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波散文】温暖的记忆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12-20 15:20:31

温暖的记忆

文 / 冯波

在我的左小腿上，有一道经年的伤疤，虽历经三十年岁月沧桑，至今依然清晰可辨。一排三颗牙印，色泽暗淡，坚硬异常。
　　我十岁那年的冬天，父亲生病住院，却无钱动手术。母亲连夜跑了五六户亲房本家，才勉强凑够了费用。
　　第二天，我一个人独自去县医院送钱。
　　那天，天空依然飘着雪花，四野寂静，脚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只顾低着头小跑着赶路。在经过一个村庄时，猛然从一条小巷道里窜出一只狗，饿虎扑食般向我扑来，狠狠地咬住了我的左小腿，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恐惧和疼痛使我瘫软在地，大声哭喊起来。这时候，正好从另外一条巷道里走出一位老人，见状，对着狗大喊了几声，那条狗才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老人走过来扶起我，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我看着被狗撕裂的棉裤，露出雪白的棉花，鲜血顺着小腿流到脚面上，猩红而刺目，禁不住又热泪盈眶，但一想到还躺在医院里等着钱的父亲，只好强忍着疼痛继续赶路。
　　下午一点多，我才一瘸一拐地走到医院。一进病房，父亲就生气地问：“你干啥去了？咋才来？医生都催了好几回了！”听到父亲地质问，我不禁悲从中来，哽咽着说：“爸，我被狗咬了！”说完，就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父亲一惊，着急地说：“咋咬的？快给我看！”父亲把我拉到床边坐下，慢慢卷起我的裤管，一排牙洞赫然入目，深及肉里，泛着红光，周围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像一条条丑陋的蚯蚓，扭曲着趴在腿上。父亲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猛然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喃喃地说：“孩子，让你吃亏了，都是爸连累了你！”我抬起头，意外地发现父亲眼中溢满泪水，鼻子一抽一抽地。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从没见他流过一滴眼泪；他对我也很严厉，从未显露出一丝温情，没想到今天却……看到父亲心疼而自责地神情，我马上说：“爸，没关系，过几天就会没事了！”父亲却坚决地说：“不行，叫医生给你包扎一下，不然会发炎的！”父亲马上喊来了医生，给我冲洗了伤口，敷了消炎药，用纱布包扎好，他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由于交齐了手术费，那天下午，医生就给父亲做了手术，从脚踝骨上拔出一根缝衣针，刀口很长，足足缝了十几针。晚上，我和父亲挤一张床。半夜，我梦见一只狗追着咬我，从恶梦中惊醒后，我发现父亲慈爱地看着我，把我紧紧地搂在暖暖的怀里，我就安然地一觉睡到天亮。那夜，父亲竟然默默地看着我，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二叔就赶着骡子接父亲出院了。七天后，父亲让村里的赤脚医生拆了线，刀口已经痊愈了，但留下了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疤。我被狗咬的伤口也长好了，也留下了三颗深深的牙印。
　　弹指间，三十年岁月一晃而过，父亲离开我们也快八年了。不知父亲在有生之年，是否还记得那件往事，但父亲慈爱的泪眼，宽阔的怀抱，却和那道伤疤一起，深深烙在了我生命里，成为我今生最温暖的记忆。