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不下雪小说】等待（小小说）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10-23 20:42:08

      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目光呆滞的盯着眼前的月饼。瘪瘪的嘴巴不停地嚅动着，好像在嚼泡泡糖。其实，她嘴里什么也没有。她刚刚摘下了假牙，觉得满嘴里都不舒服。
   这套假牙是她的老头子在去年的时候逼着她到镇上的镶牙馆里定做的，花了将近两亩绿豆的收入。为此，她心疼了好长时间。每次当老头子不在的时候，她就会偷偷的把假牙摘下去，她觉得这样能节省一些。
   月亮躲在墙角的树梢后面，虽然她矜持着不肯露面，但她的光芒已将这农家小院照的雪白雪白。
   老太太用手扶着膝盖，吃力的从板凳上站起来。要不是这条不争气的老腿，她才不会让老头子一个人去地里干活呢。老头子身子骨也不好，一吃力就喘，有时甚至上不来气。往年的这个时候，绿豆早就拿回家了。说实在的，她干起活来，手比老头子快多了。去年绿豆行情好，今年就多种了些，却偏偏赶上她的腿出了毛病。这大过节的，还得让老头子一个人在地里忙活，她总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
   “这老东西，说好今天早点回来，可都这会了，咋还不回来？”老太太一边嘟囔，一边蹒跚着走进厨房。电热锅里煮着那只陪伴了她三年的老母鸡。这个秋天把老头子累坏了，她想给他补补。
   昨天，孩子们陆续打回了电话，他们都忙，中秋节顾不上回来。老太太虽然很失落，但她能理解孩子。不怪他们，给人家打工不容易，哪能由了自己呢？不回就不回吧，反正还有老头子在呢。
   锅里冒着热气，鸡块在沸腾的汤水中颤动。老太太掀开锅盖，用筷子在肉块上扎了扎，似乎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如果孩子们都在，就不能煮的这么烂糊了。因为孩子们都年轻，他们喜欢吃带点嚼劲的。
   “这老东西，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了！唉，该去给月亮神上供了。”老太太自言自语的说。
   院子中央的小木桌是老头子中午就摆好的。木桌是用榆木做的，很沉，就连老头搬起来都显得很吃力。
   所用的供品——葡萄、香蕉、苹果、大枣还有月饼——也都是中午就弄好了，整齐的码放在盘子里。要隔往年，这些活根本就不用老头子动手。但是，今年不行。她的腿站时间长了或者走路多了，都会疼到难以忍受！从来没干过家务的老头子被老伴儿指挥的团团转，整整摆弄了一个中午，连觉都没睡。——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没睡午觉。
   老太太先是戴好了假牙，——她估摸着老头子怎么着也快回来了。——接着，便开始一盘一盘的往外端。她每次只能拿一盘，因为，她的另一只手还要扶着那条仿佛锈住了的病腿。
   她一共跑了五六趟，每次把盘子放好以后，她都要往院门口看一看，竖起耳朵听一听。远处，不知谁家的狗一个劲的叫着，但她家的门口却始终没有动静。这不禁让她莫名的有些担心起来。
   她最后一趟拿的是木香和火柴。她本来是要到摆着供品的小木桌那里，却不知怎么走到了院门口。
   月亮已经越过树梢半人高了。空气里洋溢着木香、月饼和水果的味道。
   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了孩子的笑声和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夹杂着的还有电视机里面悠扬的歌声和主持人深情的朗诵：“......团团圆圆，合家欢乐！”
   老太太突然感觉眼睛有些模糊，她用手背一抹，粘粘的，湿湿的。
   她就这么一直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一动不动的望着深深地巷子。秋风吹乱了她的稀疏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弓着腰，背着手，一步步走来。这时，她开始生气了。她用手扶着膝盖，打算站起来，然后转身回去。可是，一连几次，剧烈的疼痛使得她不得不重新坐下。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啥！”老头子一边埋怨，同时把一只手伸进老太太的胳膊下面，抱着把她扶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老太太一只手搂着老头子的腰，另一只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你看看，都啥时候了？”
   老头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我在谷场那儿......坐了一会儿......”
   老太太不再问，也不再生气了。她知道，老头子是想孩子了。怎么能不想呢？她也想啊......

作者：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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