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红云散文】心中有，眼中就有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8-31 17:50:06

本帖最后由哈哥于 2015-9-4 12:52 编辑

      世界是脏的，不仅有雾霾看不清方向，人心更为险恶。我习惯通过过滤镜去看外界的洁净。
                                                                                                                                                                              –– 题记

      1995年，我拍下一张坐在秋千上的照片。照片中的我双手半举紧握秋千绳，双唇紧闭，眼神充满敌意，一副欲与生活决斗的样子。
      谁能预测自己的将来？就像我，在小人书和鲜艳的塑料玩具中长大，满手抓着幸福，却不知道幸福叫什么。同事的羡慕、同伴的嫉妒我都不以为然。就像云朵是水做的，飘的再高，也要坠落。我用最美的青春做代价，对幸福、痛苦、恐惧、羞辱、绝望有了刻骨铭心的体验和理解。
      作家毕淑敏说：每个人一生中都有过自杀的念头。我也学心理学，但对此结论我没有去考证。我只知道，我曾经也有过这种想法。记得，我曾写过一篇五万多字的小说《毁灭》，小说中的主人翁38岁生日那天，抱着一束蓝色的花跳入了大海。那是我为自己设下的一个最完美的结局。我希望我妈认为我只是去了远方。我会像电影《人鬼情未了》里的主角一样，帮我妈抢摘茶叶卖个好价钱、下地给玉米锄草、把土豆背回家、把饭做好了炖在锅里……让我妈坚信她的女儿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我在生活面前一下变得哑口无言。那时，我对朋友一词有了全新的解读。她们不能御寒，还会坦然跳出圈外，像欣赏一只羊在狼嘴里的挣扎一样围观。照片中乳白色长裙是我特意找裁缝师傅做的。我希望那一袭乳白色的长裙能把我与世隔绝。我需要它的包裹，让我和我的青春保持洁净地离世。
生活让我患上了严重的选择性失忆症。我只记得温暖过我的人和事。
      那是1993年的腊月二十七，外婆因子宫癌住进了乡村卫生院。正打着点滴却突然大出血，要送往县医院急救。十多里的山路，又是大过年的，怎么办啊？我站在黑暗的乡村路中央，下意识的左顾右盼……
      好不容易，一辆人力车从黑暗中驶出，我抓住师傅的车把手语无伦次地比划，他一句话没说就帮我把外婆抱上了车。下坡路的时候，我就坐在车上抱着外婆，减轻山路对外婆的颠簸，上坡路的时候我就跳下车帮忙推车。到了县医院，师傅又帮我把外婆送到抢救室。等我办好一切手续，安顿好外婆想起刚才帮我的师傅，他却早已不知去向。我跑到医院大门口，深夜的院子静悄悄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位师傅姓什么，好长一段时间，我看见中年人力车师傅都会有意识地跟着走上一程，我希望他能认出我冲我一笑，我能够对他深深鞠躬说声谢谢。
      生活把我制服、也把我变成了一架工作的机器。我曾经开过化妆品店、卖过服装、推销过电话、做过保险讲师……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孩子。在我生命中，有一个四岁多的小男孩，他叫阳洋，是我带的五百多个孩子中的一个。一天，我上班正走神，阳洋跑到我面前兴奋地说：“苏老师，苏老师，我知道，神仙婆婆给你送了一朵七色花。”我说：“咦，你怎么知道？”他说：“你对我们那么好。你那么漂亮，那么香，神仙婆婆一定会送你一朵七色花。”我说：“哟，你那么聪明，那么爱动脑筋想问题，将来长大了，神仙婆婆一定也会送你一朵。”阳洋睁大惊喜的眼神盯着我看，我确定地点点头，阳洋转身蹦蹦跳跳而去。他稚气的笑容，清脆的声音，今天我再想起，感觉身边还有暖暖的气息。
      二十年过去，我在同一家照相馆，同一个秋千上，同一个照相师傅帮我拍下了同一姿态的照片。照片中的我，一只手轻握秋千绳，一只手轻放在腿上，白色的长裙有了山水画，脸上有了笑容，双眼看到的世界和我眼里的一样干净。曾经奔忙的脚步终于能够停歇。
今年四月，到一个城市的景点游玩，被一个连环套给忽悠到了卖玉石的小黑店。当我准备结账时，一直陪我的导购员提醒我说：“您买这么贵重的物品，您家先生不会有意见吧。”我满口回应说“不会”。他稍做停顿后又说：“哦，不会闹矛盾。那就好，那就好。”我抬头看他，平头，中等身材，一身职业西装，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很有礼貌。他身旁的功德箱里装有大半箱纸币和硬币，让我感觉似曾相识。功德箱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胖男人，正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的计算器，语音一遍一遍好像有点心烦地播报。我突然想起什么，走出室外，给媒体朋友打了一个电话，才知真是被骗。回转身，我找了个善意的理由两手空空走了，那个年轻的导购员还把我送到了马路边。这件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我总没有想明白，一个骗子为什么会突发善心提醒我呢？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触动了一个骗子，也让他有了不忍心。
      是谁说：“心中有，眼中就有。”
      今年春天，我从一个小区经过，两个小女孩一人拿一个手机追着拍我。我停下脚步蹲在她俩身边，看她俩拍的影像，并问她俩，怎么要拍我啊？一个大点的小女孩，可能五岁多吧，偏着头看着我说：“仙女啊。”蹲在她俩身边，我忍不住笑了。是啊，大家都叫护士白衣天使。在孩子心中，像妈妈的也一定都是仙女。
      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阳洋说神仙婆婆送了一朵七色花给我，到今年春天遇见的两个小女孩。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真有一朵七色花，这朵七色花不是神仙婆婆送我的，是孩子们送给我的。是他们教我坚持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过复杂的生活。不管我曾经经历了什么。都能做到不悲、不怨、不恨、不哭。我曾经说过：痛苦的女人把泪水吞到肚里，幸福的女人才把眼泪挂在脸上。好多年，我即使在黑夜里独处，也不会哭。
      我相信，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的禅意。我感恩，人到中年，还可以在最爱的人面前孩子气的任性。笑就笑的纯净如花，哭就哭的柔情蜜意。依然喜欢一袭白衫，等待他把我宠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2015年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