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担水
我出生在大西北,一个因盛产美玉而得名的地方——蓝田县。蓝田有闻名遐迩的蓝田玉、公王岭猿人遗址、辋川溶洞、水陆庵等旅游资源,但并没有因有这些旅游资源而得以发展,事实上她仍是一个“靠天吃饭,水贵如油”水利资源极为匮乏的国家级贫困县。 吃水用水挑水成为了我童年最难以忘怀的经历,我们村我们家的用水史几乎可以成为水利事业在中国偏远山村不断发展的一个缩影。我们家最贵重的不是金不是银,而是一个很高很大的水缸,因为只有它盛的满满的,全家人生活才有保障,心里才会踏实。要是村中有人家遇到婚丧嫁娶等大事时,得提前几天借几个水缸,将水缸全部挑满水,然后还得安排几个精壮小伙专门挑水,以备不时之需;要是谁家盖房子,那水就成了头等大事。主家先得挖一个大深坑进行畜水,房子一边盖水一边挑。也许在今天,人们觉得这些事情离我们很遥远有些不可思议,而事实这些事些就发生在九十年代,就发生在我们村。 小时候父亲长年在西安打工,挑水成了他每次回来和走时的第一要务。我们那个地方挑水得去距村子三公里的深沟里去挑。挑着空水桶下去得十五分钟,上来最少得半个小时,沟实在是太深了。记得有次和父亲一起去挑水。父亲担着桶走在前面,我拿着瓢跟在后面。一路上父亲肩上的水桶随着走动而左右摇摆,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不晦世事的我那时体会不到父亲的艰辛。不时地问:“爸,咱啥时能回去?”父亲回过头来笑了笑说:“今天爸给咱先担上两担水,就够家里用了。这一次你跟着爸去,下一回你要是累的话就待在家里好好做作业;等我娃长大把书念成了就不用下沟担水了!”我那时还完全体会不到父亲说这些话的用意,只是点了点头。过了有十几分钟我和父亲就下到了沟底,在这数十丈的深沟里,只有一眼直径不到八十公分的圆形小蓄水潭。水潭里的水清澈见底,为了不使水潭的水变混浊,我们只能将水桶放在水潭的旁边。我用瓢一瓢一瓢地将水潭里的水舀进水桶,每只水桶得用瓢舀七八瓢才能将水桶舀满。两只水桶舀满后,父亲将水担钩挂上水桶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坡顶攀登。父亲仍然走在前面,我拿着瓢跟在后面。走了有二十分钟,才走到半坡腰,父亲将担子放在乡亲们早已挖好的,只能放两只水桶的小平台上歇息。这会儿我也跟上了父亲,看着他坐在那儿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赶紧走上去,用袖子给父亲擦了擦汗,用瓢舀了一瓢水递给父亲。父亲喝完水用手手揩了揩我额头的汗说:“娃呀,你是咱屋的老大可要好好念书哟!”我使劲地点了一下头回答:“爸我知道咧。”等我们父子俩回到家已经夕阳西下了。将这担水倒进缸里,父亲又下沟挑水去了。父亲将水缸水倒满时,我已经睡着了。 我上初中了可以挑得动一担水了。父亲打工不在家自己就下沟担水。第一次担的时候,因为不得要领挑一担水用了快一个半小时不说,肩膀还疼了十几天。父亲回家时,听母亲说我可以下沟担水了,可以为家里分担一些农活了甚是欣慰。我问父亲挑水时怎样挑肩膀才不会疼?父亲脸上略带微笑地说:“你担水时要不时地换肩膀,这样才不会疼。”最后我按照父亲的说法做效果果然不错。 我上初二的时候生产队已经抽上了水,解决了我们村好几十年以来祖祖辈辈下沟担水的历史,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彪炳村史的大好事;可惜好景不长,水抽上了没几天就被我们村一村霸占为己有,成了他敛财发家的工具。村霸规定:一担水一毛钱,打铃放水,一星期放三次。本就不富裕的村民本想着这回吃水不用下沟担了,没想到不用下沟担却要花钱买,因惧村霸的威慑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村霸在放水点的树上挂了个一大铃铛,每次放水时只要铃铛一响村民们就放下手头上的农活先去担水。人们担着水桶按次序排队接水,每次接水时大家在一起聊聊闲话聊聊农活,场面好不热闹。不管你们聊的有多好,有多开心到你接时你必须对村霸表现出谦卑和友善。要是有事错过了放水时间,你就得去求他,和村霸关系好一点的人家那没什么;要是和村霸关系不行的话,你得看人家有没有时间,想不想去给你放水,要是不给你放水的话你只能自认倒霉下沟担水了。你要是对村霸不友好,还不按规矩办事的话准没你好果子吃。 有次一村民挑了一担长而高的桶去接水,到这位村民接水时,村霸对这位村民说:“你这桶大一担水二毛。”村民不服进行质问。村霸二话没说直接将村民的桶给仍了出去。指着他骂道:“今天给你狗日地留着脸,再担这么大的桶就一担两毛,要不然小心挨打。”最后在乡亲们地拉劝下,这位村民交了两毛钱将水担回了家。从此后这位村民那担高而大的水桶不见了,担水时的桶和大家的一样高,每次都排队接水,交钱走人。这样的吃水状况持续了近十年,村霸靠着控制着全村人的吃水大权也赚的盆满钵满,在全村交通最便捷的地方——村口盖了八间两层的高楼。 近几年,县里开始逐步解决全县人民吃水难的民生问题。我们村也搭一了好政策的快车,水龙头直接铺设到户。我们村我们家这下才最终实现了吃多少水,交多少钱,我吃水我做主的权利。 我想水是生命之源,更是国计民生之根本。我们村我们家“吃水梦”得以实现,其根本得益于党和国家实施了一系列惠及民生地好政策。也许“吃水梦”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最小的“中国梦”;但对当地民众来说是实现了大梦想。 “中国梦”得之以实现其根本就是实现最普通民众的个人梦,只有将其结合,将其相辅相承的话,那么我们伟大的“中国梦”才能将以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