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戈小说】活着如狗5

（9）

       在西安买房，大概和全国各地都一样，各种手续下来让陈城的精神和身体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有一次为了方便，他坐了一回公交车，才坐了一站他就下来了。办公室坐的太久，身体虚的让他恶心不已，蹲在绿化带上呕吐了好一会。好在他运气还算好，没被要求开“你妈是你妈”的奇葩证明，否则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抗的下来。
      上班这几天，他甚至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发一通牢骚，就是周五和王月约会，他都无精打采。王月自然是知道他为什么发脾气，王静没少和她说陈城的事。从来都顺风顺水的男人，遇见政府机构的那种效率，不生气那是见鬼。王月翻到沙发后面，搂着陈城的脖子，鼻子呼出的热气哈到陈城的耳朵上、头发上。她知道这个男人现在不需要她说什么，她能做的只是安静的陪着他。王月记得自己曾经养过的一条狗，有一次也不知被谁打折了一条腿。虽然她送去宠物医院做了处理，狗却还是呜咽不止，吵得人都没法入睡。谁让狗不通人语呢？没有办法，王月除了抚摸着它的脊梁陪着它，别无他法，但没想到效果却非常好。陈城此刻也是如此，他要的不是安慰的话语，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舔舐自己的伤口，和他过不去的只有他自己。
       从王月那里回来，王静正在厨房做饭，今天的菜有糖醋鲤鱼。陈城去厨房要帮忙，却很快就被王静赶了出来。他本想打开电视看会游戏比赛，又不好意思媳妇做饭时自己什么都不做。他走到阳台上看了看王静养的植物，准备给他们浇点水。他给撒水壶装满水，一盆接一盆的浇过去。他浇的很仔细，每一盆花都按照王静的交代做了。水珠儿打湿了植物的叶子，泥土渐渐多了生气，有光折射的玻璃绚丽多彩，那是夕阳的最后一道风采。他抬起头看着映红了半边天的火烧云，他忽然觉得很满足，生命的意义在于期待明天的成长，而他将会有怎样一个孩子？陈城走了一会儿神，水珠儿落在阳台上，淋湿了瓷砖。王静走过来，从背后温柔地环抱着他的腰说：大宝贝，怎么啦，想什么事这么出神？陈城将水壶放在地上，半蹲着将耳朵贴在王静的肚子上，他说：老婆，我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好不好。王静说：好啊，只要你高兴，叫什么都行。陈城说：要是个男孩就叫陈青，女孩嘛就叫王青！＂为什么女孩不和你姓？＂陈城笑而不语，王静锤了他一把：“没想到你也重男轻女，那男孩女孩为什么都叫青？”陈城一把抱起王静，吓得王静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因为啊，他们身上有你的一半血脉。”

（10）

“你们要谨慎，免得有人迷惑你们。因为将来有好些人冒我的名来——《新约全书·马太福言》”

       公司最近开始忙碌起来了。陈城一周有三天都在陕北大学。倒不是他贪恋王月的风情，他们早就有过各种约定，实在是因为公司的事情不得不来。自从上次达成意向之后，很快双方就签下了合同。李教授需要一个人做这个见证，公司也想有个人全程跟踪，落个心安。一来二去，陈城在高层会议上就被点了将。
他本身是不愿意接手的，清水衙门样的事情没有一点油水，还有可能要承担连带责任。接到通知之后，他准备去找王波，希望推掉这件差事。
就在他踏着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准备敲王波办公室门的时候，销售部经理韩栋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办公室。
韩栋和陈城年纪相仿，却被陈城早两年升了经理。各种原因很多，但更多的是他的个人能力。
       他给陈城沏了茶，茶很香，陈城看了一眼茶筒，包装非常高级。
     “还是你们销售部有钱，茶都高人一等。”
     “一般吧，你尝尝，看怎么样？”
       “还真不错！”陈城喝了一口，甘醇细长。
   “你去找王总什么事？”韩栋很随意的问道，他的右手摸着左手小指上戒指，眼光停在陈城脸上。
    “还能什么事？还不是去陕大做中药的二次开发，让我去，我走不开，这不准备和王总说一下。”
      韩栋冷笑了一下，他站起来走到北边的窗户前。
     “听说王静怀孕了，怎么样？”
    “还好，”陈城不知道韩栋为什么提这个。
    “听说你们最近买房了，恭喜你！”
    “恭喜个辣子，借了不少。我啊现在是房奴，再过几个月还得变成孩奴。”陈城好一阵感慨，他看了韩栋一眼，心里不由的有了嘀咕，现在大家不都是这样，你韩栋不也是刚买了一套房么，和我扯房子干嘛呀。
     “我现在就是缺钱！”陈城不知不觉说了一句。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一直待在窗前的韩栋忽然转过身来，飞速的说：“那你就更应该去陕北大学。”
     “你什么意思？”陈城不解，他发现韩栋的表情有一股热切似乎要喷涌出来。韩栋的脸忽然变成一条狼狗的模样，它伸长了舌头，就像是看见屎。
       狼狗对陈城的反应不屑一顾，它以一种看透世间百态的语气说道：“王总的女儿王月可是在陕北大学，这次中药的二次开发，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王总的面子。”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这是领导们研究的决定吗”
    “领导们研究决定？你还是太嫩了！这不过是办公室政治的一种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城心底突然冒出一阵不安。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那不是我们这个层次可以了解的，你只要记住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就够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去找王总。”
    “说吧，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陈城放下了自己的伪装，他开始相信韩栋的话。
     “目的？当然有目的 ，”韩栋递给陈城一张纸条，“我希望你这次采购药材能去这个地方。”
     “这是你的意思吗？”陈城用中指和食指夹着整张纸。
    “是也不是，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完韩栋拿出一个牛皮信封塞进陈城怀里，“这点钱就当是你今天能听我讲这么多废话的辛苦钱。”
      陈城并没有推辞，他继续玩着那张纸，低声说：“屁股决定脑袋……”
    “你说什么？”韩栋见陈城收了自己的钱，他走到一个柜子前，拿出一个装满药材的塑料袋。他将塑料袋递给陈城，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陈城打开塑料袋，拿出一片叶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就是这药材。”
     “你放心好了，绝对是真药。我吭谁也不能坑你。”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城现在很确定这件事情并没有韩栋说的那么简单，可他一时半会也看不出那里对自己不利。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将塑料袋放下。
     “待会你将样品给张军，我会和他说的。”说完不等韩栋回答，就离开了韩栋的办公室，顺手还带上了门。
     “果然是小狐狸！”韩栋悄声的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