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之死（短篇小说）

挚友之死（短篇小说）
作者  北方的狼
　　　我有三个从小玩大的朋友：华、亮、辉。如今，我们都40多岁，同在新疆库尔勒市一家国企上班，都已结婚生子，而且住的楼挨着。我们每周一聚，好的像穿一条裤子，同事都戏称我们“四人帮”。
　　　8月10日上午，我决定请两个吃货胡吃海喝一顿，因为，这天是周五，更是我生日。“晚上8点，四川酒楼见，我请你们吃饭！”我拔通华和亮的手机，告诉他们。但是，我没有约身高1.8米，体重100公斤，站着像座塔似的辉。
　　　半小时以后，我正坐在办公桌前，噼里啪啦敲击电脑键盘，编写那些该死的资料，身旁的一只蛐蛐忽然“唧唧唧”叫了起来。我拿起手机，听到了辉的吼声：“周长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今晚过生日了，也不叫我！我们还是朋友吗？”“我们啥时候都是好朋友，辉！”我忙解释，“你不是刚查出病，所以没叫你！”“我这身体，你还不清楚？你们只能喝半瓶，我一个人就能喝1瓶，啥时候喝醉过？”“可是你,现在不能喝酒呀？”“谁说我不能喝酒？谁敢不让我喝酒？我老婆？你们这些家伙？我爸敢不让我喝酒我都跟他翻脸！”辉恶狠狠地说。
　　　此言不虚。半月前，我们三人偷偷摸摸聚会喝酒，辉不知怎么猜到了，也赶到了四川酒楼。看到他，我们三个都愣住了。辉脸涨得通红，拳头捶着酒桌，声音震得屋子嗡嗡作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下河摸鱼、游泳，一起去网吧打游戏，还在梨树下拜了把子，搞了个梨园四结义。记得有一次，我们看了电影少林寺，约好一起去学武功。要不是半路爬火车，被警察送回来，说不准现在我们都当了和尚！现在倒好，你们吃饭喝酒也不叫我了，我们还算啥朋友！”
　　　后来，没法子，我们只能让辉坐下来。起初，我们喝酒，没给他倒酒。他生气了，夺过酒瓶子，咕嘟嘟，给自己倒了一茶杯，一口喝干。不过，那次，我们四人只喝了两瓶酒，人均半瓶，没敢让辉多喝。走时，发现辉和往常不同，脸色有些发白。我们都紧张了，一起把他送回家。所幸第二天，他一点事情没有，我们才放心。
　　　辉嗜酒如命，是单位出了名的。他能喝酒，但也逢酒必醉。一次，他喝多了酒，在他家楼下转了一宿，没找到家门，抱着楼下的电灯杆睡了一晚上。
　　　还有一次更夸张。那是三年前，一次，他喝多了酒，半夜回家，推开没锁的门，歪歪斜斜走进卧室，发现老婆已经睡了，只是卧室的摆设好像全变了。他爬上床，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派出所警察跑来把还呼呼大睡的他带走了。原本，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向派出所报案，称夜里回家忘了锁门。第二天早上，她才发现，一个男人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手还搂着她的肩膀。所幸，没发生别的事情。
　　　此事，最终以辉赔给女人1万元名誉损失费，私了作罢，辉的老婆更是气得回娘家住了一个月，口口声声要和辉离婚，最终以辉声泪俱下，跪求老婆原谅告终，辉最后还是抱得美人归。但辉还是不改嗜酒的习惯。
　　　这不，我们晚上喝酒的事，辉又知道了。“不行，辉，你不能参加，这是为你好！”“四十多年的朋友，你的生日都不让我参加，这算哪门子朋友？”辉气愤地在电话里质问我。“奥，”我犹豫了一下，“你参加也行，但不能喝酒！万一出点事，我们可担不起！”我让了步。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没想到，我这一让步，铸成大错，我为此后悔一辈子。
　　　晚上7点多，一下班，我刚走出单位的办公楼，辉就把我截住了。“江，”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先别慌着去吃饭，我先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上他那辆奥迪小轿车。
　　　车在他家楼下停住。他拉着我，把我拽进他家客厅。“你看看，江，我喝酒，你们不用担心！”他指着他的卧室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相框。相框里面有一张信签纸，写有几行钢笔字。我走近拿起相框，是我熟悉的辉的笔迹，最上面一行写着“保证书”，下面写着“本人自愿喝酒，如果死亡病残，责任自负，与任何人无关！不得要求赔偿！”最下面落款是“黄家辉，2015年8月10日”。辉的父母也在家里。他的爸爸和我们其他三个朋友的爸爸，以前都在克拉玛依工作，后来一起转到库尔勒，在同一家国企工作，他们都是好朋友。算起来，我们四个算是世交了。
　　　辉把我拽到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父亲面前，“爸，我和江哥一起去喝酒去了！”辉的父亲脸色一沉，瞪着我们，操着浓浓的四川腔说：“你还要喝酒吗？刚查出酒精肝，医生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一点也不能喝酒吗？”我丢开辉拉着的手，说：“算了，辉，你别去了，还在留在家吧，别让我为难！”辉双手牢牢拽住我，一边对父亲说：“爸，虽然我查出点小毛病，但你也知道，我最喜欢喝酒，更别说，和我最好的朋友喝酒！谁想不让我喝酒，还不如先把我弄死算了！在这里，我先说明，如果我以后喝酒出了事，和任何人无关！另外，我也写了保证书，放在我卧室，作为证据！”听了这话，他父亲气的直哆嗦，猛地站起来，指着外面说：“你龟儿子，给老子滚！老子还没死，你年轻轻的，开口闭口死呀死的！喝！喝！天天喝，喝死在外面算了！”
　　　我和辉刚走到他家楼下，遇到了辉刚下班回家的妻子梅。梅还是像20年前呢样，苗条而清秀，宛如少女。她也是我们青梅竹马的朋友，要不是辉抢先出手，很难说鹿死谁手呢。
　　　“老婆，我和江出去吃饭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辉对梅说。“我晚上还有事，不去了，你去吃饭，记住，千万不能喝酒！”梅对辉说，然后对我笑笑。
　　　我和辉沿着小区呢条大理石人行道，走路去四川酒楼。20分钟后，刚好8点，我们就到了店里进了订好的包厢。华、亮已经围着咖啡色圆木餐桌坐好，看见我和辉一起进来，愣了一下。辉皱起眉头，瞪着他们嚷：“看到我来，你们不高兴是吧？”“哪里呀？我们都是好朋友，看到你，笑都来不及，那会不高兴？”华说，脸上堆着笑。
　　　8个菜很快上齐了，三瓶伊利小老窖酒是我提前买好放进包厢的。我把一瓶酒拧开，倒了三个高脚杯酒，依次放到华、亮和我自己面前，唯独没有给辉。辉马上站了起来，手指着我的鼻子：“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不是欺负我吗？让我看着，不让我喝酒？我不是说过吗？我喝酒出了事，和你们无关！”“辉，不是我不让你喝，你爸和老婆都说了，不让你喝酒，你让我咋办？”我为难地说。“是呀，辉，你现在不是查出有酒精肝，不能喝酒嘛！大家都是朋友，万一你喝酒出点事，我们咋给你家里人交代？”华说。
　　　“好吧，你们大家都怕我出事，我就给你们吃个定心丸！服务员！”他大声吼道。一名20多岁的圆脸姑娘跑进包厢问，“老板，啥子事情？”“拿只笔和一张纸来！”纸笔拿来后，辉挥笔在纸上写下保证书，给我们传看一遍后，把纸塞进裤兜说：“这下你们放心了吧!我这身体，壮得像头牛！喝点酒能有啥事！待会把这纸给你们，做个保证！”我稍稍放心了。这时，辉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儿，他拎着两瓶小瓶的伊利小老窖回来了。
　　　“哎，辉，你少喝点酒吧！咋一次买两瓶呢！”我埋怨他。“我喜欢，你不给我买，我自己掏钱买还不行吗！”他回敬我说。我无话可说。吃完饭，喝完酒，我们先把辉送回家。辉和上次一样，虽然喝了两小瓶酒，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但走路四平八稳，一点事没有。
　　　把辉送回家，我们都回小区各自的家。我边走边想，还好，一点事没有。清晨，我忽然接到辉的老婆打来的电话。“辉夜里突然昏迷，我们把他送进医院抢救！你快来看看吧！”
　　　我赶到医院急救室，华、亮都呆呆地垂着头，站在门外，像等待审讯的囚犯。梅告诉我，辉已经抢救3个小时，还没脱离危险。1小时后，满头大汗的医生慢慢走出来，小声对我们说，“抢救无效，酒精中毒太深，人死了！”我们都愣住了。我感觉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凉。片刻后，便听到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辉的母亲当场昏厥过去。
　　　几天后，辉迟迟没有下葬。辉的妻子、父母通过朋友，要求我们三个人——一一起和辉喝酒的三个朋友共赔偿200万元。几经交涉，赔偿降到100万元。“不能再少了，一条命难道只值100万元吗？”辉的妻子愤怒地回答我们，全然忘记了我们昔日的情谊。我想起在辉的家中卧室，看到的镜框里的保证书。当我和华、亮赶到他家时，镜框和保证书却不翼而飞。辉的父母和妻子坚称：“我们从没见过啥子保证书！”
　　　我们的心凉了。100万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辉的家人要求我们一个月内，凑齐100万元，啥事没有，否则，法庭上见！我们三人后悔极了。家里面也是鸡飞狗跳，我的老婆听说要赔给别人30多万，吵着要和我离婚。他俩也是如此。
　　　但是，当说到三个人每人要赔多少钱时，我们三个好朋友又吵得脸红脖子粗。“那天你过生日，辉是你请来的！这100万元，你应该独自赔偿！”华冷冰冰地对我说，四十多年的哥们友情已经荡然无存。“我是请他吃饭了，可是，别忘了，你可是经常和辉敬酒和碰杯的！你赔偿也是理所应当的！”我反驳说。“这些赔偿，和我可没关系！我没给他敬酒！”亮嗫嚅地说。“没关系！”华恼火了，他冲到亮眼前，叉着腰，气咻咻地责问：“你是没给辉敬酒。可是，你看辉不在，悄悄把你的一高脚杯酒倒进辉刚喝干的酒杯里。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敢说，你没责任！”
　　　大家争论的结果，是100万元赔偿，三人平摊。眼看快到辉去世快一个月，赔偿100万元的最后期限要到了。我终于东平西凑，弄够了30多万元。这天，当我准备去银行取钱时，我忽然从衣兜里摸到了一个纸团。我展开一看，浑身轻飘飘的，我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我赶紧打电话给华和亮。
　　　我们一起赶到辉家里，去之前，我们还专门把纸团复印了几份。现在的年代，不可不防呀。辉的妻子和父母看了纸团，只说了一句话，“算了，算我们倒霉！这100万，不要你们赔了！”那张纸团，是那天喝完酒，我们送辉回家时，他悄悄塞给我的。当时，我喝晕了，也没在意，随手塞进了衣兜里。但是，我们三人商量决定，还是给辉的家人10万元钱，也算不枉多年朋友。
　　　从那以后，我不再和华与亮见面，我也不再和任何人喝酒，交朋友。我整日闷闷不乐，独来独往。因为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相信谁？

喝酒伤人哪，引以为戒

海上清风 发表于 2015-9-12 22:14
喝酒伤人哪，引以为戒

谢谢老师点评，我其实还想表达一个现象，就是当今社会，金钱至上，它甚至战胜了友谊和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