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西面就是村子人懒一生存的芦苇荡,也是我们这些十一二岁孩子们的乐园。 我家靠近老城墙跟居住。老城墙在我童年时候已经留下半垛子了,人们为了到城墙西面的小河里淘麦子,洗菜洗衣服,在我家靠近洗面老城墙根子下面开了个豁口,踩出一条小路;一年四季,总有很多叔叔阿姨担着担子,到小河去淘麦子,担担子的多数是男人们,女人们也有,多是些男人们体弱或是男人们不在家的,但是这些女人最多的是寡妇。 芦苇荡最使我们着迷是时节是夏季和秋季。夏季里,天气变得热起来了,芦苇荡也高出一人半了,阴历五月间,不时有人偷着折芦苇叶子,用来包粽子;那时节,芦苇荡属于集体所有,村上派了好几个人看芦苇,其中有个叫王明三的人,很厉害,村子人都怕他,记得小时候,大人们哄孩子时常说:不要哭了,在哭王明三来了——孩子立刻不哭了,可见此人是多么厉害呀! 我那时候已经十二岁了,上了小学四年级。因为家穷,父亲在外教书,家里只有母亲一人劳动,工分很少,农业社按工分分粮食,我家自然分的少,姊妹多,经常吃不饱,饿肚子;夏天的中午,我经常独自一人去到芦苇荡里掏鸟蛋。 绿油油的芦苇,密不透风,我钻进去,仰着脑袋四下张望,看见了鸟窝就马上走过去,顾不得脚下野草缠了一脚,不小心绊倒,赶忙爬起来,伸手把鸟窝搬到倾斜,一眼就看见了里面有四五个鸟蛋,惊喜异常,赶紧把鸟蛋放进口袋里。有时候,正掏鸟蛋,羽呱呱鸟看见了,拼命地叫着,我依然往口袋里装,全然不顾,等长大了,才知道那是鸟妈妈的孩子,可是那时候年纪小,加上饥饿,根本不容思考这些。 回到家里,悄悄把鸟蛋藏起来,等放学后叫上几个好朋友,就在城墙根下面,用麦草点燃,拿铁勺炒鸟蛋吃,吃完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都是黑乎乎的,露出白牙傻乎乎地笑,吃饱的感觉真好。 吃饱后,看看太阳还早,就又去了芦苇荡里摸鸟蛋,为明天的大会餐做准备。放暑假了,我们更加高兴了,不用担心作业麽做完,挨老师的批了,尽管放心去玩。 这时节,天气很热,我们掏够了鸟蛋,就开始洗身了。小河的水清澈见底,河底子是沙子,踏在上面软呼呼的,很舒服。大家脱了衣服,光着屁股,有人建议糊泥巴,于是大家都糊泥巴,从头到脚都是泥乎乎的,互相看看,傻笑不止,看见有妇女来了,呼啦一声,扑通扑通都跳到水里,文静的人自己游起泳来,调皮的互相打水仗,有时候兴致来了,各自分成两帮人,互相打水仗,互相在追逐嬉闹,不亦乐乎! 那时候,虽然贫穷,可是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在大人们眼睛里,人跟人是有区别的。记得有个孩子的家长对他孩子说:不要跟谁睡玩耍——我知道,这个谁谁,就是指我,因为我家是大成分,那时候阶级斗争很激烈的,大家虽然穷,但是还能认清我们是阶级敌人的后代呀! 也难怪,我记得自己上小学五年级时,有一次写作文,灵机一动,虚构了村子有名的大地主王德选叫我们挖芦苇根的事情,把此事上纲上线,写成是阶级敌人叫我们挖社会主义墙角,居然受到了老师的表扬,那时候我很得意,今天想来简直可笑得很,幼稚得很,简直有点可恶,可是那时候我是大成分出身,很羡慕贫下中农子弟啊! 历史按照自己的规律前进着。每当我想起了童年这些趣事,禁不住泪流满面,一方面是对我童年的贫穷感到可怜,一方面为我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左路线的毒害感到悲哀……如今我家盖起了楼房,老城墙已经不见了,芦苇荡也不见了,连那条小河也销声匿迹了…… 我用这些文字为我梦中的芦苇荡唱一曲怀念的歌,让这些美好的记忆永远留在我的心灵深处,连同那些愉快不愉快的往事一起珍藏在我的灵魂里面…… file:///C:/DOCUME~1/ADMINI~1/LOCALS~1/Temp/msohtml1/01/clip_image002.gi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