贵族政权彻底失去了军事上的主动。蒙古各部为了躲避明军的骚扰和打击，纷纷逃入斡尔寒河以西杭海岭，阿尔泰山及贝加尔湖周围地森林地区。 这样，北元蒙古形成了以斡尔寒河以西杭海岭、阿尔泰山为中心的卫拉特；以贝加尔湖和额尔古纳尔河为中心的科尔沁两大蒙古部落势团。 四卫拉特和四十蒙古形成并出现了。
四
齐·闹色、达尔苏荣带来资料，介绍说《江格尔》产生在蒙古民族形成的早期，约公元前一世纪到公元七、八世纪。我对此持否定态度，因为《江格尔》在四十蒙古诸部中流传极少，主要流传在大、小卫拉特各部族。 不论是直觉，还是通过史料分析，我更有理由认为《江格尔》可能产生在蒙元社会未期和明朝早期。在成吉思汗时代，蒙古民族处于发展上升阶段，作为卫拉特的主体斡亦剌惕族祖忽都合别乞，和成吉思汗部族联姻，让斡亦剌惕部在蒙古诸部中处于显赫地位，尔后许多蒙古显赫部均以与斡亦剌惕联姻为荣。 斡亦剌惕在整个蒙元时期，都生活在较为优越而平静地生活中，诞生《江格尔》惨烈篇章的可能性不大。绰罗斯部则是乌梁海部（兀良哈）的分支，在明、清时期，卫拉特部中加入和硕特、土尔扈特及辉特诸部，都不从属于源来的斡亦剌惕。 十三世纪前，斡亦剌惕人放牧守猎的活动范围在叶尼塞河上游阔阔·沐涟、温·沐涟、哈剌·兀孙、散必敦、兀黑里·沐涟、阿合儿·沐涟、主儿扯·沐涟和察罕·沐涟等八河流域。 我一直误以为斡亦剌惕和巴尔忽惕，同属一个部落联盟。进一步探究才发现： 错的不可原谅。斡亦剌游牧于叶尼塞河上游的八河地区，该部有四万多人。由斡亦剌惕、不里牙惕、巴儿浑，兀儿速惕，合不合纳思、康合思、秃巴思等部族；巴尔忽惕部，也叫巴尔浑部，则由八剌思、豁里、秃马惕和秃剌思等部组成，诸部约五万多人，主要生活在贝加尔湖地区东西广袤地森林里。 梳理清了诸部族之间的关系，就可能弄清楚《江格尔》地诞生之地。很多《江格尔》地研究者认为：《江格尔》可能产生于斡亦剌惕人之中。可惜，《江格尔》中多处出现地抗爱山、阿尔泰山，穆苏岭、三河、五河、额尔齐斯河等山川河流的名称，与斡亦剌惕在十三世纪的狩猎、游牧范围根本不符，大多数却与绰罗斯部的活动范围相吻合。 显然，绰罗斯人可能是形成《江格尔》的创作主体部落。
五
蒙古诸部大汗地绝对权威是成吉思汗开始形成并确立的。当北元蒙古诸部在大明王朝地不断打击下，分裂为四卫拉特和四十蒙古。蒙古大汗从脱古思·贴木尔开始，就逐步沦落为两个蒙古部落联盟的傀儡。后来发展到科尔沁和卫拉特各强势部族首领抛弃蒙古大汗，直接占据各部族汗位。 明朝在朱元章及朱棣时期，对北方草原蒙古诸部的大规模用兵，对蒙古诸部的打击很大，不但造成北元蒙古贵族政权的分裂，也打乱了蒙古诸部的游牧生产秩序，让他们重新陷入成吉思汗统一之前的部落纷乱混战局面，让蒙古人民苦不堪言。 一个诞生伟大史诗地雄烈土壤出现了，所有蒙古各部族人民都很怀念成吉思汗及大蒙古兀鲁斯——那个让所有蒙古人引以为荣的黄金时代。这不是我的推测，而是《江格尔》中的事实。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佛宝弘扬的开始。 众神崛起的年代， 人世间出了一位英雄， 他是塔黑勒珠拉汗的后裔。 唐苏克本巴汗的嫡孙， 乌仲阿拉德尔汗的儿子， 一代孤王《江格尔》。 …… 人们没有理由抱怨蒙古诸部抛弃了蒙古黄金家族后裔承袭地大汗首领，黄金家族已经无力为蒙古诸部拓展出一片可以祥和幸福游牧地天地，只有依靠各个部族自己的强势首领。 实际上，在脱古思·贴木尔时期起，蒙古黄金家族就丢掉了大汗之位。 十五世纪，卫拉特著名首领马哈木之子托欢台什，他的母亲是蒙古额勒伯克汗的女儿，萨穆尔公主。只能推测为额勒伯克汗为寻找强有力的政治依靠，才将女儿嫁给了军事实力强悍地马哈木。 公元1409年之后，明永乐皇帝五出漠北，三犁虏庭。1414年马哈木在土拉河流域战败，向西循逃至哈尔和林，把营地固定在兀孙，并征服了哈尔和林的斡亦剌惕。此刻，卫拉特的雏形开始出现了。 朱棣于1409年，对卫拉特属部，册封乌梁海部后裔马哈木为顺宁王；克列特部后裔土尔扈特部太平为贤义王；阿里不哥后裔辉特部巴图·孛罗为永乐王。 公元1388年，辉特部也速迭儿杀害蒙古大汗脱古思·贴木尔，说明卫拉特联盟对大元后裔蒙古大汗的态度已经不是很在意了。1399年，巴图孛罗又杀了脱古思·贴木儿之子——额勒伯克汗。额勒伯克汗子坤·贴木儿即汗位，也速迭儿任承相，鬼力赤·阿鲁台任知院。 1402年坤·贴木儿汗死，鬼力赤·阿鲁台抢占汗位，取消大元国号，改称其部为鞑靼。 1406年，也速迭儿被部下所杀，阿鲁台失去政治盟友，臣服于贴木儿汗国，迎来大元后裔奔雅失里为蒙古大汗，自任太师之职。 1410年，臣服于明朝的马哈木在其支持下，杀奔雅失里汗，定其汗子答里巴为蒙古大汗。阿鲁台则反立科尔沁部阿克·萨哈勒为蒙古大汗。在蒙古本部同时出现两个汗王，说明卫拉特与科尔沁两大蒙古部落集团出现政治对立。 1415年，卫拉特内部出现乱权，巴图·孛罗杀马哈木及答里巴大汗，霸占萨穆尔公主及子脱欢。随后，脱欢和大元后裔脱脱不花受到萨哈勒大汗的保护。 1437年，自立地脱欢歼灭萨哈勒汗部，立脱脱不花为蒙古大汗，早期的卫拉特联盟出现。脱欢战败科尔沁部阿岱汗统一蒙古诸部及卫拉特。阿岱汗次子乌鲁克·贴木尔归附脱欢。他的属下被称为和硕特，这可能是卫拉特和硕特部的由来。 在卫拉特也先控制蒙古诸部之前，蒙古大汗直系传承如图： 妥欢贴木儿（元惠宗1368年北走上都，标志北元开始），也称乌哈噶图汗； 阿裕锡哩达喇汗（妥欢之子，1371年即位） 特古斯特穆尔汗（阿裕之弟，1379年即位） …… 岱总汗（即脱脱不范额勒伯克汗之弟，1439年即位） 在马哈木、脱欢、也先祖父子三代的努力下，卫拉特逐步走向强盛，从脱欢开始，并控制了蒙古本部诸族。公元1451年冬，被脱欢扶上汗位的脱脱不花（即岱总汗），不肯甘做政治木偶与蒙古政权的实际控制者强臣也先太师，兵戎相见。十二月二十八日，脱脱不花败逃，被兀良哈部沙丹劫杀。 也先清除了通向汗位的障碍，1453年夏，也先自当为蒙古大汗。这是卫拉特蒙古贵族且马哈木、脱欢以来祖孙三代，苦心经营半个世纪的结果。 从成吉思汗起，直到1635年额哲臣服满清的四百多年，也先是唯一非黄金家族后裔的蒙古大汗。脱欢统一蒙古诸部时期，就想袭承大汗之位。但迫于成吉思汗之丰功伟绩，在蒙古贵族及普通牧民中的崇高威望，它的社会影响力仍旧强大，非黄金家族承汗位将会遭受蒙古本部及其它蒙古贵族首领的强烈抵制。 1454年，也先在蒙古贵族阿剌知院的冲突爆发中败亡。阿剌有能力打败也先，却没有能力控制政局，蒙古重新陷入分裂状态。即卓里克图汗即汗位开始，打破了忽必烈系承汗位的传统，此例一开，凡属黄金家族诸王系，均可承之。阿里不哥系后裔可篡位，窝阔台系后裔更有资格问鼎汗位。 黄金家族内部诸系王族，卷入争夺汗位的漩涡。长达数十年，让其纨绔子弟备尝民间生活之艰辛，在此磨练出一个杰出人物，博勒呼济农。他率领起自己的部落，成为第一个不受其它强臣掣肘的部族首领。他率部族进入河套，为顾全大局，将汗位让给叔祖满都鲁，即满都古勒汗。 1479年满都鲁汗去世，博勒呼济农之子巴图蒙克即汗位。他就是著名的延达汗，对蒙古本部进行重新整合，分为左翼三万户察哈尔、喀尔喀、乌梁海、右翼三万户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对蒙古社会的安定和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冲淡了封建领主割据，减少了部族冲突。 1491年，达延汗把卫拉特势力驱逐到阿尔泰山一带。察哈台后裔阿黑麻汗于1493年在吐鲁番称汗。1495年杀哈密北山小卫拉特养罕承相，大卫拉特势力从漠北五河流域扩展到阿勒泰以西地区。脱欢太师之孙伊卜剌·阿尔秃斯为逃避大卫拉特的威胁，把成吉思汗八白室经额济纳迁到河套地区。 达延汗趁机将大卫拉特从漠北至五河流域驱逐到阿尔泰山以西地区。阿黑麻汗又通过战争，让大卫拉特臣服。中亚帖木儿汗国于公元1500年被术赤系后裔乌兹别克昔班尼汗歼灭。 公元1502年，阿黑麻汗率大卫拉特与昔班尼汗发生军事冲突，失败后部分大卫拉特加入乌兹别克昔班尼汗之部族，一部分随帖木尔之孙巴布尔到印度北部恒河流域游牧。大卫拉特溃散后融入昔班尼部、巴布尔部诸族，从此与本土失去联系。 公元1502年大卫拉特西迁后，哈密北山的小卫拉特阿歹·十六招集剩余卫拉特各部族，建立起中期卫拉特，也叫厄鲁特。它的意思是：留牧故土的人们。 这个时期在中亚至蒙古高原，自西向东依次为乌兹别克、哈萨克、柯尔克孜三汗联盟，察合台后裔诸汗以及卫拉特联盟、东蒙古鞑靼联盟。 从公元1502年－1637年的130多年里，中期卫拉特在极端艰难的情况下渡过。我们有理由相信卫拉特人对大蒙古汗国时代的美好追忆向往中，诞生出《江格尔》的千古名句： 故事发生在珠宝般时代， 人类世界刚刚形成的年代， 当恩和汗正享着清福， 当蒙和汗正延年益寿， 当额尔顿汗正年富力强， 天神满珠希里， 将宝座赐给了人主， 那仙境般的本巴乐园 ……
六
十六世纪末，蒙古社会长期战乱，使蒙古内部各部族的政治、经济、文化遭受严重破坏，诸部之间各自为政、割据一方。形成了漠西卫拉特蒙古，漠北喀尔喀蒙古和漠南蒙古大格局的出现，蒙古社会形式上的政治中心仍在蒙古大汗所在的漠南蒙古察哈尔部。 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强大影响，几百年来已经形成了蒙古社会的精神文化象征。因为，当时的大蒙古汗国的强大是史无前例的。草原贵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是前所未有的。就是普通的下层牧民，生活在安定，统一、繁荣的社会，也拥有一种强烈的民族自豪和荣耀。这些，已经渗透到蒙古草原的每一片牧场，刻入到每位牧民的心灵，形成一个民族的观念。 但长期的封建割据，助长了蒙古诸部的分离倾向，各部族首领纷纷称汗，使蒙古社会的封建秩序被打乱，趋于无政府状态。漠南蒙古成了蒙古诸部中最不稳定的地区。更为严峻地是：曾依附于图门大汗地女真人迅速崛起，开始向蒙古地区渗透，与林丹大汗争夺科尔沁及内喀尔喀五部。兀良哈万户被瓜分后，外喀尔喀一枝独秀，占据兀良哈故地，继而向西北发展，形成三汗七部族，开始与卫拉特争夺传统牧场。 活跃在漠西的卫拉特蒙古诸部由分散走向联合，形成了以准格尔（绰罗斯）、土尔扈特、杜尔伯特及和硕特四大部落联盟。 中原汉人政权大明王朝与蒙古诸部地冲突减少，转为和女真诸部及李自成诸农民义军的连年战争。让卫拉特蒙古有了喘息地的机会，俄罗斯人却开始东扩向卫拉特的传统牧场额尔齐斯河流域渗透。 1604年，林丹汗在乌云密布，风雨飘摇的政治时局中，登上了蒙古大汗汗位。他推崇藏传佛教，大兴寺院，重振汗权。希望恢复先祖的不世基业，表露出他崇高的政治理想。 他登上汗位后，亲率蒙古铁骑十万，抢掠明边，声势浩大。征服漠南诸万户，又与女真对峙。努尔哈赤却加快了争取摇摆于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和女真部之间的科尔沁蒙古、内喀尔喀五部的步伐。林丹汗先征讨科尔沁和喀尔喀，为的是实现重新统一的蒙古。 因此，他曾说：“南朝止一大明皇帝，北边止我一人，何以处处称王？我当先处里，后处外”。再与明朝争雄，但征讨地结果是左翼诸万户，不是投金便是降明，把自己的同胞部族推向政敌怀抱。 1627年林丹汗经营左翼诸部失败后，举众西迁，察哈尔部厌战情绪蔓延。属部开始外逃喀尔喀。1632年，皇太极组织女真、蒙古联军远征林丹汗，毫无准备的林丹大汗闻之大惧，仓促撤逃，遁入大漠深处。1634年穷途末路，病困交加地林丹汗；死于甘肃大草滩（甘肃天祝境内）。 林丹汗是成吉思汗后第35代蒙古大汗，林丹汗的败亡，标志着绵延450多年的黄金家族统治蒙古诸部结束，对整个蒙古社会地精神打击却是很大的，彻底击垮了蒙古诸部地民族自信心。 造成整个蒙古诸部的精神崩溃，各部或降于女真，或降于明，或举族外迁。
七
十七世纪初，西蒙古卫拉特部开始兴起，主要游牧于东至杭爱山、扎布汗河、西至额尔齐斯河，北抵叶尼塞河上游广阔地草原牧场。卫拉特部由和硕特、准格尔、杜尔伯特、土尔扈特、辉特、厄鲁特、巴噶图特等部。它们各自为政、互不统属。诸部之上无可汗，以部落会盟保持联系。 1588年，卫拉特人推举拜巴噶斯为盟主，脱离喀尔喀阿巴岱赛音汗的控制，又恢复其独立的地位。此时，绰罗斯部首领为哈喇忽拉，杜尔伯特首领是达赖台什，土尔扈特首领为和·鄂尔勒克，辉特部首领是苏勒坦台什，拜巴噶斯为和硕特首领，又为卫拉特诸部盟主。 拜巴噶斯任盟主时期，卫拉特诸部由各自独立走向联名，势力逐渐增强。1623年对喀尔喀战争取得胜利，1625年，和硕特部青台吉亡故，其兄楚琥儿独占了青台吉的财产，异父同母弟拜巴噶斯又将其全部夺走，杜尔伯特首领达赖台什赶来调解失败，引发卫拉特内战，拜巴噶斯被杀，其弟顾实汗出任盟主。 林丹大汗被蒙古自己部族首领联合外敌女真人追杀，卫拉特又陷入内乱，让和·鄂尔勒克痛心不已：“如此相互残杀削弱属民，还不如远徙异国近边，和他们打仗得到利益。”1628年，部分和硕特台吉、杜尔伯特台吉响应土尔扈特首领，纷纷率领各自的部族，跟逐和·鄂尔勒克共5万帐，奔向伏尔加河下游地钦察草原游牧。 土尔扈特人和部分和硕特、杜尔伯特部族脱离卫拉特联盟，离开故土是一件令所有蒙古人都极为痛心又很无奈的历史事件。然而，和·鄂尔勒克的举族西迁，又让土尔扈特人躲开了女真满清政权的种族大屠杀。 钦察草原是术赤、拔都所建金帐汗国故地，钦察汗国衰落分裂为喀山、阿斯特拉罕、克里米亚和西伯利亚四个弱小汗国。 土尔扈特人迁到钦察草原后，在首领和·鄂尔勒克、书库尔岱青和朋楚克三代汗王的经营下，土尔扈特汗国开始壮大起来。俄罗斯为了巩固在喀山，阿斯特拉罕的统治，也企图让土尔扈特人臣服自己。 和·鄂尔勒克不止一次对土尔扈特贵族首领的说：“从来不曾有过一丝一毫 臣属于俄国的想法”。1645年，和·鄂尔勒克率军队进攻阿斯特拉罕城，遭受重大损失，和·鄂勒克和他的一些部族亲属阵亡，其子书库尔岱青继位。 他也不曾一次地通过属下向俄罗斯人传递着一个明确地态度：“他们从事没有在任何人那里做过妇隶，除了神之外，他们不怕任何人。他们认为自己有权在钦察草原上游牧。”1670年阿玉奇汗即位，使土尔扈特汗国进入全盛时期。 1731年，清廷重视与土尔扈特的关系，派满泰使团到伏尔加河，动员土尔扈特配合清廷对准格尔做战。1761年渥巴锡承袭汗位。 这个时期是俄罗斯人对外侵略扩张的重要时期，为了获得出海口，不惜与瑞典、土耳其进行长期战争。土尔扈特骑兵以凶猛迅捷闻明，弱小的土尔扈特汗国被强横地俄罗斯绑在了扩张的战车上，残酷的拉锯战，让众多地蒙古勇士倒在了异乡的土地上。 思念故乡成了一件民族情绪，不论是高高在上的汗王或者普通地牧民。从阿玉汗开始，他们就开始寻找返回故乡的路，史诗《江格尔》成了说凝聚所有伏尔加河沿岸西蒙古人的精神支柱。 《江格尔》开始在伏尔加河流域蒙古人中传唱，俄罗斯人听到了，德国人也听到了。《江格尔》开始在欧洲流传。欧洲人再次像发现新大洲似的发现了《江格尔》，她忧美动人的故事，不但歌颂了江格尔及其卫拉特英雄群体，提高了西蒙古人的民族自尊、自信与自豪，也感染了许多爱好自由、平等、民主面立及和平欧洲人。 准格尔一个创作《江格尔》的主体部族，于1671年迎来了自己新一代伟大的汗王噶尔丹。噶尔丹是一位具有远大抱负和军事才华的政治家，他登上历史舞台后，迅速统一西蒙古及天山南北各族群。1681年，开始西征，讨伐哈萨克、乌兹别克、吉尔吉斯、诺盖等部族，让曾不可一世的哈萨克封建主们彻底臣服于自己脚下，不仅拓疆千里，且解除了汗国西部的军事威胁。 1644年女真满人入关，扑灭了关内各地反清势力，漠南蒙古诸部降清，漠北外喀尔喀蒙古也开始向清廷称臣。此刻形势是女真满人要征服全部蒙古人，噶尔丹要统一全蒙古，抵制清廷的征服。如果没有汉族贵族势力以及科尔沁蒙古系帮助，女真部族势力与卫拉特部族势力相比，可能还要逊色一些。噶尔丹没有弄清楚，他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只和一个小小的女真部族作战了。 准格尔汗国地处中亚边沿，与西伯利亚、中亚草原相接，与强大的俄罗斯、哈萨克、乌兹别斯、吉尔吉斯为邻，其势力仍不为弱。因此，他自认为有抗击一个小小建州女真的实力。可惜，此时建州女真部族入关成为一个清廷王朝。 在噶尔丹时期地准噶尔汗国，是一个完全独立地蒙古汗国，他既没有臣服俄罗斯，也不愿臣服于女真人。虽然，俄罗斯人为多次用各种手法企图说服卫拉特诸兀鲁思首领，加入俄罗斯国籍。 清廷平定三藩之乱其间，对西北边事持息事宁人的太度，噶尔丹的目的是控制喀尔喀蒙古。故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清准关系一直比较和好。 1683年，清廷平定三藩之乱后，对准格尔的政策发生激变，康熙帝不愿看到噶尔丹成为能号令全蒙古的新汗王，开始厄制准噶尔的崛起，双方进入战争准备状态。 1688年，准格尔人在噶尔丹的率领下，开始东征喀尔喀。攻入车臣汗领地，1690年，到达克鲁伦河地带，突入清朝边界。9月3日，双方大战于乌兰布通，噶尔丹兵败，返回准格尔草原。 1695年，噶尔丹经过4年休整，再次举兵东进，1696年4月1日，康熙亲征，双方在克鲁伦河相遇，噶尔丹在败逃。1697年4月4日，噶尔丹败逃途中病辞于世。 准格尔汗国的缔造者，一代雄杰噶尔丹的终世，表示清廷征服漠西蒙古的第一次胜利。《江格尔》的故事发展也接近尾声。 策妄阿喇布坦和噶尔丹策凌父子时期，准格尔汗国又进入鼎盛时期。他们力求与清廷和平相处，吸收噶尔丹的教训，不与清廷展开正面进攻，而是先夺西藏挟达赖以令蒙古诸部，最后达到与满清展开决战的战略之策。 噶尔丹策凌去世后，准格尔贵族为了争夺汗位，出现内江，削弱了汗国实力。阿睦尔撒纳为了达到篡权之目的，投靠哈萨克，把外族引入部族内战。 1753年冬，杜尔伯特部三车凌降清，对卫拉特的影响最大，更加削弱了摇摇欲坠的汗国。1754年秋，阿睦尔撒纳诈降清廷，被封为亲王。但乾隆帝很清楚阿尔撒纳的目的：“假手大兵，灭准格尔后，以已为珲台吉，总管四卫拉特。”这让乾隆了解到：卫拉特已四分五裂，不若乘机一举，剿灭准格尔部。1755年春，清廷兵分两路攻入准格尔，这时的卫拉特汗达瓦齐终日饮酒，事务皆废。准格尔人皆怨言：达瓦齐为台吉以来无一日安宁。因此，当清军抵达准格尔时，部众纷纷撇下达瓦齐投清。达瓦齐获悉清军攻伊犁后，仓促派人到各部调遣人马，各部台吉拒绝往援，达瓦齐众叛亲离，逃入格登山，又向喀什噶尔逃窜，被乌什城伯克霍吉斯所擒，准格尔汗国败亡。 阿睦尔撒纳并不满足四卫拉特附属部族辉特汗的地位，也不愿清朝据准噶尔为已有。阿睦尔撒纳开始与清廷之间发生根本性对立。 1755年八月，阿睦尔撒纳的拥立者，按预定计划向清军发起攻击。驻守准格尔的清军势孤力弱。北路军统领军班弟、鄂容安自杀，萨喇尔被擒；两路军永常部退守巴里坤。 清廷闻变，重新布置，命策楞为定西将军，并安抚其它准格尔贵族，重封四卫拉特。以沙克都尔曼集为和硕特汗，巴雅尔为辉特汗，噶尔勒藏多尔济为绰罗斯汗，策凌为杜尔伯特汗，以换取他们的支持。 1756年春，阿睦尔撒纳同阿巴噶斯、哈丹联合仍抵挡不住清军的攻击，退入哈萨克。延至1756年冬，准格尔反清火焰蔓延。辉特汗巴雅尔也加入反清联盟，让清廷对了卫拉特人既恨且惧，便下令严行剿灭。 1757年初，清廷命成兖扎布为将军，车布登扎布、兆惠为左右副将，大举进攻准格尔，阿睦尔撒纳再次退入哈萨克。但阿睦尔撒纳觉察哈萨克阿布赉汗与清廷结盟后，便遁入俄罗斯。9月21日，阿睦尔撒纳病亡于西伯利亚的托博尔斯克。 此刻，由于准格尔人长期与清廷对抗，对其抱有刻骨仇恨，对卫拉特人开始进行种族灭绝性的屠杀。据清代人云：1755－1757年的准格尔抗清战争中，卫拉特人逃入俄罗斯、哈萨克境内的约十之二、三，战乱中病亡者十之三、四，被清军屠杀者十之三、五。 准格尔汗国的覆灭，标志着蒙古人抗清的最后失败。《江格尔》的发展由此中断，而永远地走进了史诗，凝固在西蒙古人的记忆之中。 乾隆皇帝颁布政令，禁止《江格尔》在卫拉特蒙古人中传唱，一部英雄史诗也从卫拉特人的社会生活中退出而淡忘。 天山的蓝天只剩下厉声嘶鸣的雄鹰。
八
1762年，清廷在伊犁设置“总统伊犁将军”。分别设置满营、索伦营、察哈尔营和厄鲁特营。在准格尔汗国鼎盛时期，整个汗国约六十二万人口，而劫后余生的厄鲁特营仅剩五千余众。可见清廷对准格尔人的屠杀是多么残酷。 准格尔部族的永久消失，给回疆西域留下的是灾难性的负面影响。察合台汗后裔统治下的叶尔羌汗国失去制衡，为后来的大小和卓叛乱埋下伏笔，更为后来的东突厥势力留下发展空间。也让大部分哈萨克人永久地离开了中国的统属，把其推向俄罗斯人的怀抱。 1771年，土尔扈特人回归故土准格尔，让西蒙古悲壮的诗史划上了一个完满地句号。《江格尔》再次开始在天山南北悄悄传唱。 该掩卷了，我泣而住笔。 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那些卫拉特的英雄们渐渐在我们的视野里远去：忽都合、乌格齐哈什哈（孟克帖木尔）、巴图拉（马哈木）、巴图索罗、托欢，也先；巴图尔珲台吉、楚库尔、僧格、僧格、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硕实汗、昆都仑乌巴什、鄂齐尔图；达赖台什、岱青和硕齐；和·鄂尔勒克、书库尔岱青、阿玉奇、敦多布喇什；渥巴锡、策伯克多尔济、舍楞、恭格、德布藏、罗布藏丹增……慢慢走进了《江格尔》，成为后辈人心目中的英烈：江格尔、阿尔格乌兰洪古尔、阿拉坦策吉、古哲根贡布、哈尔萨纳拉、洪德尕尔萨布尔、铭彦、贺吉拉根、赛力汗塔巴格、哈日尼敦、哈日哈林…… 鲜敕的青草迎风拂动 冰凉的泉水淙淙流淌 一切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 后世人经常传为美谈 希格西力格对仆人说道： 请你走在后面， 在画圈的地方住一上宿， 在画圈的地方歇个响午， 我要先走一步。 说完跨上杜纳骏马， 领着阿拉坦甘珠尔公主， 一路哼着小调吹着口哨， 唱着悠扬的牧歌， 奔向遥远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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