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望九 于 2015-11-14 11:34 编辑
2002年5月,铁佛乡的黄连树刚吐嫩芽,蔡泓调到了铁佛乡计划生育办公室来了。蔡泓是计生局长从外单位要来的,计划是把他安排到铁佛乡计生办当主任的。他本人也十分乐意。他骑着新买来的摩托车悠然自得地来到了铁佛乡政府报到。计划生育是国策,在乡镇干了多年基层工作的蔡泓早知道计划生育工作的难度,但他想着计生局长对他的赏识,他怀着报报效祖国报答局长的一腔热血,他早就作好了思想准备,以全新的姿态整装上阵,实现他再度飞翔的美好梦想。 铁佛乡是这个县的一个偏远乡,山大沟深人口稀少,乡内地形呈东西走向,一条简易公路穿乡而过。全乡8个村52个组,共有9800口人,其中已婚育龄妇女1735人,重点“三查”对象457人,计划生育服务机构有计划生育服务站一个,有计划生育办公室一个。服务站现有4个人。计生办也有4个人。 蔡泓的报到,乡上书记并不感到意外,他说:“好吗,你还要去财政所长那里报到,看看有没有编制?”,蔡泓愣了。“财政所有没有编制?编制是财政所管的,为什么乡上的书记不知道,那计生局为什么要调人来”?蔡泓来到财政所,财政所长说:“计生办编制只有2个人,你现在来了就是超编了,那需要有编制卡”。蔡泓感到意外,他来到计生局找到局长,局长说那没有关系,你简单写一个申请,我签上字,你到县长去请县长再签一个字就行了。蔡泓立马行动,一个小时后编制卡到手了。他把编制卡拿到铁佛乡交给了财政所长手里,财政所长见有县长签字的编制卡,本想在书记面前示威的所长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什么是超编,这不是你一个财政所长说了算的,真不知天高地厚。再说了乡镇超编是好事呀,工作有人干了,你还说什么? 铁佛乡虽是个小乡,可是“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乡上应有的部门尽有,大小干部共有63人。这乡上有一个唯一的集体伙食,简易的小院子里塞满了人和车辆,雨天的干部的休息,四个一桌,三人一坑,大大小小有十来个摊子都在挖抗打麻将。院旁左边的厕所门口蛆蚜成群,进进出出。 蔡泓把老婆接过来买了很多的菜,自己老婆亲自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的佳肴把大家招待了,这才把蔡泓安排在计生办的微机室里住了下来。需要说明的一点就是在蔡泓调来的时候,还有一个计生站的王某也在这个时候调来了,原来的一间空房子却被一个副乡长安排后调来的王某住了,这使蔡泓隐隐感到生痛,说明这个乡上的一切不成规矩,程序乱套了。 蔡泓来到一个新的单位新的环境,蔡泓走上新的岗位心情极度地兴奋,虽然他知道计划生育工作难度高,但只要定下决心来扎扎实实地搞,那是没有问题的,没有干不好的事情。蔡泓翻开计划生育文件、领导讲话、工作安排,蔡泓认真地学习,耐心地请教,很快就进入了角色,熟悉了乡情,积极地投入了工作。 县上半年一查的惯例开始了,这个乡上有一个计划生育服务站站长,他是以前某乡的武装部长,属副科级别,由于见了酒就不要命,并且每次酒后都要与人闹一仗才罢休的人,被赶出了武装队伍,调到了这个乡上担任了计划生育服务站的站长,按理说是降低了,但他还是不注意,还引不起他的重视。站长带领蔡泓等一般人员到离乡政府50多里的路口等待检查组的来人。说是迎接,其实是害怕查出问题的一种自我防范。他们主要是跟踪检查工作队,看检查人员查了那些户哪些人员,问了什么问题,老百姓怎样回答的等。如果答得不对或者说出了某人超生了2胎、3胎的,就要及时想办法化解,决不能将检查个案带走,若果带走了就会被评为倒数,倒数了就是上级对这个乡镇半年来工作的否定,如果下半年再出现“问题”,那就要“挂黄牌”了,挂黄牌是什么意思?那就说明你这个乡镇计划生育工作在全县处于最后的位次,出现这种情况领导三年内不得调动升迁,严重者要“一票否决”,免去乡镇长的位子,计划生育工作要重新搞。老百姓都知道挂了“黄牌”那是耻辱,所以都不敢把真实情况让上级查出来了,上级检查计划生育就采取隐瞒、哄骗等手段,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了。 余某等3人被抽到工作队考核别的乡去了,这个乡的所有工作扔給了蔡泓等人。大家将剩余人员兵分两路,一路把手东路口一路把手西路口,蔡泓被分配到西路口了。乡上没有增加一名别单位的同志协助,就是计划生育这几个人拼命地工作。把住东路口的计划生育胡站长见到检查车来了,迅疾骑摩托车赶到乡上汇报,这时乡上干部大概40多人都在吃饭,胡站长的话没有一个人有反应。书记、乡长还有几个副乡长都只顾自己吃自己的饭,胡站长看到自己的话如石城大海,十分尴尬,他回到自己房间扑打身上的尘土去了。 蔡泓将自己身上的两包香烟给了迎接检查的干部,还没等检察人员到场,那人又来要烟,说烟叫他们吃完了,他还以为是乡上的“公烟”。检查结束后乡上的账上出奇地出现了5条好猫烟报销单据,蔡泓一直也没有弄明白。蔡泓把自己的香烟发给了别人,别人又来算计蔡泓。蔡泓明白了这个乡上人员的素质。 主管计划生育的副乡长还在乡上“陪他们”打牌,计生站长把今天在路上等的情况告诉了副乡长,并说蔡泓很有工作能力,以后办公室就叫蔡泓负责,副乡长答应了,但以后并没有安排蔡泓负责。 主管计生副乡长吃罢饭后假装去迎接检查,自己骑一个摩托车径直去东路口了,说是去迎接检查事实是去避去了。其他人员打的打麻将、办的办自己的业务去了,乡上好像无事一样一点都没有引起领导重视。东路口的检查组很快就查完了一个村,没有一个人引导陪查,查处了些什么问题没有一个人知道。检查组回到乡上吃饭时说查出了一个漏报的,主管计划生育的副乡长立即喊来统计干部,要统计干部立即消化,统计干部花了乡上两千元和十斤黑木耳摆平了这件事。一帮计生干部辛辛苦苦地干了半年,换来的却是大会上的批评。 半年检查结束后,一切工作恢复了正常秩序。办公室墙上的领导小组牌子需要更换了,蔡泓用笔一个一个地写,就是没有蔡泓的名字,蔡泓也不好问,就这样蔡泓一直没有加入到计划生育领导小组的行列里。大概过了半年后,王副乡长看了墙上的名字说咋没有蔡泓的名字,大家都感到惊奇,说这不是你安排的吗?难道你不知道?主管计生副乡长说:“胡说,都有,怎么不安排蔡泓!” 主管副乡长带领8名计划生育干部去叫人结扎,结果他们一个都没有叫来。有一个十多年都请不来的对象安排蔡泓去叫,蔡泓一人在中心户长的带领下完成了这个任务。第二次又安排蔡泓去请“中心户长”的老婆,蔡泓不知道这情况,他把中心户长找到后说明来了来意,中心户长说他去找人,谁知道一去不见踪影了。蔡泓找了一下午才知道那个结扎对象就是中心户长的老婆。回来后挨了主管王副乡长一顿好批评! 蔡泓劳累了一整天,回到单位的时候一拉开关没电了。乡政府大院却灯火通明,唯独计生办和服务站没有了电,当他们弄清楚是乡上书记叫文书把电剪了后心里都喷喷不平,他们找来了半截蜡烛在院子里商量。其实,计生办是有经费的,他们是全额经费全部划拨在乡政府的账上,由乡政府统管使用,只是计生办没有主任,没人为头说这话罢了。计生服务站有站长,但站长遇到这事六神无主了,他不敢找乡上领导说话。蔡泓查看电表、查勘现场,认为属于故意为之。有人说乡上有人认为服务站没有经费,偷用了乡政府的电,还不交电费所以把线给剪了的。蔡泓认为乡政府这事做得不对,亲自找书记去了,书记呆在自己的房内不开门不出来。蔡泓找到乡长乡长呜呜啦啦地也没有说出个理由来。蔡泓十分生气,一把把乡政府的闸刀拉了扔到地上,乡政府立马一团漆黑。正在打麻将的人大主席出来问了,当他知道情况后说蔡泓的不对。“你的电不亮你找人维修就是,为什那么把乡上的电关了”、“乡上既然不让我们用电,那就把计生办与服务站的经费给我们拨出来吧,我们自己拉电”,人大主席只好自己动手不通过闸刀把电接上了。这样一连几天过去了,计生办、服务站的电还是没人管了,蔡泓见这不是一回事,他把电表卸下来说是拿去校表,临时把线接到乡上的电表用几天,谁知道这一接就永远的接上了。以后计生办、服务站用电再也没有人管了,以前还有一个破电表,通过这次以后这两单位连一个破电表都没有了。 在这段停电的日子里,能说会写的蔡泓的写了一篇稿子《黄连树下的故事》登在了计划生育报上了。故事讲了计划生育干部吃苦耐劳,吃的黄连苦干的动人事迹的事情。 通过停电这件小事,蔡泓看到了乡政府领导办什么事情都不分青红皂白,欺软怕硬,何况乡政府平时对计生工作的关心程度。蔡泓也看到了主管计生的副乡长在乡政府的地位如何了。他们只有干工作没有人关心的乱摊子现象。是任人宰割的一只羔羊。 蔡泓身心健康,虽然没有分工他管什么,但他什么都干,并且干得很认真出色。他骑自己的摩托车下乡,从不考虑烧自己的燃油。作对象思想工作理论滔滔一篇一篇,说得计生对象心悦诚服。一路下乡的同行人员对他很是敬重,乡村领导和同志们无不称赞有工作能力。蔡泓对工作充满了信心,对人生的美好未来充满了希望。就在2002年6月的一个红日高照的日子里,蔡泓一份入党申请书交到了党支部手里,期盼着总有一天能成为中国共产党员的一份子。可是在这个乡政府这个美好的梦如一个肥皂泡沫一样地消失了,这个申请书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了,党组织始终没有找他谈话,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哪里不合格。两年后他又天真地去要入党申请书,支部组织人员说不见了,也没有给他退还。 蔡泓和服务站张某同住一间房子,而张某把自己在家务农的老婆接来一住就是几个月,蔡泓每晚只得去到外面借宿,蔡泓的孩子随父上学,他只得安排在学校吃住。同事们都不理解张某,张某却得意洋洋地装作自己很有能耐一样,认为自己有本事。蔡泓的孩子不能得到父亲的辅导而成绩直线下滑,以致影响没有考上县中。 学校放了假,同学们都回去了,学生当中只有蔡泓的儿子蔡键一个人睡在学校的宿舍内。风吹着雪花从半截墙上飘落下来,散落在蔡键的被子上,还有一些不懂事的雪花打在关键红肿的脸蛋上。蔡键没有哭,蔡键知道不能在爸爸单位与爸爸一起吃住的原因,他要替爸爸分忧。作为爸爸的蔡泓心在流泪,他找过领导,领导谁去管这些,蔡泓心凉了,他把床铺搬到计生办的办公室里去住。后来乡上大调房子,腾出了一间原党政办公室的房子安排蔡泓住,蔡泓在这个乡才有了自己的家了,蔡泓明白了在这个乡上要想站住脚就得自己出头,就得自己主动,不然没有那个领导顺理成章地给你安排,这个乡都是持强凌弱欺压百姓乱成一团的乡。 人大主席组织了召开了春季工作会,会上将所有的干部都分到了村上,人大主席也包了一个村。就在人大主席所包的村上有一个教师生了二胎,按照《条例》那是要收4000元超生费的,可分文没有收。计划生育工作队来后,那个对象理由还十分充足,口若悬河地说:“乡上人员不该往他门上跑,她是教师,很忙的”。李主席听得不顺耳了说:“一个乡请教师不执行计划生育还有理由了?能顺利越过计划生育“三查”关肯定给“三查”人员好处了,关于这件事我要安排纪检组查,现在包村人员收不到钱怎样完成创收任务?以后谁要到我所报的村收钱,要经过我批准。”于是,一场计划生育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纪检组查受贿的事,人大主席和计划生育干部强抢收超生费的事情同时展开,计划生育对象看到这架势吓得逃之夭夭了。纪检组终没有查出计生人员收受贿赂的事,无意当中倒查出了主管计生副乡长为了完成创收任务先收钱放对象超生的事来,这真是意外收获。纪检组接着查,结果又查出计生站长也用这种手法完成了去年的超生费征收任务的。 胡站长给他的手下计划生育服务站一伙人说过这种办法好,他手中有过时的计划生育结论证,可以忽悠对象而完成征收超生费的任务。计生办的人员没有结论证,再说他们没有领导,所以他们也没有采取这种手段去完成超生费征收任务,他们只有跟着蔡泓肯硬骨头。计生办的蔡泓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招,他只知道超生了就要交超生费,那是硬性的没有理由避让的,它与超生对象刀对刀地进行心理战术,他完成了全年创收任务,并且将剩下的分给了计生办服务站的其他同志,他没有因为超生去领一份奖金。别的同志说给他买一条烟他也没有要,他说:“我们都是一条战壕的战友,能在一起工作那是我们的缘分,别把事情看得那么认真”,说得同志们心里热热火火的。财政所的干部听到了这话,偷偷地从蔡泓所征收的超生费当中扣掉了几千块,用于自己得奖。蔡泓知道这件事情也没有追究,蔡泓想奖励那只是一种鼓励,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成绩。 秋天正是搞好各种工作的大好时机,主管计划生育的副乡长安排蔡泓调整计划生育领导小组文件,本来这件事情是他干的,他故意安排蔡泓去干,蔡泓又不是计生办主任,他不好办这件事情,蔡泓把文件起草好后交给副乡长,副乡长签了字文件出了案,但是就是没有蔡泓的名字,蔡泓没有进入领导小组。后来换墙上的挂牌也没有写蔡泓的名字,而写了计生办除蔡泓之外的三位同志,蔡泓没有生气,结果在后来检查中到底出了问题。 机构改革开始了,县上先是定编制人员,这个乡的计生办定编一人,也就是从现在的4个人当中留一人,并且要求干部身份。乡上举行表面形式的演讲竞争,负责统计的干部使尽了花招,会前收买了一帮人心,给领导上了好处费,用只占四分之一的票数抢得了计生办一岗位,乡上只用了十分钟时间就报到了县局。也就是说一个工作能力强、具有责任心的蔡泓却成了无岗超编人员了。 没有选上定岗的人员情绪一落千丈,主管计划生育的副乡长也撂了挑子,一时间计划生育处于无人管的状态。县上不管这些,机构改革之后按期划拨了经费,每个人也给了津贴。当蔡泓去领津贴的时候,统计干部说:“不给你”,蔡泓问为什么,他说:“你不是要抢计划生育领导小组吗、这一次你又要和我竞争上岗,我不给你看你怎么样”。蔡泓想了想告诉了领导,领导没有一个人过问的,津贴问题也没有上会。后来二人打了起来。蔡泓由于没有那个统计干部心黑,终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蔡泓被送到医院治伤时几次晕过去,呕吐,医院确诊为“脑震荡”。在住院期间乡上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出院后蔡泓多次找人调解处理,最后结果是对方给他配医药费的一半,就这样了结了。 乡长给自己填了一张申报先进个人登记表报到了计生局,县局没有调查仅凭一张表就准备给乡长发奖的,书记知道后立马给县计生局打了个电话,说乡长不安心这个乡上工作,把乡长得奖的事给搅黄了。乡长懒洋洋的回到乡上,乡长再也不过问计划生育的事了。这个包袱一直背到乡长下台。 乡上领导如此,书记、乡长如此,领导班子各具私心,一个面临散架的乡政府主要精力用于搞内耗,还能搞好什么工作,同志们的工作、学习、生活谁人来管?谁人热心这个乡上的计划生育工作?蔡泓的心凉透了,蔡泓产生了调走的念头。 县上来考察干部,要提拔一名计生办主任。是副科级别不能参与选举,计生站主任是原来的副书记,他是不能参加竞争的,可是这样的事情选举会上竟没有一个说的明确,这个站长得了4票,蔡泓得了26票,这就是30个参加会议选举的结果,蔡泓没有当上计生办主任?而计生站长却当上了主任。站长转为主任后,自以为他的本事大,他采取先收钱然后放对象超生的办法,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就放任9列超生,创收任务自然是完成了,但是却造成了计划外生育的乱象。 年终考核开始了,乡上依样抽掉了除蔡泓外的4名同志,他们走了,他们都是计划生育专职人员,专职人员平时不搞工作,到检查时他们却被抽调去检查外乡,把自己本身的单位却丢给不是计划生的专职人员来应付检查,而这些人又是乡上不管政治、生活得不到关怀的人。所提拔的人又是不会工作糊弄人。蔡泓不发表任何意见了,所提拔的站长把所剩下的人分成两组,分别把住东西两个路口,他们在路口的一农家挖坑打麻将去了。站长说:“要玩我们玩到下面,不给乡上人员一样直接在院子里玩。我们怕求,出了事有乡长顶着,管我们屁事”。 检查人员到村上查了几个组了,没有见到一个乡上干部陪同,他们在公路上遇到一个妇女抱了一个孩子,那个妇女说她生了五胎,她不是这里人,家在旁边的临乡住,那个乡上要检查计划生育,叫她到这个乡上避避。检察人员问:“为什么叫你到这个乡上避呢”,她说:“我是一个二婚,跟前头一个男人生了3个孩子,男人死了,又嫁给现在的男人生了2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今年4月25日生的,我的户口还在这里”,她手指着一个破旧的房子。计划生育检查人员让她在一张纸上签了名字,盖了指头印后检察人员走了。当把路口的人员回到乡上时,检查人员早已撤离了这个乡了。由此这个乡上的计划生育终于挂上了“黄牌”。 这个乡的计划生育挂黄牌那是自然的事,也是迟早的事,现在“黄牌”挂了,大家一点也不觉奇怪,大家都很心平气静。这就像有病不治一样,大家都清楚终究会酿成为大病的。 蔡泓在年终终于被调走了,他调到县计生局办公室去了。后来听说当了计生局的副局长了,再后来又升为局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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