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小说】心虚的滋味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11-29 15:40:04

　　时针刚刚指向五点半，办公楼里便燃放鞭炮似的，响起一片关门声。眨眼间，楼前汇成一股车流，下班的人们如鸟儿一般向各自的巢里飞去。
　　我家离杂志社办公楼近，两道转弯加起来也就五百多米，车是用不上了，常年慢悠悠地步行上下班。
　　一段日子以来，我的情绪很烦躁。我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弄得我整天心神不定。家里吃穿不愁，儿子听话，妻就更找不出什么原因了。每天过筛子一样把这些筛过一遍，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有那么一次，有一双眼睛竟然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回想起来，居然每天都能看到机要室的颖子的眼睛。再往深处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发现自己只要一想起颖子那火辣辣的眼神，就有一股莫名的冲动。这样想着便害怕了起来，我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想过来想过去，应该说我这个性格是没有胆子去想别的女人的，但事情不是这样，这一段时间不仅想见到颖子，而且还想和她那个，只是既想又怕。
　　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夹着那只半旧的文件包，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快要转弯时，机要室的档案管理员颖子站在挤满卖菜买菜人的路口，不停地朝我这边张望。看她满脸焦急的神情，我知道她一定有很要紧的话要跟我说。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
　　颖子和我同住在一个生活区。那时，她没有工作，我只是偶尔碰到她，我们属那种见面点点头的邻居。我说不上是男人都有的嗜好，还是我个人固有的，我每次和她点头擦肩而过后，总是忍不住回头要再看她几眼。
　　那时，已是五岁儿子的妈妈的颖子，身材依然娇好，黑黑的秀发总是很自信地披在肩上。她五官匀称，眼睛虽然近视，但三百度的近视眼镜架在她那如小葱一样的鼻梁上，更使她秀气的脸上增添了许多文气。
　　和颖子关系发生变化是去年的事了。去年她汉语言专业自修完后，想着和我也算是比较近的邻居，而且说我在杂志社工作，有关系，熟人多，便上门托我给她找工作。颖子找我，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那几天，我调动了所有朋友的关系，终于在机要室给颖子谋了一个档案管理员的职位。
　　机要室的工作比较轻松，也就是签收一下文件，送送文件什么的。不过，这工作有时轻松得让颖子无所事事。于是，她便在平常工作之余，写写那些略带伤感的散文，然后找一个机会让我带到杂志社去给她发表。
　　生活区的路口，每到下午五点多钟，附近的农民就提着从自家菜地采摘的新鲜蔬菜摆在路口兜卖。尽管卖菜的把这路口弄得乱糟糟的，但居民们乐得在这里方便。
　　颖子看我走过来了，抬起右手用她那修长的中指自太阳穴向耳后轻轻一划，就把那几乎挡着眼睛的秀发拢到了耳后，火辣辣的眼光从那三百度的近视镜片后直射过来，在我脸上盯了一会儿，扭身走出了乱糟糟的人群，我心里很明白地跟了上去。
　　转过第一道弯，颖子站住了。我紧赶几步站在她的身边。她看看我说："我等你半天了。"
　　我人虽然站在颖子身边，眼睛却紧张地朝四处张望，生活区里熟人太多，我怕别人说我跟一个丈夫不在家的女人搞得那么亲热。尽管对这个想法在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
　　一个人正好从我们身边走过，我心里很快就不自在起来。我想那人一定在想我跟丈夫不在家的颖子的关系有点暧昧。
　　颖子并没有发现我脸上掠过的一丝不安，她因见到我而脸上出现一抹红晕，又说道："我已等你半天了，我写了一篇稿子，你晚上到我家来帮忙看看。"
　　恰在这时，又有几个人从我们身边走过，我心里紧张了起来，想他们一定听到了"晚上到我家去"这句话。我拿眼睛去看他们，他们几个也正好回头看我们，我发现他们个个脸上一脸的鄙笑。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是听见了刚才那句话。我的脸开始发烧起来，抬起脚想从颖子身边走过去。
　　颖子因为是面对我，不知道那几个人正看这我们，对我说："你还没有答应我呢？"当她发现我有要走的意思时，又一把抓住我的胳臂，有点急又有点撒娇地喊道："你晚上一定要来呀！"
　　我慌乱地点点头，甩掉颖子的手，急急地逃了开去。我走得很快，因为我不想再看到那几个人在那里指指点点的，很快从这几个人身边走过去。我想，他们的眼神一定是一直跟着我的背影。转了一道弯，才算没有人了。心里略微镇静一点，又想起晚上到底要不要到颖子家的事来。
　　颖子的心思很明显，稿子完全可以让我拿回家看，她叫我到她家去，这是故意叫我去的。
　　我知道颖子的老公在市里开了一家电器维修店，市离我们这里有三十多里路，他老公日夜守店，常年不在家，只有颖子带着他们五岁的儿子在家里。"但我今天晚上去会不会不那么凑巧呢？"
　　"还有啊，晚上到她家去看稿子，怎么跟老婆开口？"我心里左右为难定不下来。眨眼就到家了，开得门去，妻说："今天晚点了，你看，饭菜都凉了。"妻眼睛朝着桌上的饭菜说。
　　我看看桌上的饭菜，嘿嘿地笑两声掩饰着心里的不安，端起饭碗说："吃饭吧？"妻也端起了碗，但眼睛还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只好老实交代。
　　"刚才下班回来，在卖菜的那里被颖子拦住了，她说要我晚上到她家去帮忙看稿子。"
　　妻勉强地一笑："你去呀，不是正好吗？。"
　　"你说什么呀？我是那号人吗？"
　　"我说什么了吗？你这么敏感。"妻又像刚才那样笑。
　　我知道妻心里是有想法的，但这会儿确实在开我的玩笑。我尽量装作没事一样地说："事实如此嘛，人家的老公不在家，我要去，起码你的这一关首先要通过吧”。妻是一个大度的人，可晚上到别人家去，孤男寡女的，她也这么大度吗？我看似漫不经心地往口里扒饭，可心里嘀咕着妻会怎么想。
　　吃完饭我若无其事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时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六点啦，外面天色渐渐黑下来。我有点坐不住了。
　　"你怎么还不去呀，真要到夜里去呀。"在厨房里洗碗的妻侧过头来喊。
　　"你让我去呀？"说这句话时我感动得声音有点发颤。
　　"我说过不让你去吗？快去吧，不要让人等得着急。"妻边说边擦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我连忙站起来："那我去了，电视给你留着，我会早点会来的。"
　　"随便，你要多久回来都可以，我会给你留门的。"我不想和妻再说下去，怕说多了会出现变故，开了门，快步向颖子家走去。
　　夜色虽然已经降临，但三米以内还是看得清人的，尤其是熟人。我低着头疾走，心里琢磨着可别遇见熟人，要是真遇上熟人问起，我就说去社里加班，要是真有躲不过去的，就装模作样地直接往前走，然后再绕到颖子家前面去，待没有人时折回来。
　　还好，一路上没有碰上熟人，这减少了许多麻烦，还避免了我人不人鬼不鬼地编着法子骗人。在颖子楼下那个单元下，我左右看着没有人，一步三级台阶，只十几秒钟就到了颖子家门口，门关着，我摁响了颖子家的门铃。
　　"谁呀？"颖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魏志东。"
　　"哎呀，稍微等等，我在洗澡，一会儿就好！"这一次听颖子的声音很近，而且声音里充满着愉悦。
　　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水莲蓬头下，一个绝伦无比的胴体站在那里，让清清柔柔的水，漫过洁白如玉的肌肤，溅下的水花砸在水磨石地上……不过，这种景象一闪而过，再想，都是些支离破碎的影像。仅数秒钟而已，我的心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怎么这么不凑巧，天黑了，站在老公不在家地颖子家的门口，让人撞见可怎么说呀。"我支起两只耳朵，很注意地听有没有脚步声上楼来。心里还祈祷着："千万不要来人！"
　　"笃"，一阵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尽管那声音不大，但清晰得有一种很强的穿透力。我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尖上似的。黑暗里，我紧张得睁大两只眼睛，想看清来的是谁。
　　"啪"的一声，楼梯的路灯亮了，我一下子暴露在雪亮的灯光下，脑袋"嗡"的一声大了。
　　"哟，是魏志东啊，这儿有灯呀，这么黑站这儿干啥？"来的是幼儿园的陈老师，她家也住这一单元，四楼。我看她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我尴尬极了。瞧她说的："这儿有灯呀，这么黑站在这儿干啥？"这不是明着说我做的事见不得人，怕被人看见么？
　　"我找颖子，有，有事。"这会儿一急，竟有些语无伦次，心里想："我敢肯定，她不会想到是颖子约我来的，而她想得到的只是，趁夜晚不容易被人注意的时候，骗开颖子的门，或者撬开颖子的门，然后对颖子下手。"当然，她还可能会想："这魏志东，必定早就和颖子勾搭上了，像这样趁黑夜来肯定是轻车熟路了。"
　　颖子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头发湿漉漉、穿着薄薄睡衣的颖子伸出半个身子来："志东，进来吧！"
　　天那，怎么会这样的，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这颖子也真会选时候，就在我站在雪亮的灯光下被人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的时候，而且还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叫我时把我的姓也去掉了，只叫"志东"，这就好象在告诉别人，说我们的关系不一般。那一刻，我真恨地上没有一条缝，好让我钻进去。
　　"呃，叫你呐，魏志东。"陈老师侧转身回自己家去了，我迅速闪进颖子的家，生怕再有人来看见了。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颖子的家，两室一厅，通阳台的那一室，只放了一只冰箱，一张床，床架上只放了席梦思床垫，上面什么也没铺。她五岁的儿子这会儿就在这个床上睡着了，身上只盖了一个薄薄的小棉被。客厅因为太小，只放了一张吃饭的小桌和几只有靠背的小凳子，从颖子的卧室门口看里面，依墙做的家俱已经有些泛旧，柜门都紧闭着。走进门去，靠东面的墙下，一条仅能坐3人的沙发。我被刚才在门前的状况搞得心里惶惶的，再不敢有别的心事。因为心里有事，顾不得多在颖子家欣赏了，赶紧坐到沙发上，向颖子说："什么稿子？快拿出来拜读呀！"
　　颖子说："急什么呀，总得给你倒杯茶吧。"颖子边说边不紧不慢地沏茶，我坐在那里，像有针扎屁股似的。
　　颖子端张凳子放在我的面前，再把一杯浓茶放到凳子上，然后才坐到沙发上来，顺手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我的心境已明显地出现了变化，老是担心着有人会突然闯进来。于是便说："看什么电视呀，快把稿子拿出来呀！"
　　颖子看我急得猴似的，这才从她床上的枕头下摸出她写的一篇《爱，没有界线》的散文来，颖子在递给我散文稿的时候，顺势又坐到了离我不足一尺的位置。我感觉到了她身上有一股很撩人的气息传了过来。
　　我接过稿子，慌乱地看起来，可没看几行，就隐隐约约感到屁股下的沙发在轻微地振动，我知道这是颖子在轻轻地朝我这边挪动，我感觉到周身的温度渐渐在升高，我的心跳一拍紧过一拍，呼吸也急促起来，那一刻，我拿着稿子的胳膊肘想往外展，但又怕做得太明显，就把胳膊不动声色地尽可能不显山露水地向外支着。好烫，在颖子那如嫩莲藕般的胳臂碰上我的胳臂碰上的一刹那，我胳膊肘部的神经未梢几乎被烧死，心跳在那一秒中急速停顿，呼吸几乎一下子接不上气了。我看颖子，她却把头朝向我拿在手中的稿子，像在看稿。
　　我又低了头去看稿子，但心里静不下来，又去看她，却发现她没戴眼镜。她三百度的近视眼，这会儿居然没戴眼镜，我想不出她是忘了，还是故意不戴的。不过，当我看到她的眼镜就在伸手可以拿到的床上时，心里就明白了，她是故意不戴的，这样我们两人可以坐得近一些。
　　我也不知道颖子这会儿会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倒是很像在认真地看她的稿子。由于我们俩挨得太近，她低着头时，长长的秀发的发梢，不时地在稿纸上搔来搔去，一阵阵浓浓的刚刚沐浴后的芳香，从我的鼻子沁入肺腑，这又让我心旌荡漾。我真的有点坐不住了，直觉得腹部开始发热，呼吸更加急促起来，乃至心里滋生一种强烈的冲动，稿纸上的字越来越模糊，我忍不住又去看颖子。
　　颖子的身材真是太美了。她虽然坐着，难以看出她的"三围"，但依然也是玲珑凸显。我看着颖子，看着看着，发现颖子她两眼脉脉地看着我，两只纤手，各轻轻地捏住睡衣一边的衣襟，将睡衣从她那雪白的胴体上除去，虽然奶过孩子但仍然是一对颤微微的乳房显现出来……她的右手又滑向了腰际，双手捏住睡裤的裤腰一点一点地往下褪，我被深深地诱惑着，眼睛顺着她的手轻轻地移动。
　　“嘭”的一声，从客厅里传来什么东西撞击木板的声音，颖子和我四目相望，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刚才的景象全没有了。我呆呆地坐在那儿。颖子也有点吃惊，她站起来到客厅里去看了看，转回房来告诉我说：“没什么，是儿子在翻身。”
　　我的心里还没有平静：“妈的，怎么会这样！"我实在是恼怒自己刚才的荒唐，简直就是在意淫，真是龌龊！我在心里恨恨地骂了自己一通，又把眼神拽向稿纸。
　　真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就是不能定神。眼睛使劲地盯着稿子，精神却一片恍惚，我仿佛听到了有钥匙轻微旋动门锁的声音，尽管那声音小得如同没有声音一般，但在我听来犹如晴天霹雳。颖子的老公打开锁，一脚将门踹开，只用了两步就抢到我的面前，"啪！啪！"就是两耳光。我竟下意识地将头先左右地摆动了两下，又呆呆地望在那里。
　　"你怎么啦？"颖子用手在我的眼前上下晃动着，我打了个激凌，慌忙掩饰地去用手揉眼睛，然后尴尬地笑笑："没什么，我有点紧张。"
　　"你紧张什么？"颖子吃惊地望着我："我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我话没说完，眼睛却去看那门。颖子很快就明白了。
　　"他不会回来的，即使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呀？"她直直地看着我，问："我们有什么吗？什么也没有。"颖子说完这话，一丝遗憾从她脸上轻轻滑过。
　　我不回答颖子的话，她自己已经回答了："什么也没有！"其实我心里多想有，但又怕。我心里说，假如颖子的老公这会儿要回来拿个东西什么的，看到我在夜晚和他的老婆在自己的家里，肯定是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来。当然进门后只能看到的是我们都穿得整整齐齐的。不过他会不会想，在他回来之前两个人也是穿得这么整齐么？或许，我会扬起手中的稿子，说，我是来帮颖子来看稿子的。那他就会相信么？他肯定会冷笑一声说："你他妈的看稿子不能白天看？她的稿子你就一直是在晚上到我家来看的？”
　　其实我真的是什么理由也没有，我干嘛一定要答应颖子要晚上到她家来看稿子呢？
　　唉，算了，不想了，经过这么几个反复，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这会，自己一定很编辑，没几分钟，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颖子，要她着重把心理描写部分好好地修改一下，便起身告辞。我看看表，只不过一个小时而已，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趁颖子不注意，我用衣袖悄悄地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拽开门，走了出去，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我今天算是尝到了心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